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事會對研發投入的影響機制研究
- 錢晶晶
- 5184字
- 2019-10-18 16:44:18
第一節 現實背景與理論背景
一 現實背景
中國經濟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穩步快速發展,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6年全年國內生產總值(GDP)達到74.4萬億元,比上年增長6.7%。經濟學家的經驗研究表明,40年來中國經濟的穩步增長主要歸功于要素的投入增長引擎和“低成本競爭”的增長模式。自1978年改革開放政策實施以來,中國市場不斷引入短缺要素,加之穩定發展的政治和社會環境,以及“人口紅利”帶來的廉價勞動力,促成了40年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然而,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和地區在經歷資本和勞動力的有形要素投入、結構優化和制度創新進而實現快速經濟增長之后,都將面臨經濟發展放緩的嚴峻現實。當中國經濟增長進入經濟新常態后,如何才能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呢?本質上來說,需要實現從粗放式增長向集約式增長的轉變,從低成本的“數量競爭”向高技術含量的“品質競爭”轉型升級。中國“十一五”規劃強調了以自主創新為核心的產業技術創新戰略的重要性,“十二五”以來我國社會發展中科技事業戰略地位逐步提升且創新能力不斷增強,在國家高技術研究發展計劃(“863”計劃)、國家重點基礎研究發展計劃(“973”計劃)等科技計劃的支撐下,涌現出一大批創新能力強及具備國際競爭力的高科技企業,從而使得我國科技發展水平在國際上具有一定的影響力,進入技術追趕、逐步趕超的發展階段。“十三五”時期,在全球科技創新新趨勢情境下,中國發展進入經濟新常態,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社會發展和科技創新注入了新的活力。
在歷經“蒸汽機時代”的第一次工業革命、“電氣化時代”的第二次工業革命以及“計算機信息時代”的第三次工業革命之后,一場席卷世界的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正在蓄勢待發。世界各國政府都高度重視科技創新并將創新戰略部署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統計數據,美國環境和健康領域支出占政府研發非國防預算撥款的57%,英國的這一數據為33%。日本也在《第五期科學技術基本計劃(2016~2020)》中選定了13個科技創新方向,以應對未來社會發展科技領域的挑戰。在全球新一輪科技革命背景下,社會發展和科技創新逐漸呈現新的特征,科技、產業和管理持續的融合,跨領域科技創新融合,全球范圍內科技創新合作融合,進而必將催生出新的經濟形式、產業結構、業態分布和創新模式,也將進一步開創社會進步、科技發展以及生活方式前所未有的新局面。在中國經濟新常態下,結構優化、轉型升級的需求顯得比以往任何階段都要迫切,因而社會發展、科技創新顯得尤為關鍵,迫切需要增強生物醫藥的自主研發能力、構建環境污染控制和生態修復體系、發展低碳循環經濟。與此同時,我們也必須深刻地認識到中國技術水平與全球領先經濟體之間的差距,中國目前的社會發展中科技創新整體上較為薄弱,關鍵技術領域的科技創新能力有待提高,核心技術有待突破,創新體系仍然不夠完備,這些都是未來國家創新能力和科技創新改革、發展需要破解的難題。
從國家的統計數據可觀察到,中國用于科技研發的經費支出逐年增加,R&D投入強度(R&D投入占GDP比例)也從1995年的0.57%上升到2015年的2.07%,投入額度達14169.9億元(見表1-1)。據悉,國家統計局2016年公布了《2015年全國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其數據顯示了2015年我國財政科技經費的支出情況:①全國R&D投入總額達到14169.9億元,與2014年相比,增加了1154.3億元,增長了8.9%;②R&D投入強度占GDP的比例為2.07%,較2014年提高了0.05個百分點。數據可從以下兩方面具體解讀。①從活動的主體來看,主要包括高等學校、政府屬研究機構和各類企業,其經費總額分別為998.6億元、2136.5億元和10881.3億元。其中,高等學校經費較2014年增長了11.2%,占比7.0%;政府屬研究機構經費較2014年增長了10.9%,占比15.1%;各類企業經費較2014年增長了8.2%,占比76.8%。②從活動的類型來看,包括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試驗發展,其經費支出分別為716.1億元、1528.7億元和11925.1億元。其中,全國基礎研究經費較2014年增長了16.7%,占比5.1%;應用研究經費較2014年增長了9.3%,占比10.8%;試驗發展經費較2014年增長了8.4%,占比84.1%。總體而言,其總額持續增長,R&D投入強度亦穩步提高。相關數據顯示,企業已成為國家提高創新能力和技術創新的核心載體,而R&D投入是企業進行技術創新的關鍵途徑和重要的衡量標準。
