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社會創新在中國:友成十年創新之旅
- 藍煜昕 李勇
- 11899字
- 2019-10-18 16:25:08
1.3 社會創新的四個來源
從創新的發展史來看,其主要有三個階段:從以發明為核心的技術創新到以管理為核心的經濟創新和制度創新,再到以使命為核心的社會創新。技術創新、經濟創新和社會創新并不在同一層次上,不能將其并列。社會創新在一定范圍內是增加技術創新、經濟創新的維度,成為創新的創新。這意味著,社會創新必須為其他創新增加附加值,這種附加值的大小決定了社會創新的功能的實現程度。
從創新的發展史來看,創新從技術創新進化到經濟創新再到使命創新亦即社會創新,其對應的是整個社會結構的變化:從國家到國家與社會的分離,到國家、經濟、社會三大部門的分離,再到三大部門的跨界合作與融合。從權力的角度來看,這是從政治權力到經濟權力再到社會權力依次彰顯的過程,是整個社會的分工、互動的過程。在國家階段強調的是身份與地位,凸顯的是社會、經濟均納入政治權力的運行邏輯中,此時技術創新是對于整個社會而言的;在國家與社會分立進而三大部門分立的階段,突出的是從重商主義到市場主義的變化,在這個階段經濟權力不僅僅獲得了影響力,在很大程度上還取得了決定性權力,強調的是個體、自由、權利,在這個時期經濟創新作為技術創新的附加值而存在;在國家、經濟、社會部門跨界、融合的階段,一直受到政治權力和經濟權力擠壓、被邊緣化的社會力圖重新發現并主張其主體地位,社會權力開始彰顯,強調的是作為整體的社會及所有主體所負的責任,這時社會創新是作為技術創新和經濟創新的附加值而存在。這種附加值是對整個社會發展維度的平衡和調整。
整個社會分為政府、市場和社會三大部門,社會創新必然是三者單獨或聯合參與其中的。
一是,從民主政府到責任政府而形成的政治面向的社會創新。
在自由主義時期,國家是作為守夜人而存在的,除了必要的權力約束以外,社會是完全自治的,或準確地說,經濟領域是完全自治的。但是隨著社會交往、經濟交往的不斷增加和復雜化,新的權力基于交往而產生,而這些新的權力基本上是被國家所占據。其強調的是政府更加積極地介入經濟和社會生活中,而不是只承擔消極責任的政府。二戰以后西方發達國家在福利國家的建設中即不斷強化了政府責任的積極面向。即使到了20世紀80年代新公共管理運動興起,政府也仍然通過購買服務的方式來積極承擔社會領域的責任。到20世紀90年代新自由主義運動所形成的巨大危機之后,政府通過擬定政策推進與非營利組織的合作來共同解決日益復雜的社會問題,尤其是通過立法為政府與社會合作推動社會創新提供制度性保障。這里存在的一個悖論是,以經濟為核心所帶來的問題卻最終要由其他兩個部門來承擔。
二是,從企業社會責任到共享價值形成的經濟面向的社會創新。
曾經的那些非常著名的經濟學家所堅持的社會責任是自由社會中一個顛覆性的教條,認為利潤本身作為一種社會利益、當企業最大化股東利益就能更好地服務于社會的觀點,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已經沒有市場了:任何一個企業也不能視企業要重視社會責任為一種樂觀的正統觀念,是一種時下潮流,是時尚和幻想的新專政。企業自身看待社會責任的觀念發生了改變:從一種義務——為做好事而做好事、向一種企業戰略——為了做得更好而向行善轉變。[11]但這半個多世紀的發展,仍然是政府和社會承擔了日益加重的社會問題之負擔。
