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請來之后,艾薇拉叫停了那邊訓練的新兵,讓她們先站好。
“去弄一桶冷水來,把她給我叫醒!”她指著昏迷不醒的婭蕾特。
一桶冷水“嘩”地一下澆在她臉上——
艾薇拉興奮地拍拍她的臉:“快起來!”
婭蕾特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只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被幾個新兵架起來。
“你們把她拖到那邊的針板上,讓她跪著,好了……老師,您可以開始畫了!”艾薇拉坐在兵長為她準備的天鵝絨軟椅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婭蕾特瞬間扭曲的表情。
真不知道哥哥為什么會喜歡一個什么都平庸無比的女人,連她的妹妹也長得這么丑陋,不過削了她那頭扎眼的黑發,看上去,要比剛才可愛多了不是嗎?
我屮艸芔茻!
婭蕾特咬緊牙關,硬生生地吞下了痛呼,悶哼了一聲。
在血肉被鋼針穿透的那一刻,雙腿痛到失去了知覺,就像草原上被群狼瞬間撕去兩只后腿的梅花鹿,直到鮮血綻放出絕美的死黑色,才明白自己正處于什么狀態。。
艾薇拉精致的面容上頓生出一絲驚訝,婭蕾特仰起少女青澀的面容,直視著她,臉上寫滿了恨意與不屈。
艾薇拉站起來,摘下白手套,邁著優雅的步伐站到她面前,居高臨下。
“你恨我么?”
婭蕾特嗤笑一聲,不作回答。
艾薇拉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后頸,粗魯地用力往后拉,逼迫她看著自己。
“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命令你回答我!”
連一向袖手旁觀的兵長都看不過去,諾諾地勸解:“殿下,她還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您身份尊貴,何必跟她過不去啊!再說,中尉大人要是知道了……”
艾薇拉松開手,轉過去,歪頭一笑,頓時叫人寒意四起:“她知道了又怎樣?”
“這……總之不太好吧。”兵長賠著笑,心知艾薇拉所做的一切本身就是報復洛娜,而且洛娜中尉這些年也一直在忍讓她。
艾薇拉冷哼一聲:“你也知道她不敢拿我怎么樣!我做的,就是要讓她嘗嘗重視的人被奪走的滋味!我不僅要折磨她妹妹,我還要讓她的日子過得更加生不如死!”
更加,生不如死,么?
難道姐姐這些年過得這么艱難,身上那么多深深淺淺的刀口,烙疤,還有拜她所賜的份嗎?
婭蕾特強忍著痛楚,不知從哪來的一股力量,支撐著她從針板上站了起來。
艾薇拉回過頭,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一個鐵制物砸昏了過去。
“Bang!”
“殿下!!!”“殿下!!”“公主!”
兵長、畫師、還有好幾個女兵眼疾手快地沖上去扶著她,只有那個叫凡的女孩筆直地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那一群人圍上去。
婭蕾特驚詫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又將目光鎖定在人群最中心的位置,手指不動聲色地伸進小牛皮包中,夾出兩只試管。
艾薇拉是么,等著,還沒完呢!
“冰之術,冰魔封印!”
婭蕾特后退一步,迅速地人群中心丟了一個試管,試管應聲而裂,冰藍色的液體一接觸到空氣,就像興奮的惡魔一樣迅速地結出碩大寒冰,以艾薇拉為中心的那幾個人也不幸地被凍結在寒冰之中。
婭蕾特有些不滿地皺皺眉——冰系攻擊溶液,還是昨晚纏著老姐放的冰做出來的新玩意兒,就兩支,今天就這么浪費一支了!
凡驚愕地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好久才憋出一句:“你,你就不怕她報復嗎?”