表1-1 1995年以來我國R&D投入強度數據修訂情況
綜合而言,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國民經濟維持了40年的快速增長,續寫著古代中國的神話。然而,我們也應清醒地認識到,我國亦為這種突擊型和粗放型的快速發展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自然環境的破壞、非再生資源的浪費。當今,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經濟轉型升級成為新的發展旋律,科技進步和技術創新成為經濟發展和轉型的內驅力,更是真正實現我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路徑。我們也必須深刻地意識到,中國在世界競爭力排行榜中的排名并未得到有效提升,總是在30名左右徘徊。國內外的經濟報告和學術研究也總是將中國稱作新興的經濟體和后發追趕者,為中國產品貼上“中國制造”的標簽,這也說明我國技術創新能力還有待進一步提升。
二 理論背景
(一)科技創新趨勢背景下創新理論的重要性
1912年熊彼特在《經濟發展理論》一書中指出“經濟發展是創新的結果”,首次提出了技術創新的概念,并認為其意味著企業家抓住市場機會重新組合生產要素的過程。自熊彼特開創創新理論以來,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探討創新的起源、含義以及發展規律,從宏觀角度來說可以分為三個階段:20世紀50年代初至20世紀60年代末為第一階段,強調創新的起源、過程、效應等內容;20世紀70年代初至20世紀80年代初為第二階段,拓展了技術創新的研究范圍;20世紀80年代末至今為第三階段,技術創新呈現綜合化趨勢。新古典經濟學認為創新是企業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結果,企業可以被看作一個生產函數(Nelson,1991)。由此而言,企業是技術創新的主體,并且一個國家創新能力的提高主要建立在企業技術創新投入和創新能力的提高(Balkin et al.,2000),較低的R&D投入無法積累企業的無形資本,也很難開發出創新的產品和服務以抵御競爭者的市場攻擊行為(Kim et al.,2009)。R&D投入既是企業創新的源泉,又是為重要的戰略投資,它有助于新產品的開發,可以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從而建立先發優勢(Baum and Wally,2003;Kim et al.,2009)。雖然企業在進行技術創新投入的過程中面臨資源需求大、回報周期長、投入風險高等挑戰,但是它們也在創新投入之后獲得了豐厚的回報:技術創新促進了新產品的開發、生產成本的降低,從而提高了產品在市場中的競爭力表現;技術創新能夠幫助企業進入新的市場領域并占據先發優勢;技術創新幫助企業形成以核心技術為驅動的核心能力并維持核心競爭力(Baum and Wally,2003)。
公司治理的相關理論認為,股東既擁有公司的剩余控制權,又擁有公司的剩余索取權,它是最大化利潤的最終受益人,與公司訂立合同的其他方的利益會隨著股東利益的實現而實現。所以,如何降低股東與高管的委托代理成本,使二者利益達成一致以緩和他們之間的代理沖突,進而獲得投資回報,一直是公司治理問題探討的重點所在(馮根福,2006)。創新對企業的重要性日益顯現,直接關系到其生存和發展問題,故而,不斷有學者在公司治理研究領域中引入創新。Lazonick(2000)和O′Sullivan(2000)的研究指出,企業的本質并不是追求利潤最大化,而應該是創新,于是產生了以“創新企業”為基礎的公司治理理論。成功的企業和經濟體隨著時間的推移改善其績效并相互競爭的核心內容就是創新。關于創新理論在公司治理領域的應用,學者重點探究了治理模式、股權結構、治理激勵機制等方面的因素對R&D投入的影響。關于治理模式與創新的關系,公司技術發展的路徑和技術創新的特性會因不同的治理模式而產生差異,各自的差異最終促成一個國家的產業專業化。王昌林(2004)的研究便得出了以上結論,他在研究中將一個國家的產業部門分成勞動、資本和技術三種密集型產業并分析了英美公司治理模式及德日公司治理模式與公司根本性創新、漸進性創新之間的關系。此外,他還指出,由于我國正處于經濟轉軌時期,該治理環境使得我國的公司治理與產業專業化之間的關系不穩定。關于股權結構與創新的關系,Lee和O′neill(2003)的研究認為,不同國家的治理形式相異,股權集中度也就不同(例如美國的股權相對分散,日本的股權相對集中),那么在其影響下,股權集中度對R&D投入的影響亦有所不同,而激勵和治理動機共同導致了這些不同之處。