企業社會責任往往被看作企業回饋給社會的總福利,而未來,共享價值則會成為企業發展戰略的重要部分。從事公益慈善不僅僅是公司的單向付出,而是將企業的橫向多元化戰略和經營與社會責任、共享價值有效連接,用投資的觀念去看待企業社會責任,并由此產生有效化學反應,進而推動企業的發展與社會問題的解決。同時在企業內部形成社會創新氛圍,改變員工的思維方式,從社會問題、用戶的角度來考慮自身的產品和服務。如可口可樂到底是一個飲料公司還是一個水資源保護公司?當公司與個人、社會所關注的問題在很大程度上重合的時候,營利與非營利之間的張力也就得到了緩解甚至是彌合。即使在跨國公司也出現了這樣的行為方式并被分為兩個互相重疊的類別:將企業社會責任與可持續項目相結合的公司;致力于提供金字塔底層的產品和需求的公司。[12]很多傳統的商業公司如惠普、可口可樂等宣稱自己是“社會企業”。
僅僅是承擔社會責任或將社會責任發展為善因營銷、戰略公益是遠遠不夠的,必須真正進行發展哲學、理念和方式上的系統性改變。社會創新領域的重要學者邁克爾·波特提出了共享價值(Shared Value)這一概念,為未來企業的發展提供了方向:
資本主義體系正陷入困局。近些年,商業被視為造成社會、環境和經濟問題的禍首。公司獲得的繁榮,被認為以廣泛的社會利益受損為代價。更糟的是,企業愈是積極承擔社會責任,人們就愈是將社會問題歸咎于企業。公眾眼中的企業正當性,已跌至近年谷底。對企業的信任日趨減弱,促使政治領袖制定損害競爭力,削弱經濟成長的政策。商業陷入了惡性循環。
企業必須將商業和社會重新整合到一起。大多數企業仍停留在“企業社會責任”思維模式中,社會議題被邊緣化。我們缺乏的,是一個整體性引導框架。
問題解決的途徑在于共享價值原則:企業在為社會創造價值、應對社會挑戰、滿足社會需求過程中,創造出巨大的經濟價值。商業必須重新連接商業成功與社會進步。共享價值不是社會責任,不是慈善,甚至不是可持續發展,而是一種達成經濟成功的新方式。共享價值不是公司的次要活動,而是核心活動,它將引領下一輪商業思維變革。[13]
越來越多的人主張重新定義企業,重新定義資本主義,甚至是重新定義發展。無論對于何種組織,未來的成功可能只有一個選擇:行善者善于行。
三是,從非營利組織到社會企業所產生的社會創新。
隨著非營利組織在20世紀80年代以來通過“全球結社革命”所帶來的發展機遇,其數量和規模越來越大,逐漸成為社會權力的主體。但是其功能和效率卻不斷引起政府和企業的追問。政府對于非營利組織越來越多地采用購買服務等方式進行管理與合作,推動非營利組織效率和透明度的提高。同時,在西方新自由主義的影響下,公用事業市場化、國有企業市場化乃至政府部分管理權限與智能向第三部門轉移的新公共管理的出現導致了對非營利組織新的問責要求。
“不斷增長的非政府組織問責的問題是由于以下三方面的原因:非政府組織在數量和規模上的迅速增長,吸引更多的資金,在形成公共政策的時候是一種更強大的聲音。”[14]終于,“2007年,第一次,公司的信任度超過了市民組織。這種變化在發展中國家最具有戲劇性,市民社會組織的信任度為百分之五十,排在商業(百分之六十)和媒體(百分之五十三)之后列第三。當被問及對市民組織持懷疑態度的原因時,人們提出了三點:較弱的問責,不聽取委托人的意見以及沒有證明其影響。”[15]非營利組織也不再得到人們的充分、無理由信任了。
同時,在過去25年里,慈善界及捐贈者們的思維模式發生了轉變。第一波變革浪潮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這與比爾·德雷頓有關,其包括了三個十分重要且互相關聯的維度:非營利性機構領導者的動力和能力;資助者的期望與策略;對機構效率日益增長的關注。這種思維模式的轉變與社會企業這個概念的出現有關;現在我們正處在第二波社會創業的浪潮中,這一浪潮起源于社會變革。人們開始思考利潤在解決社會問題中的角色,對商業模式應用于社會需求表示支持并飽含熱情,但對于實現目標的最好途徑是什么并沒有形成共識。[16]公益創投、影響力投資、跨界領導力越來越成為關注的熱點。雖然到目前為止,這仍是一種局部的社會實驗。
