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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國際價值的研究焦點

在梳理了國際價值的研究脈絡之后,下面就可以進一步分析有關馬克思國際價值論戰的主要問題,即國際價值的決定和轉形。其中,國際價值的決定蘊含著兩個層面:一是國際價值的質的決定,即世界勞動決定的國際價值實體;二是國際價值的量的決定,即世界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國際價值量。

一 國際價值的決定

(一)國際價值的質與量

馬克思的價值范疇蘊含著“價值實體”和“價值量”兩個規定,即價值的“質”和“量”。其中,關于價值的質,馬克思最早在威廉·配第和富蘭克林之后明確指出它是 “……相同的人類勞動,是同一的人類勞動力的耗費”,[22]52是在商品的等價交換中“把不同種商品所包含的不同種勞動化為它們的共同東西,化為一般人類勞動”,[23]65與生產商品使用價值的具體勞動相對。關于價值的量,則是“用它所包含的‘形成價值的實體’即勞動的量來計量。勞動本身的量是用勞動的持續時間來計量,而勞動時間又是用一定的時間單位如小時、日等作尺度”。[24]51容易發現,價值的質和量本質上就是勞動和勞動量,把它們統一在一起,正如馬克思所說,“每個商品的價值都是由物化在它的使用價值中的勞動量決定的,是由生產該商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25]218

進一步分析,雖然價值規律在世界市場上發生了重大變化,并直接影響國際價值的質和量的決定,但是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作為資本主義經濟運行規律的基本原理,無論是在國內市場上,還是在世界市場上,也無論是價值,還是國際價值,都蘊含著質和量的辯證統一關系。于是,根據馬克思的價值邏輯,國際價值的質和量即國際價值實體和國際價值量本質上必然是世界勞動和世界勞動量的關系;國際價值的決定也包括質的決定和量的決定兩個層次。學界對此主要形成三個爭議問題:一是國際價值的質的世界勞動決定;二是國際價值量的勞動量計量;三是國際價值的質與量的內在關系。值得注意的是,第三個問題一般混淆在前兩個問題的討論之中,故下面重點述評前兩個問題。

(二)國際價值的質的決定

國際價值的質即國際價值實體是國際交換的抽象人類勞動,一般稱為世界勞動。這與早期的西德學派使用這一概念有很大關系,也與該派和日本學派對世界平均的勞動單位的理解相關。但是,學界對于世界勞動的形成存在三種主要看法,即世界勞動的虛構論、先驗論和擁護論。

一是,關于世界勞動的虛構論,一方面直接反對世界勞動的存在性,另一方面則通過反對國際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的存在性,間接否定國際價值。其中,反對世界勞動存在的主要理論依據是個別勞動只有在資本和勞動力充分自由流動的條件下才能實現社會平均化,即形成社會必要勞動,若資本尤其是勞動力在世界市場上的流動性受到較為嚴格的約束,就無法在世界市場競爭作用下形成世界必要的平均勞動。比如,拉吉斯·茲爾科(Zelko)認為如果資本和勞動力都不能在國際上自由流動,世界平均的勞動單位根本不具有實體性,只能作為一個用來折算國別勞動進行比較的尺度,即所謂的“統一價值”。[26]另一論調也是從自由競爭的視野強調在世界市場上難以形成同質的、統一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比如,伊曼紐爾就認為國際價值存在的前提是各國生產條件的平均化,[27]帕魯瓦(C.Palloix)則進一步指出發達國家和欠發達國家之間生產條件的差異不可能形成“單純國際勞動時間”。[28][29]

二是,世界勞動的先驗論是規避世界勞動形成的平均化問題,換句話講,不再“執著”于討論資本和勞動力的國際流動自由化對國際價值實體形成的影響,而是直接將世界勞動作為先驗存在的客體,以此轉向國際價值量的決定研究。這以西德學派最為典型,具體又可以分為兩種方法:一為基數賦值法;二為加權平均法?;鶖蒂x值法是西德學派的代表布施通過賦予不同發展程度(也代表了相應的勞動強度和勞動生產率水平)國家不同的世界勞動日和相同比例的國際貨幣單位,其中,以中等發達國家為單位基數,然后再折算為國別勞動日進行比較。[30]但是,除了世界勞動先驗論假定的外生性,這種方法只是一種計量特殊國際價值量的方法,并不具有一般性,尤其是把中等發展程度國家的“國民勞動日”直接作為“世界勞動日”,即商品國際價值量的計量尺度,而沒有“社會必要”的一般人類勞動性質,即沒有真正的國際價值實體。另外,該方法也沒有考慮世界市場上兩種金屬貨幣同時衡量國際價值量的具體特征。關于加權平均法則是賦予各個國家與其發展程度相應權數的一種方法??茽柮纷钤缣岢隽思訖嗥骄枷?,主張通過加權平均國別勞動生產條件和勞動強度來產生國際價值實體的存在條件,并進一步強調加權平均國別生產價格可以得到國際生產價格。[31]陳永志等也提出需要把平均勞動強度和平均勞動熟練程度不同的各國國內平均勞動折算為勞動強度和勞動熟練程度相同的世界平均勞動。[32]但是,作為國際價值實體的世界勞動,本質上是一般的抽象人類勞動,只有憑借抽象力才能在國際交換中發現其存在的可能性。故國別生產條件和勞動強度的加權平均只有理論上的可能性,根本不具有具體的實體性。即便如此,也無法規避“權數”的賦值問題。具體來看,大多數文獻的國際價值量權數采用的是出口商品量,或者可供出口的商品量。實際上,一方面權數是個相對的比值或獨立的系數,而不是絕對的數量,即只能一般為出口商品量與世界總出口量的比例,而不是出口或可供出口的商品量;另一方面考慮到國別勞動強度和勞動生產率的差異,權數也應該做出相應的量化調整。

