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很冷，每次出門，祝今朝的雙手都會被凍到麻木。戴上了手套，雖沒有使她的手回溫，但也少了幾分刺痛感。
“我和別人有約，為何要告知你。”她說這話的時候，感覺到發頂有一處冰涼了一瞬，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說實在的，你大可不必到我的工作室來，還是準備比賽要緊。”
她的話連同涼風，吹拂在明曄身上，他只覺得又更冷了一層。
遙望見，路燈的光線下有細碎的東西下落。
落在地上，落在房頭，落在祝今朝的肩上，還有他的心上。
“我……我在國內沒什么朋友。”這話，他有些說不出口，“以前的朋友都不和我玩兒了，我之前去過他們的局子，抽煙的抽煙喝酒的喝酒泡妞的泡妞……我，沒人和我啊……”
去過他們的局子是真的，抽煙喝酒泡妞也是真的，但“不和他玩”，卻是假的。
“我只有你，沒有別人了，我只能找你。”
“所以，你能不能……”
“帶上我。”
他的眸子比之以往要暗淡一些，黑到濃郁，在一片陰影里都能分明可見。
雪又下了。毫無預告地就落了下來。
祝今朝清楚地看到，明曄的目光攫住自己的雙眼。他是個多么驕傲的人啊，家境好，樣貌又好，就連打游戲這般在大眾眼中是不務正業，輪到明曄，卻是能夠混得風生水起，在國際比賽上站得住腳，甚至是拿了冠軍。
但此刻，在這個頻頻落雪的嚴冬的夜晚，他開著車等在博物館后門，就是為了等她。
讓她，以后做什么事，能夠帶上他。
就像周主任說的，明曄，可能是對她有點意思。他不花心，不會去鬼混，家庭組成純粹，日常生活有規律，確確實實是對象的好人選。
不過，他年紀還小，二十二歲的年紀，比自己都還要小上幾個月，這個時候的戀愛，能夠維持多久呢？
祝今朝不由得想起自己這二十幾年來的生活。她幾乎是從幼時就已經踏入了文物修復的行業，每天打交道的就是文物古董，日常學習的是歷史文化古代傳統，與現代社會分離的同時又提前地進入了社會。她不讀書，那就在學習的時候就已經是在工作了。而明曄呢，他這般大的年紀，一邊打游戲一邊讀書，生活環境純凈而又簡單，他沒有體會過社會的人情冷暖，個性棱角沒有被現實磨礪圓潤。
他是真的喜歡她還是只是對她有興趣，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若是自己以后的對象是像他這樣的，那她并不排斥。
“行，朋友間的聚會，若是方便的話，我會詢問你的想法。”他一定要跟，她也沒意見，不過這倒是要問問組局的朋友同不同意了。
“好的好的，你盡管問我。”明曄連連頷首，這已經是他現在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下雪了，今朝。”
他喊，今朝。
去掉了姓后，這個名字不由得滋長了潺潺綿長的意味，道來心顫。
“是啊，下雪了。最近一段日子冷得很，空調都不太有用。”說著，祝今朝抬起手，拍去明曄衣服上落的一層薄薄的雪，“S市好久沒下雪了，今年倒是下了好幾場，你算運氣好，一回國就能見到S市的雪景。”
明曄注視著祝今朝的發頂，連自己說了什么都不知道：“是啊，每次下雪，你都在身邊。”
真的是巧，幾個落雪的日子，今朝都在身邊。
他還記得之前就在后門的這個位置，他在雪中幫祝今朝戴上了圍巾。她乖巧，靜靜地在他懷里，任他纏繞起那一條長長的圍巾。
“你快回去吧，下雪天，回鹿山的路不好開。”今朝催了一句，“快走吧，你穿得不多，別凍壞了。”
瞧他這張小臉，被凍得都開始發抖了。
她一催一推，話里滿懷關愛，明曄心滿意足，揮手告別后就鉆上了車，往家開去。
又送出了一副手套，他心里開心……
……
第二天，明曄去了訓練基地。
來開門的是領隊高民覺，一見是明曄，他的眼一亮，然后整個人都驚了。
沒有一個人和他說，明曄今天要來……他明明請了很久的假說不回訓練基地的，怎地今日就登門了……剛過完年，就急著來訓練了……