截至目前,社會企業還是一種過渡形態的社會經濟組織,發揮著有限的作用。之所以說社會企業是過渡形態,主要是基于四點:第一,社會企業還未能真正地形成一種獨立的法人形態,更多的是作為其他組織法人形態的子集存在;第二,社會企業仍然沒有發現自己最為強大的武器和核心競爭力;第三,社會企業仍然處于社會組織與市場之間的縫隙之中,與社會和市場的主流領域之間的距離仍然非常遠;第四,社會企業發揮的作用、運行邏輯仍然很難超越傳統的授人以漁、優勢視角等框架。
如果社會企業仍然希望針對其建立特殊的法人形式、享受特殊的政策優惠,那么只能說它還遠遠不足以成為具有巨大影響力的、能夠與其他主流組織尤其是企業相提并論的組織形態。它仍然是一種基于政策優惠的特殊企業、仍然是想通過優惠來彌補自身競爭力的不足。簡言之,它還是競爭思維的,而不是將互助、合作、競爭有效連接甚至是形成超越性的理念、實踐、模式的創新形態。因而,社會企業目前來講,仍是一種過渡形態。這意味著,社會企業真正成為主流或成功的時刻——目前作為主流的商業企業將成為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在那個時候,也再不存在營利企業、社會企業、非營利組織商業化等明確區分,其間的藩籬已經被打破,理念和行動不再是對立的,人們思考問題不再是以哪個半腦為主,而是全腦甚至是超腦思考。那個時候,社會企業的“獨立宣言”才真正實現:慈善與利益融合共處,每一方都能獲得自身極大甚至是最大化的發展,而每一方的發展是以另一方的發展為基礎的。
四是,三大部門的跨界合作、融合發展所帶來的社會創新。
政府、市場或者社會單方都不能促成必要的整體的社會創新和改革。社會創新和改革的根源將是能夠把企業家市場、國家的福利取向和社會的自治管理有效結合起來的“第四種選擇”:針對社會問題,三大部門協調合作,填補人為設定的三大部門的鴻溝。但是如果還是基于各自的權利邊界分工合作,那么這種社會創新仍然會因為各自不同的假設和邏輯而產生強烈的沖突。
不能把社會創新僅僅當作是政府、市場、第三部門對單獨解決不了的社會問題的線性反應,而是應把社會創新作為整個社會建構的一種創新途徑來看待。這首先需要弱化三大部門之間的界限,使得三者有機結合起來。從社會建構的理論來看,從以亞當·斯密提出的“看不見的手”思想為指導的自由競爭主義到凱恩斯的國家主義,再到薩拉蒙所謂的“全球結社革命”,政府、市場和社會部門的人為分界理論是導致社會問題難以得到有效解決的原因之一。之前三大部門的融合已經存在,現在的三大部門融合的逐步顯化實際上是利益沖突在三大部門機制下不可調和或者在新的價值理念下的顯現。在社會關系日益復雜的情況下,任何一個部門的方案都不可能是解決問題的靈丹妙藥。三大部門之間的界限需要進一步弱化。政府并不天然是市場和社會的敵人,政府也可以介入市場和社會之中去。當然介入的合理方式需要得到進一步探討。同樣,市場、社會部門也可以介入政府的運作過程中,市場和社會部門也可以相互融合。社會創新的主體不僅僅是第三部門,市場和政府也可以進行創新。[17]只是,市場和政府參與的方式、路徑、績效需要審慎思考。