關于治理激勵機制與創新的關系,Zahra等(2000)發現,在規模中等的企業中高管持股以及外部董事持股有利于增加企業的技術創新活動。趙洪江等(2008)通過加權最小二乘法對2007年新版《企業會計準則》頒布后的上市公司進行分析,并得出研究結論:董事長持有股份會減少企業的創新投入。與此相反,任海云(2011)認為,由于企業研發活動具有高度的專業性并存在著信息的嚴重不對稱,所以很難對其進行監督。但是企業可以使用激勵機制,例如賦予高管一定的持股比例,讓他們也成為公司的股東,從而更好地緩解研發活動中的代理矛盾。總而言之,在中國經濟新常態發展背景下,隨著國家政策不斷引導企業創新能力的提升以及技術創新改革的持續深入,如何通過完善公司治理結構和治理機制進而驅動企業的R&D投入將成為實踐界熱議和學術界追蹤的重要問題。
(二)基于委托代理視角研究企業研發的潛在機會
企業研發活動的過程復雜漫長且結果很難預測,研發活動需要具備高級知識和技能的人才以及大量的資源儲備,而且R&D投入給企業帶來的回報需要較長的時間才能看到,因此并不是所有的公司和高管都熱衷于企業R&D投入(Fischer et al.,2001)。然而,R&D投入是由公司董事會制定和實施的一項提升企業創新能力和維持競爭優勢的關鍵性戰略投資行為,高管在此過程中起到重要的影響作用。有關公司治理與R&D活動關系的研究在國內外受到廣泛關注,早期這一領域的研究主要關注公司治理對R&D決策的影響,近年來學者逐漸認識到公司治理不僅影響企業的R&D決策,還會通過監督和激勵機制控制經理人的機會主義傾向和利己行為。根據委托代理理論,公司的股東(委托人)與高管(代理人)之間存在代理沖突,高管因機會主義傾向而規避高風險的技術創新活動和R&D投入,追求企業的短期績效以獲得短期利益。R&D投入不僅是一種重要的決定企業創新水平的戰略決策,而且是衡量企業高管利己行為的風向標,因此,委托代理理論成為研究股東與高管在R&D投入中代理沖突的理論視角之一。
在委托代理理論視角之下,協調股東和高管之間的利益成為董事會的主要職責(Eisenhardt,1989)。Fama和Jensen(1983)認為董事會對高管的監督、評估和獎勵能夠促使高管采取有利于公司長期績效的R&D決策。現有研究多集中于董事會特征與R&D投入之間的關系,且研究結論存在眾多爭議。此外,現有文獻研究多側重于董事會的某一個特征,如規模、獨立性、領導權等,研究其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而鮮有研究關注其與R&D投入之間的關系,將這些特征因素進行整合而形成一個綜合的測度指標的研究更加缺乏。本書將使用董事會效率模型統一測度董事會規模、董事會結構和董事會戰略決策對高管的監督作用,以及它們對企業創新和R&D投入產生的影響。與此同時,考察對企業戰略決策起關鍵作用的董事會和高管,如何緩和彼此之間的代理沖突,從而協同為企業創新和R&D投入決策。
(三)基于資源依賴視角研究企業研發的未來契機
除了委托代理理論視角之外,公司治理領域的部分學者以董事會的資源提供特征為出發點,結合資源依賴理論探究董事會與企業戰略決策和R&D投入之間的關系。Hillman和Dalziel(2003)最先結合公司治理領域的委托代理理論和資源依賴理論,指出董事會在扮演公司股東利益維護者角色的同時也為公司提供了關鍵的資源,因而提出董事會資本的概念。Haynes和Hillman(2010)在Hillman和Dalziel(2003)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董事會資本模型,該模型以董事會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為基本概念,通過董事會資本的寬度和董事會資本的深度區分董事會資本對企業戰略變革的影響。Dalziel等(2011)在研究董事會與R&D投入關系時,認為董事會關系資本能夠促進R&D投入增加和企業創新能力提升。然而,現有研究多局限于對董事會資本概念的解釋和種類的劃分,有關董事會資本與高管之間的關系,以及董事會資本如何影響企業創新和R&D投入等問題的研究還十分缺乏。本書以此為突破口整合資源依賴理論、委托代理理論的觀點,研究董事會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與R&D投入之間的關系。Nakahara(1997)的研究表明,高層管理者(或經營者)在企業的技術創新中起到關鍵作用,獲得高管支持是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和R&D投入的至關重要因素,這種支持需要對高管進行股權、薪酬和期權等方式的激勵,較高的激勵將有效推動高管進行企業創新。中國學者也認為高管持股、高管激勵、高管薪酬、股權激勵都會顯著影響企業的R&D投入(劉運國和劉雯,2007;楊勇等,2007;張宗益和張湄,2007;王燕妮,2011)。在此基礎上,本書提出高管激勵將在某種程度上緩解董事會與高管之間的代理沖突,進而促使企業做出有利于R&D投入的決策并予以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