“我當然配合你的工作。”聞爾說,“隨時。隨地。”
有一點熨帖的暖意順著聞爾的話音直達心頭,而后緩緩地流向全身。呂文維有點住神地站在原地。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很可惜,我今天下午臨時有事。并且上午還約了兩個采訪對象。所以對你的采訪,得另約了。”
正常情況下,都是別人將就他的時間,還沒有他將就別人時間的先例。但聞爾只是略一點頭,又重復了一遍,“好。隨時,隨地。”
“我先走了。”呂文維沖他一點頭,準備朝Judith的那間辦公室去,那里還有兩個采訪對象在等她。
“哎!”聞爾拉住她的胳膊,“你下午去哪,我開車送你。”
“不用了。”呂文維很快地說,“我自己開車過去就好。”
聞爾皺了皺眉,“我聽說,在這,女人開車不合法?會不會……”
呂文維有些嘲諷地笑起來,“強奸都沒人管,有人來管這個?”
聞爾手一頓,無聲地看著她,眼底有些猶豫不決。
“要是真有人來抓我。正好,我還想去他們的監(jiān)獄看看。看看那里現(xiàn)在都關著些什么人。”
聞爾的眉皺得更厲害了,扣著呂文維胳膊的手沒有松開的意思。
“我真的趕時間。”呂文維說。
聞爾盯著她,“把你車鑰匙給我。”
呂文維不悅起來,“我不喜歡你這樣。”
聞爾突然意識到剛才那句話有些“小霍少”的強勢,連忙松開手,然后伸出胳膊攔在她身前。
“文維,我喜歡你,也尊重你。當然我不能要求你現(xiàn)在也喜歡我,可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喜歡,讓我?guī)鸵稽c小忙。”
他突如其來毫無預示的表白讓呂文維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
“我當然不贊同這里對女人的苛刻,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冒不必要的風險。這對你的工作也并沒有益處。”聞爾看著她,用極盡克制的語氣懇切地說,“行嗎?”
呂文維原本在他那句有些強硬的“把你車鑰匙給我”后有些許反感,但其后這幾句,完全是相當退讓的商量口吻,還陪著一個堪稱柔情的眼神。在呂文維見過的男人里,尤其是“成功男人”里,還沒有溫和到這個程度的。
呂文維在那一瞬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甚至不太能理解——
自己到底有哪里特別值得這位身價不菲的小帥哥喜歡?
還不止是想泡一泡而已,真的花了大力氣從國內(nèi)追到這?
“你到底……”她頓了下,把后半截“喜歡我什么?”吞下去了,然后從兜里掏出來車鑰匙扔到了聞爾伸出來的掌心里。
聞爾帶著點笑意松開手,“你去吧。等你這里的工作結(jié)束,我送你。”
“可是……”呂文維說,“你送完我要怎么回來?這里大部分的公共交通處于停滯狀態(tài)。”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聞爾朝她揮了揮手,下了樓梯,留了個背影給她。
聞爾的白襯衫十分合體,下擺束進西褲里,腰間一根細細的黑色腰帶,整個背影線條修長,很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她走了幾步,鼻尖似乎仍有剛剛那股肥皂味縈繞。那有些澀的清香如影隨形,總讓她生出些不合時宜的念想。呂文維搖了搖腦袋,控了控無端端滋生出來的黃色廢料,嘆了口氣,朝Judith的辦公室走。
好在一進入工作狀態(tài),呂文維就自動清空了無關內(nèi)容。
Judith為她聯(lián)絡了一位無國界醫(yī)生以及一位被他們所救助、幾個月前曾經(jīng)命懸一線的當?shù)厝恕挝木S采訪完,和Judith簡單聊了聊,并和她致歉,說臨時有事,沒辦法參加晚上的派對。
等她和幾個采訪對象和工作人員道完別,走到剛剛來時停車的地方,發(fā)現(xiàn)聞爾已經(jīng)在車上等她了。他的身旁多了一個黑色小包,大概是去拿了一些隨身物品。
呂文維拉開副駕的門,跳了上去。
聞爾:“去哪?趕時間嗎?”
呂文維扣上安全帶,看了眼手表,“報料人告訴我是下午兩點,但路況糟糕,我們現(xiàn)在就要出發(fā),我還得給你留夠回去的時間。”
聞爾看了她一眼,邊發(fā)動了車邊問,“什么料?”
呂文維隨口說,“和你沒關系。”
聞爾輕嘆了口氣,“我說姐姐,對一個停了手上工作,不遠萬里來追你的男人,稍微客氣點好嗎?”