凡是在場唯一一個沒有被冰凍的人,她站的位置足夠遠,當然,不排除婭蕾特不想對凡動手的原因。
“怕,難道就能讓她不折磨我了嗎?”婭蕾特就地而坐,從包里拿出了一直都舍不得用的升級版修復溶液,但一想到還得留下點證據讓老姐心疼一下,于是又把修復溶液放了回去,只拿出一瓶淡綠色的初級修復溶液。
她一邊卷褲腿,一邊往手心里倒溶液,搓揉幾下,再抹到可怖的傷口上。
“唉,我說你們這些人啊,明知道這個什么什么艾薇拉欺負人,你們當兵的就不能拿出點血性來教訓她一下嗎?”
凡低聲回應道:“她是公主……”
“公主?”婭蕾特愕然,隨即鼻孔中不屑地哼出一聲,“都是爸媽生的,憑什么她是公主就能隨意擺布別人,你不是公主就要被她拿來捉弄?她是她爸媽的心肝,你是你爸媽的寶貝,她仗勢欺人做了錯事就該被打!你為什么要逆來順受連哭都不敢哭?再說了,普天之大,莫過于王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她這么敗壞軍風軍紀,濫用職權,被打死都是活該!”
凡只覺得胸口一陣暖意止不住地沸騰著,灼得眼睛酸脹。
她強忍住眼淚,可眼前止不住浮現出爸爸和媽媽慈愛的笑容,凡,你是爸爸媽媽最愛的人了,以后一定要快樂地活下去啊!
沖天的烈焰如猛獸般蔓延,小孩的哭泣聲,大人們的求饒聲,凌亂腳步聲和無情的刀劍沒入血肉的聲音……凡躲在爸爸媽媽為她編造的夢網里才躲過這一劫,等她從夢網里出來時,凡最愛的爸爸媽媽,凡溫馨的家,凡可愛的朋友們,凡生活了十年的部落……全部成了厚厚的灰燼,她從灰燼中鉆出來,慘白的臉與死黑的灰相映而立,她不停前行,像無邊的黑紙上最后一個絕望的白點。
她不知陷入往事中多久,婭蕾特好奇,特地過來碰了一下她,這才回過神來。
“嘿,你在想什么呢,半天不說話?我問你叫什么名字,都問了快五十遍了!”婭蕾特夸張地伸出一個巴掌在她眼前晃。
凡不禁被她逗笑:“我,我叫凡,黑巫師族!”
“我靠!黑巫師啊,那,那你現在到什么境界了,那,那那個有空可以來指點我嗎?哦不對,請你當當當當我的老師好不好?我我我還挺好教的……”婭蕾特一聽到黑巫師,兩只手不停地絞啊絞,激動得語無倫次。
要知道,巫師是對所有能夠釋放魔法的人的統稱,黑巫師族就特別了,天生就會魔法,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學習那些理論知識,魔法的本能就刻在他們的基因里。
但也因為黑巫師與生俱來的強大,世人對他們敬畏之余也不免心生防范,畢竟黑巫師一族產出邪巫師的概率相當高!
當然,婭蕾特對有關魔法的人事物都自帶膜拜情緒,就算眼前是邪巫師,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說出這樣的話。
凡受寵若驚地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我并不懂如何教別人魔法,我在黑巫師族里算是‘特殊’的,我天生就只會捕夢,造夢,其他的我都不會……”
婭蕾特呆滯地“啊~~”了一聲,心想找一個可以正兒八經教她魔法的人怎么就這么難呢!
“唉,沒關系!”她安慰地拍拍凡瘦弱的肩,揚手一幻,一柄平底鍋穩穩地握在另一只手中,“我劍士家族的,在我家族里也很‘特殊’,我不會用劍,也不能召喚劍!”
凡抿嘴一笑,溫柔的金眸滿是星光,她也揚手一幻,一柄幾乎一模一樣的平底鍋出現在她手中。
婭蕾特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怎,怎么會?”
凡用手中的平底鍋輕輕地碰了一下她手中的,清脆的“Bang!Bang!”聲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不是,你不說你是黑巫師嗎?怎么你?”