正如創新理論的創始者約瑟夫·熊彼特所揭示的那樣,“社會過程實際上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在它的洪流中,研究工作者的分類之手人為地抽出了經濟的事實。……一個事實絕不完全是或純粹是經濟的;總是存在著其他的——并且常常是更重要的——方面。”[18]隨著人類職業分工的進一步發展,經濟事實的領域越來越展現出獨有的主體、特征和運行邏輯。而研究的作用就是要通過抽象、簡化、提煉出一個分析框架,將經濟理想同實際進行比較、解釋。經濟學理論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事情,其他的解釋由其他學科完成即可。但“在一個事實對于人類福利的重要性與它在經濟理論中的解釋作用方面的重要性而言,并沒有聯系”。[19]在本質上,經濟發展不是可以從經濟方面來加以解釋的現象,經濟是被其周圍世界中的變化在拖著走,因而發展的原因以及它的解釋,必須從經濟理論所描述的這一類事實之外去尋找。為了看清本質,必須讓發展從一種沒有發展的地位上產生。因而要問的是:這種變化是怎樣發生的,它們又將會引起什么經濟現象?而不是去問:是哪些這樣的變化實際上使得現代經濟制度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的,這種變化的條件是什么?[20]
對硅谷的再認識
在全世界很多人的心中,硅谷就是技術和創新的代名詞,是創新者們朝拜的圣地。現在很多介紹硅谷的書包括硅谷人自己編寫的著作都是從技術創新和市場創新的角度進行闡述。
但當我們換一個視角的時候,情況就不同了。
“硅谷”最初的理念與名稱是不符合的:“硅”字的來源是因為當地的很多企業從事由硅制造的半導體芯片相關的產業,“谷”字是從圣塔克拉拉谷中得到的。硅谷最初產生的動因是從解決當前社會仍然面臨著的社會問題出發的:大學生就業問題和促進產學研結合。[21]
被稱為“硅谷之父”的斯坦福大學教授弗雷德里克·特曼在20世紀30年代開始關注斯坦福大學電子工程系畢業生缺乏就業機會的問題。由于斯坦福大學處于美國西海岸,尤其是其周邊均是農地,因此科技類公司很少在此成立。由此,斯坦福最好的電子工程系畢業生都要到東海岸找工作。弗雷德里克·特曼認為這樣下去電子工程系將受到極大影響而無法發展。特曼的解決方法是鼓勵和幫助斯坦福大學畢業生在大學周邊地區成立公司,并鼓勵教師參與咨詢、投資、成立新公司。1937年,他鼓勵并借款538美元給他的學生休伊特(Herlett)和帕卡德(Packard)成立公司,并幫助他們獲得銀行貸款,為他們的項目爭取資金。同年以兩位學生名字命名的公司惠普(HP)成立。特曼簡直就是高科技行業風險投資和社會創新相結合的先驅。[22]
之后,特曼為推動將斯坦福大學工程學院發展成為一個美國先進技術方面的主要研究和教學機構,推動在斯坦福大學周邊建立一個社區,以實現本地企業可以與斯坦福大學有更進一步的互動。1951年斯坦福工業園成立,旨在建立一個靠近大學的高科技中心。從此,斯坦福大學與這個科技社區步入了發展的快速軌道,并最終成為創新的圣地。
從這個視角來看,社會問題的解決既要跳出社會領域,也要跳出單純的經濟發展。友成基金會的社會價值投資標準與評價體系就是從經濟—社會耦合、系統發展的角度提出的一種發展原則與指導體系。
“三A三力”社會價值投資標準與評價體系簡介[23]
社會價值投資市場的有效運行,需要對社會價值投資準則和投資結果進行評估。社會價值投資標準和評估體系是社會價值投資市場非常重要的基礎設施,可以為政府、企業和投資者提供系統、量化、科學的決策依據。
目前,在全球范圍內流行的社會影響力評估基本上是對被投企業社會價值的產出結果進行量化評估,尚未出現針對社會價值投資對象的篩選標準,更不用說形成完整而實用的體系。由于在實踐中,什么是社會創新、什么是社會企業沒有統一、權威的評判標準,因此產生了概念上的諸多混亂,限制了對投資對象的優化選擇,特別容易將一些優秀的、進行社會創新的商業企業排除在外。這就使得社會創新的思想理念和創業實踐都受到局限,成為制約社會價值投資的瓶頸。