呂文維朝他看過去,目光正撞上他胸口映在白襯衫上若有若無的線條,不由喉口一動,十分艱難地開口說,“哦。對不起。”
聞爾于是不出聲了,安靜地開車。道路相當坎坷崎嶇,呂文維自己開過來都被顛得五臟六腑快燒起來,但他大概是駕駛技術很了得,開了很久出去,呂文維竟然沒什么太大的不適感。
“嘖”呂文維不由地感慨了下,“我以為像你們這種平時開豪車的,開車都比較野。”
聞爾沒回她的話,在呂文維以為他是不是有點生氣了的時候,他突然慢悠悠地說,“本來,我今晚給你準備了一點驚喜。”
呂文維腦子里不能過審的內(nèi)容太多,一聽到今晚就已經(jīng)想歪到了太平洋,“啊?”了一聲。
她這一聲“啊?”聲調(diào)太過古怪,導致聞爾在專心開車的間隙也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她,然后忍不住笑了,“你在想什么呢,姐姐?”
呂文維有點窘,低下頭來假裝看手機。手機壓根也沒啥可看的,這里的網(wǎng)絡約等于沒有。
聞爾看到她這個表情,大笑起來,“姐姐,我可是很純潔的,我來這里,那什么都沒帶。”
呂文維似乎有些不信地輕笑了一聲。
“當然,要是你想……也可以。”聞爾看了看她,“聽說他們工作人員會定期派發(fā),有免費的。”
呂文維“噗哧”一聲,手指扶了把笑彎的眼角看著聞爾,“那你是給我準備了什么驚喜?”
聞爾又扭頭看了看她,“你不許再笑啊。這都是你閨蜜出的主意。”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呂文維頓時就下了判斷。
“松街菜市場麻婆婆辣醬,還有……”
聞爾的話還沒說完,就用余光瞥見呂文維怔住了。
“你……”呂文維詫異地說,“你還去了我家?”
呂文維和章立秋來自同一省份,不過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呂文維老家沒有機場,從省會機場開車過去還要幾個小時。
“我都來了這了,去趟你家有什么”
“可是只為了一瓶辣椒醬?”
“怎么能說是只為了一瓶辣椒醬呢,那是你喜歡的辣椒醬。”
聞爾說這話的音調(diào)十分理所當然,呂文維輕輕一皺眉,說,“你們公子哥兒追人的確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這實在不算是什么好話,聞爾聽了,原本有些得意的嘴角壓下去。
“哪來的‘你們’公子哥,又哪來的‘一般’人?”聞爾淡淡地說。
呂文維不怎么以為意,顯得很有點沒良心,“我畢業(yè)之前在電視臺實習過。我們臺有個很漂亮的女主播。當時一個富豪,香港的,我就不說名字了,發(fā)瘋了一樣追她,大半夜從香港包機飛過來,就為了送一碗她喜歡的云吞。”
聞爾覺得這故事聽著耳熟,主人公搞不好就是他熟人,不由嘴角一抽。
故事的結(jié)尾他猜也猜得出來,這幫公子哥,始亂終棄的事,多了去了。
“我后來聽說,她懷了孕,可那公子哥不肯結(jié)婚。她那時候年紀不小了,很想要孩子,后來干脆辭職出了國,這些年帶著孩子在國外,應該過得還不錯,不過這男人到今天也沒公開承認過他有私生子。”
聞爾駕著車聽呂文維把故事講完,陷入了很長的一陣沉默。他知道是誰,也知道這哥們后來娶了東亞某國大壟斷財團的小女兒,屬于標準的家族聯(lián)姻。結(jié)婚后也沒閑著,四處撩閑女明星,但正經(jīng)場合,仍然是夫妻和睦,相敬如賓的模樣。
“追的時候是私人飛機帶著周游世界,一句話就把她最喜歡的餐廳包下來。哪個女人能扛得住。”呂文維觀著聞爾的表情,“你是不是猜到是誰了?”
聞爾還沒來得及想怎么回答,這時一輛渾身銹跡的公共汽車載了幾個人一搖一晃地開過來,正和他們相錯時,司機不知出了什么問題,車頭突然來了個轉(zhuǎn)向,眼看就要撞上。聞爾反應疾速,迅速打了方向,就在那一瞬堪堪和那公車擦過,整個車身劇烈一晃。
呂文維本來是時刻很警醒的人,但大概是難得在戰(zhàn)地聊日常八卦,有些放松了,這時措手不及,被安全帶狠狠勒住,彈回了座椅,她被顛得仿佛驟然失重,只覺一陣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