凡微笑:“我還沒說完呢,我會復制別人的攻擊形態呀!”
婭蕾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從小牛皮包里抽出一支火系溶液,晃了晃:“那這個呢,這個你也能復制嗎?”
“這個……”凡接過來,攤在手心看了看,輕輕搖頭,“不會!”
婭蕾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然她的心理落差也太大了吧,要知道就憑她現在的實力,調配一支火系攻擊溶液也得半個多小時,這還是在她預算充足的情況下,買一次火系溶液的原材料可要花掉她不少生活費。
“不過我之前有復制一個火系大魔導師的戰斗形態,你要看看嗎?”
這下婭蕾特的下巴都張得快要落到地上了,只見凡打了一個漂亮的響指,猩紅的詭異的火焰立刻從冰塊上躥起,“轟”地一聲,碩大的冰塊被高溫灼得瞬間蒸發。
中級劍圣的寒冰之息,就這么,沒了?
我熬了好幾個小時才做好的超級炫酷的冰系冰魔封印就這樣被解除了??
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才黑巫師族的力量嗎?
好……好強!
雖然不可置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婭蕾特不得不服。
可即使冰塊消融,被冰凍的人的知覺也依然沒有恢復,婭蕾特和凡費勁地把艾薇拉拖回軟椅上,期間,婭蕾特不止一次想對這個無法理喻的公主動手,但都被凡好言勸阻了。
聽凡說,艾薇拉之所以不敢明著跟洛娜中尉對著干,是因為奧斯頓最高統治者親自加冕了洛娜中尉,稱她是奧斯頓大陸“最耀眼的女人”,如果洛娜有什么三長兩短,就算她是公主,統治者也不可能輕易地放過她。
但是艾薇拉忽悠她父親的本事很是高明,每次下達高難度任務刻意為難洛娜時,都能做出一副完全是為了洛娜以后的生活著想的模樣,軍中戰勛最高的是中尉,但功勞最多的永遠都是什么都沒做的團長。
軍中知情人幾乎都是敢怒不敢言,連洛娜中尉在這些事上也盡量選擇了不跟艾薇拉計較。
婭蕾特聽凡說的時候,十指的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
她恨不得現在就把艾薇拉解剖了,或者給艾薇拉大腦里打進亂魂劑,讓她變成一個只會流哈喇子的傻子,看她以后還怎么欺負姐姐。
凡十分明白婭蕾特現在的心理感受,但她不能讓婭蕾特一時沖動就與整個奧斯頓帝國為敵。
“你之前打她的事,等艾薇拉醒了,恐怕她會立刻下令處死你的!”凡表情凝重,“不過,我有辦法抽走她的記憶,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這么沖動了,這樣會給你和洛娜中尉帶來麻煩的。”
婭蕾特點點頭:“好吧,我明白,不過她這么囂張,我就是要打她!教訓教訓她才能緩解心頭之恨!”
凡無奈地看了看她,右手覆蓋在艾薇拉額前,低聲念了幾句,一團如霧狀的金光漸漸從艾薇拉的額頭鉆出,凡的手像是有一股巨大新引力,金霧繚繞地沒入凡的掌心,全然消失不見。
陷入昏迷中的艾薇拉閉著眼,十分安靜美好,絲毫看不出她醒著的時候,竟然是一個兇悍跋扈的“母夜叉”!
婭蕾特是被凡硬拖著走,她們還得抽走其他當事人的記憶,可凡實在拗不過想為姐姐出氣的婭蕾特,只得耐著性子在一旁等她。
“啪”
“啪”
“啪”
……
婭蕾特每摑艾薇拉十下,就往她臉上抹一些過期的修復魔液,雖然修復魔液還是能做到基本修復,可過期的修復魔液還會讓使用者發一些丑陋紅斑,想要完全好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
很快,艾薇拉牛奶糕一般的臉龐上慢慢地浮現出大小不一的腫塊。
婭蕾特解氣地看看她的臉,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