三是,世界勞動的擁護論主張世界勞動形成的重要條件是商品生產和商品交換,其中,針對世界勞動 “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又形成兩種主要流派。具體來看,以世界勞動“自然”屬性為基礎的流派強調國際分工對世界勞動形成的決定作用。比如,阿明提出了“世界價值”范疇,認為從國際分工的角度只要商品屬于國際商品,即使沒有勞動力的國際自由流動,該價值也是存在的。[33]中川信義也支持阿明的論點,明確表示勞動力國際流動影響的只是價值規律法則的修正,并不會影響世界勞動的形成,且進一步指出世界勞動是“承擔世界以及國際社會再生產的”社會必要勞動,也包括融入國際分工的非資本主義勞動。[34]而以世界勞動“社會”屬性為基礎的流派則提出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才是世界勞動形成的深層成因。比如,韓國學者李彩彥(Lee Chai)在批判了世界勞動“自然”屬性論的基礎上,指出“具體”的世界勞動與馬克思作為價值實體的“抽象”的一般人類勞動有本質的區別,[35]這是馬克思勞動二重性的基本原理。相比而言,中國大陸學派從20世紀80年代起已經基本達成共識,直接從馬克思的價值實體推廣到國際價值實體,即更加抽象的一般人類勞動。另外,李翀、何干強等還進一步分析了世界勞動的“自然屬性”與“社會屬性”對于國際價值形成的辯證關系。[36][37]

(三)國際價值量的決定

馬克思關于國際價值量的決定曾提到四個國際價值尺度,即“世界平均的勞動單位”[38]614和“世界市場上的平均必要勞動時間”[39]405兩個內在尺度,以及金和銀兩種世界貨幣的外在尺度。其中,沒有經過馬克思嚴格論證的內在尺度范疇成為后來學者論戰的焦點。主要形成兩大類決定模式,分別是第一含義世界必要勞動時間獨立決定模式和兩種含義的世界必要勞動時間共同決定模式。

一是,第一含義世界必要勞動時間獨立決定模式。該模式基于資本和勞動力國際流動性的不同假定,主要形成三種計量單位商品國際價值量的基本方法,即基數賦值法、加權平均法和算術平均法。具體分析如下。首先,基數賦值法已在世界勞動先驗論中做了相關討論。這種方法假定資本尤其是勞動力的國際不自由流動,通過基數賦值的方法先驗地確定國際勞動日即國際價值,然后再比較分析國別勞動日即國別價值。換句話講,不再討論國際價值實體的形式,直接以“日”為單位來賦值確定國際價值量。其次,加權平均法與基數賦值法的假定前提一樣,即在資本和勞動力的國際不自由流動條件下,除了加權平均國別勞動生產條件和國別勞動強度來決定國際價值量的形成之外,科爾梅還提出加權平均國別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來決定國際價值量的方法,并強調相應的權數是各國同種商品的可供出口量。這種方法主要在中國大陸學界流行,一般表示為z=Q1L1+…+Q1L1/Q1+…+Qn。問題是馬克思在“工資的國民差異”一節中著重分析了國別社會必要勞動時間的異質性,顯然不能簡單地加權異質的國別社會必要勞動成為世界市場上的平均必要勞動時間。更何況對于權數的確定也同樣存在國際價值實體決定中的權數賦值困難。比如,金建提出權數應該是已經成交的商品出口量,[40]何小峰則認為權數是各國生產的商品數量。[41]最后,算術平均法是根據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中關于價值的定義直接歸納的一種方法,即在市場供求均衡的條件下利用第一含義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價值量的方法,也被稱為算術平均法。該方法是假定國內市場的資本和勞動力在充分自由流動的條件下,由社會必要勞動總量與商品總量的比例得到單位商品的價值量,可以表示為,其中,L為社會必要勞動總量即商品價值總量,Q為商品生產總量,z為單位商品價值量。[42]若將這種方法推廣到世界市場,就是在假定資本和勞動力能夠在世界市場自由流動的條件下,商品的國際價值量由各個貿易國家的中等勞動強度生產某種商品時所耗費的平均勞動時間即世界必要勞動時間決定。[43]這不像基數賦值法和加權平均法是在資本和勞動力不能在世界市場上充分自由流動的條件下替代國別價值量決定的算術平均法,而是在世界市場上進一步推廣了該算術平均法,可以形象地稱為機械的或者廣義的算術平均法。但是,馬克思明確表示價值規律發生了重大變化,即在世界市場不同于國內市場的情況下必須重視國別勞動強度和勞動生產率的異質性對國際價值量決定性的影響,那么,機械的算術平均法并沒有充分考慮馬克思算術平均法適用條件的國際變化,顯然不能實現國際價值量的科學計量。