兩人很快就關門進去了，屋子里倒是挺暖和的，也沒有異味，倒是廚房里傳來陣陣香味。訓練基地里首發隊員何真阮鈺孟軻朗屠安寧都在，加上領隊和兩個教練，別墅顯得很有人氣兒。公司有錢，別墅買得大，何真和屠安寧各自一間房，孟軻朗阮鈺同住一間，領隊和教練占去兩間房后，再零零碎碎的加上訓練的房間、健身房、倉庫……別墅竟然還有兩三間房空余下來。
聽高民覺說，有一間房是特地給明曄留的，什么時候想住了就搬過來。
明曄粗粗看了一圈，整個別墅基地……確實是如同祝今朝說的那樣，大家一都住進來，就會各自注意點兒，不會亂扔亂放。他當初來時客廳里堆滿沙發的衣服褲子早就收拾好了，連靠枕也是擺得整整齊齊，地面上阮鈺的樂高和毛線團也都收拾起來了，從側面看去，地面上甚至沒有頭發絲兒的殘留。
對于環境問題，明曄尚且滿意。
而因為明曄說話算話，一大清早就來了訓練基地同大家訓練，孟軻朗對此也是滿意的。
與所有人都熟悉過后，他們便開始了一天的訓練。基地里的電腦設備，只是上手了兩把，明曄便已熟悉完全了，一天下來，他個人訓練了六個小時，然后和另外四個隊員匹配競技了三個小時，算起來一共有九個小時，已經算是非常充足甚至是偏密集的訓練量了。到了傍晚時分，高民覺想讓明曄住下來，他卻仍然沒有留宿——當然啦，他沒有把衣物床被什么的帶過來，就是想著晚上還是要回去休息的。
一連兩天，明曄都是在訓練基地過的。
要說這個環境，還是挺舒適的，他甚至把自己的簡單換洗衣物以及被單被套帶去了基地，有些時候打得累了，就小小地休息一會兒。
這兩天，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在M國的時候，成天里見到的人只有自己戰隊的隊員，面對的也只有電腦鼠標和鍵盤。
在空閑休息的時候，他會恍惚感嘆，似乎……
他有好幾天……
沒浪了。
XN戰隊的訓練已經提上日程，但也不可操之過急。每個隊員的能力都不錯，只是配合不夠，但這兩天里他們的訓練都是長達八到十二個小時，高民覺和幾個教練都認為，隊員技術提升并不是最重要的，心理和身體也必須是健康的。后頭有春季賽趕著他們，如果每天都進行那么高強度的訓練，還沒到比賽，隊員的心理和生理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垮坍。于是他們當即決定，以后的每個周三俱樂部進行團建活動。
又是周三。
那天過后，祝今朝當即就和他說了，下周三的時候她要去赴個約吃個飯。
這個約，是方謙有邀請的，在發來的信息里提到，下周三傍晚五點半來烏里橋頭的山野漁家，宴山居包間，來的人都是大家認識的。而這個下周三，也就是明天。
她同明曄說了這個事兒后，他便硬要跟去了。
先不說他這天有沒有空，就說約今朝的人是方謙有，他都必須得去。
誰知道這個方謙有會組一個怎樣的局？就像他的那幾個朋友，說要請客吃飯，結果凈是拉人去搓麻將了。
祝今朝也因此又問了一遍方謙有能不能帶朋友同去，對方沒有猶豫，很是大方地就同意了。
可現在，教練和領隊說，周三要進行團建……
他不是那么想去……
高民覺不愧是高敏覺，他察覺到明曄有那么一丁點的不情愿，便詢問了來由，聽聞他明天晚上，要去和人約飯，便慫恿他可以帶人一起來參加他們的團建，反正他們也就是白天，而不是晚上。
這個提議讓明曄甚是心動。他一直都想帶祝今朝進入他的圈子，就比如說隊長孟軻朗，他就似乎對祝今朝帶了偏見；當然，他知道隊長對祝今朝的偏見來源于自己，而他想讓隊長知道，祝今朝其實是個好女孩兒。更何況，他和XN簽了好幾年，以后祝今朝或多或少都是需要和戰隊的成員打交道的，還不如現在趁早認識。
在這個時候，明曄還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想到了他和祝今朝的“以后”。
……
和寧博物館周三公休，大家都不用上班，同事朋友們在周三的時候一般都會去約一約、玩一玩。
原本祝今朝是打算繼續工作的，但明曄一連發了她十幾條微信請求她跟著他一起去爬山，她便仍是同意了。
然而……等明曄開車把她接到山腳，就發現……
與他們一同爬山的，還有XN戰隊的十幾個人。
除了包括明曄在內的首發陣容五個人，還有領隊、教練、替補隊員們……
祝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