針對這一現實困境,友成基金會提出了社會價值投資的“三A三力”標準,從目標驅動力(Aim)、方法創新力(Approach)和行動轉化力(Action)三個維度評估投資可行性。在此基礎上,從2014年起,友成基金會研發了一套將定性評判轉化為定量標準的體系——“三A三力”社會價值投資標準與評價體系(以下簡稱“三A”);此外,基于“三A”理論的可定制、可迭代、可比較、可追蹤的在線評估平臺已經開始投入試運行,在“社創之星”評選、“社會價值投資聯盟”項目路演等應用測試以及反復論證之后,友成于2016年3月在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正式發布這套體系。
為落實社會價值評估工作,中國社會治理研究會、中國投資協會、社會價值投資聯盟(深圳)三方于2016年9月24日深圳慈展會期間聯合成立“中國社會價值評價中心”,以“三A”為評價工具,在成熟的標準、指標體系下,制訂嚴格、科學的數據采集辦法,并根據評價原理進行分析和評估。中心的評價和服務對象包括企業、社會組織和基層政府,將通過社會價值評價為服務對象提供建議及其相關服務;同時評價中心將與指定媒體進行合作,定期發布評價報告、排名等。
“三A”不僅是社會價值評估的標準和平臺,同時也是投資管理的工具、組織戰略管理和品績管理的工具。
“三A”指標解析
1. Aim目標驅動力
強調以更公平、更有效、更可持續地解決社會問題為目標導向。通過考察其社會議題的公共性、公平性和緊迫性,項目的戰略定位,解決社會問題的能力和資源是否與之匹配,來判斷創始人和團隊的情感、能力、團隊的一致性。
A)使命:社會議題——所要解決的社會問題的公共性、公平性和緊迫性,公共性指的是問題涉及的人群的比例和規模,公平性是問題涉及的人群的社會福利和權力與社會平均水平的相對關系,緊迫性是指這兩類問題造成的生命、環境、財產的影響和危害的程度。戰略定位——組織及其產品或服務在目標市場中所處的位置,包括:價值定位,強調“以人為本”,解決方案不能刺激人的負面本性、損害社會與自然環境,注重受益人群長遠、可持續性發展;市場定位,強調在對社會問題進行分析的基礎之上,找到關鍵癥結以及對應的新的細分客戶群,根據新的市場需求和偏好以及自身的能力和資源稟賦提供相應的產品和服務。整體意識——社會和商業價值的互利共存。
B)愿景:組織機構全體成員期望通過共同努力實現的未來社會景象。崇高熱切——要求企業或組織創始人有理想有激情,具有主動追求真善美的內在需求、對人類苦難不可遏制的同情心,以及對他人和社會的同理心。遠見魄力——在獨立、理性思考的基礎上,產生對未來趨勢獨到的見解,進而能夠把握時代脈搏、前瞻社會趨勢,勇于嘗試創新、敢為天下先。勤奮務實——能夠將以上社會理想轉化為對所從事事業的長期持續的激情和孜孜以求,千方百計、百折不撓的堅持。
C)稟賦:創始人所具有的能力和資源稟賦。能力稟賦——主要是與創業和解決社會問題相關的專業經驗和能力;資源稟賦——成就此項目所需要的團隊、人脈和資金等外在資源,尤其在團隊方面,包括領導人本身的領導力、核心團隊的凝聚力、團隊成員的互補性以及整個團隊高效協作產生的合力,團隊成員之間共同的使命感、對所從事事業或領導者的忠誠度、對他人品行和能力的信任;自我成長——創始人的修養、素質、道德、造詣等,它要求創始人要有傳承意識,懂得尊祖重道、感恩回報;要有廣闊的胸懷氣度,開放、包容地吸收他人意見和經驗;要有自我成長的自覺意識,渴望追求真理、超越自我,渴望學習成長,強調將社會理想和個人內在成長相結合,能夠超越利益的驅動,為達成目標堅持反思和調整。
2. Approach方法創新力