除了以上三種主流方法之外,影響比較大的方法還有將國別平均勞動強度作為國際價值量決定的內在尺度。比如,陳隆深認為決定國際價值量的不是勞動時間,而是勞動強度。[44]叢培華進一步界定了國別勞動時間強度和國際勞動產品強度。[45]但是,在馬克思看來,勞動強度是勞動的內含量或勞動的密度,即單位時間內的勞動支出量,而勞動的持續時間則是勞動的外延量,二者共同決定了商品的國別價值量。進一步講,馬克思認為價值量的內在尺度是社會必要勞動時間而并非社會平均勞動強度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后者既難以量化,也沒有量綱。[46]

二是兩種含義的世界必要勞動時間共同決定模式。把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和第三卷有關兩種含義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價值量的整體思想推廣到世界市場,就是兩種含義的世界必要勞動時間共同決定國際價值量,即綜合考慮社會必要勞動總量和市場供求結構對國際價值量的共同影響。但是,大多學者針對第二含義世界必要勞動時間對國際價值量的影響只是強調了世界市場的作用。比如,中川信義的國際市場價值論、劉東升的供求價值論、吳宣恭的國際市場競爭論,以及其他學者的國際市場價格論和國際市場壟斷論等[47][48][49]。也有學者強調了兩種含義的世界必要勞動時間的共生性,提出兩種含義世界的必要勞動時間共同決定國際價值量的必要性。比如,陳琦偉建立了基于兩種含義的世界必要勞動時間的國際價值量決定模型,即I=(1+s ′)(1+d ′)(1+q ′)·L。其中,,L為該商品的國際直接耗費勞動量,ai為該商品在某國直接耗費的社會必要勞動,ki為某國出口該商品的量;q ′(-1<q ′<1)代表一般生產力水平,1+q ′為生產力水平系數;d ′(d ′>-1)為國際市場對該商品的需求率,1+d ′為需求系數;s ′(-1≤s ′≤0)為他種商品替代該種商品的可能性,1+s ′為替代系數。[50]但是,其模型并不構成國際價值量的函數關系,沒有合乎邏輯地寫出國際價值量的數學表達式,只是形式上用一種簡單的數學符號機械地描述了影響國際價值量的變量關系。更需要注意的是,模型中的世界勞動量計量同樣沒有克服加權平均方法的局限性,無法解決國際價值實體的形成問題。

二 國際價值的轉形

在資本主義經濟的生產方式下,馬克思的利潤平均化規律推廣到世界市場必然要解決國際價值的轉形。目前,該問題并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相關討論可以簡單地劃分為兩種鮮明的對立觀點,即否定論和肯定論。

(一)否定論

主要有兩種類型,一是世界勞動的虛構論者否定世界勞動的存在,進而否定國際價值的形成,故無從談起國際價值的轉形問題。正如前文所討論的,這類學者強調國際價值形成的前提條件是資本和勞動力的國際自由流動,若資本和勞動力的國際流動受到約束,尤其是不同國家勞動力自由流動的地域限制,都會影響國際價值的形成。二是世界勞動的擁護論者中也有些學者否定國際價值的轉形。主要原因在于國際經濟發展的歷史條件決定了難以論證“等量資本等量利潤”規律適用于世界市場,以至于用國際市場價格替代了國際生產價格。比如,中川信義就認為國民的生產價格在世界市場上表現為成本價格,即市場價格。[51]

(二)肯定論

主要有三種類型,最早出現的是以恩格斯為代表的古典馬克思主義者在假定資本和勞動力的國際自由流動趨勢下,將馬克思的利潤平均化規律直接推廣到世界市場,得到“國際價值必然轉形為國際生產價格”的基本結論。之后,出現強化資本和勞動力國際自由流動約束的另外兩種類型。一是以伊曼紐爾和阿明為代表的學者強調只要資本的國際自由流動就可以促使國際利潤率平均化,實現國際價值轉形。尤其是,在經濟全球化的條件下,資本的國際自由流動性大大提高,這也得到很多學者的繼承和發展。比如,張德本提出在壟斷競爭的世界市場上國際生產價格進一步轉形為壟斷生產價格。[52]二是以科爾梅為代表的學者認為即使資本和勞動力都不能在世界市場自由流動,通過國別生產價格的加權平均也可以實現國際價值轉形,并計算出國際生產價格。但是,肯定論所面臨的共同問題:一方面是國際價值轉形必要性的論證,由于價值轉形問題仍然爭論不休,甚至被稱為“百年難解之謎”,必然引起學界失去繼續研究國際價值轉形的理論興趣;另一方面是目前國際價值轉形的研究方法主要是以哲學、經濟史學、社會學等定性分析為主,缺乏深入的技術性定量研究,難以細致地探究轉形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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