強調以達到資源的優化配置和有效利用而進行的模式、機制、工具和方法的創新。主要考察解決方案與社會目標是否一致、是否創新,資源配置是否有效,社會利益相關方如何參與其中等。創新性包括技術創新,產品和服務的創新,這些創新是否在放大企業的社會價值,是否在放大目標人群的受益程度,而社會創新是否也帶來了商業價值的放大,從而判斷創新解決方案與社會目標是否方向一致、效能一致、權責利一致。
A)產品服務的創新性:新創意、新技術、新設計——根據受益人不斷變化的現實或潛在的需求,通過一定的需求調研和評估,提出新的或完善前人已有的創意、設計、技術,開發出能滿足受益人需求或能更好地滿足組織所在服務行業需求的新項目、新產品、新服務。關鍵業務的獨特性——其解決社會問題的關鍵方法不同于現有的方法,具有與其能力和資源稟賦相關的獨特價值貢獻,解決方案可以是全新的,也可以是站在前人肩膀上進行修正的結果。由創新性帶來的利潤空間——所獲得的利潤是來自其產品服務創新帶來的增值,而不是對他人利益的損害或資源消耗。
B)商業模式的系統性:價值鏈閉環——強調要對企業的業務模式有清晰的描述,包括用戶、客戶的定義,提供的產品和服務、利益相關方需求、完整的價值鏈閉環設計、組織的核心競爭力以及行業未來發展前景等。資源的激活、優化和共享——發現和利用原本閑置的資源,以低成本調動大資源;或者制訂明確的調動政府、企業、社會等商業和非商業外部資源的機制。成本結構和收入來源——通過建立高效合理的收支結構,定期進行組織整體運營成本核算,不斷提高資金使用效率。
C)治理模式的社會性:治理結構——在企業內部的治理結構,包括董事會層面、運營層面各利益相關方參與決策機制的設立。分配制度——股權安排和利潤分配上,是否有員工持股或公益捐贈的制度安排。公開透明——內部管理和信息披露制度等。
3. Action行動轉化力
即組織和團隊實施創新解決方案、達成社會目標的行動力,以及對社會帶來的正向改變。著重看產出和結果,檢驗此前的投入是否轉化為真正的社會影響,把社會問題轉化成社會創新創業的機會——能夠令市場接受的產品或服務,支持機構可持續運營的收益,以及更重要的社會效益,也就是目標人群的受益情況和正向的改變。考察機構過程管理和持續改進機制與目標的一致性、短期產出與長期效益的一致性。
A)管理制度與流程:制度建設——企業內部建立了健全的各項管理制度。過程管理——在項目開展的過程中,有計劃地進行監測并矯正。持續改進——團隊持續改進和創新的創新力,主要來自三個方面,即專業知識、創造性技能儲備,以及團隊成員自我實現的動力,企業內部應建立起有效的知識管理體系,在獲得、創造、分享、整合、更新的過程中積累其智慧資本;此外,企業或組織有能夠鼓勵團隊成員進行自我學習、團隊學習的制度設計,促進個人與團隊的共同成長,促進團隊持續性創新。
B)市場成效與成長性:用戶數量和渠道增長——企業產品和服務的用戶數量及所覆蓋的渠道在持續增長。市場估值——企業所擁有的全部資產狀況(包括有形資產和無形資產)被市場看好,吸引資本能力強。利潤及增長率——企業的營利性強,能給股東和投資人帶來良好的投資收益。
C)社會效益:社會成效——社會問題緩解或解決的程度,側重考查受益群體、其他利益相關方乃至社會多方所產生的正向改變。長期影響力——以上正向改變是否有長期性和可持續性,甚至影響到制度、政策等更為深遠的層面。影響力歸因——以上正向改變在多大程度上是由該企業的產品和服務帶來的。希望以此能夠識別出那些非直接、非短期內見效的創新,這些創新往往對人類和社會的貢獻巨大卻難以被多數人注意到,也因為其顯現成效的實踐較長,更需要耐心資本的投入。
社會影響力評估可以進行高度的量化,其方法論雖然還沒有形成全球性的統一共識,但也有了一些跨區域的聯合標準的出現,例如,GIIN(Global Impact Investing Network)和洛克菲勒基金會(Rockfeller Foundation)等開發的IRIS(Impact Reporting and Investment Standards)已經被眾多第三方機構和影響力投資基金采用,其包括跨行業領域的通用指標和一些行業性指標,具有較好的行業契合度和適用性,因此在“三A”社會價值評估中,可以直接與IRIS等指標體系對接。
“三A”合一性
目標驅動力(Aim)、方法創新力(Approach)以及行動轉化力(Action)有機統一、缺一不可。除上文提到的每個A中考察的合一性之外,還強調Aim、Approach、Action三者之間的合一性,即創新的方法和行動要與目標保持一致、不可偏離,企業、組織在創新過程中,持之以恒地瞄準目標、創新模式和打造行動力,從而真正有效地解決社會問題,達成社會進步的目標。
“三A”線上評估平臺
在“三A”理論體系基礎上,友成基金會建立起了一個支撐“3A”評估的在線技術平臺,內含“三A”指標庫、模型庫、評估問卷系統、評估權重算法系統、評估報告自動生成系統等功能模塊,全面支持該標準應用的整個流程,未來可以形成適合中國的精益數據。該平臺可根據需求做定制化開發,且評估結果可追溯、可跟蹤、可比較。
這里需要指出四點:一是,就“三A三力”而言,其追求的也是共享價值,在這一點上與邁克爾·波特教授并無區別。二是,二者的主要區別在于形成路徑的不同,“三A三力”是從系統再到分工、整合以實現價值的共享,而邁克爾·波特教授則是在西方社會大分工的基礎上進行系統的思考而得出,可以大體的類比為愿景樹和問題樹兩種不同的思考與建構思維。三是,二者在理想狀態下所產生的結果并無不同,只是觀察、思考方式的不同,但是一旦進入實踐領域,二者在人類社會發展的不同階段會呈現出巨大的差異。一個是從系統進行考量,因此在社會分工方面將遠遠落后于從社會分工開始考量的發展,但更具可持續性和后發優勢。二者只有在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才能徹底合一。四是,對友成基金會而言,必須要考慮的是,采用這套指標的機構是否能夠在長期發展的過程中占據優勢,這必須要通過長期的跟蹤、科學的測量之后,才能真正推動滿足社會需求、解決社會問題包括經濟性的社會問題的發展范式的轉變——更符合自然方式和人類社會多維度特征的發展。
在西方,除了共享價值的出現以外,也有類似“三A三力”的指標出現,如社會投資回報指標等。1994年英國一家名為“可持續發展力”的公司提出了一個被稱為“三重底線”的模式——人類、地球和利潤,其目標不在于關注經濟投資回報率,而在于關注環境和社會的價值。“三種底線”是個極其實用的商業概念,但這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支撐或者抑制環境友好型創新的條件。之后費爾馬尼安商業與經濟研究所發布了一套新的商業模式,名為E2。這個模型與“三重底線”模式不同,是基于企業對環境部門和社會部門的積極影響或破壞性影響增減或扣減價值,其發布了達·芬奇指數。[24]B實驗室(B Lab)正試圖改變立法以促使公司遵循經濟、社會與環境的三重底線。就像創意經常在不同地區、不同的人中獨立產生一樣,這一次東西方的頻率開始異常接近了。
“牛頓物理學、工業革命以及19世紀的思想啟蒙運動都激發了技術的大規模革新,從而極大地改變了我們的生活。這種生活方式的轉變也改變了人看世界的視角,從有機的視角轉到了機械的視角。”[25]每一個人都成為獨立的零部件,世界好像就是由這些裝置所組成的機械裝置。在這個意義上,“三A三力”是改變這種機械視角進而達成有機社會的重要工具。
還有若干值得思考的問題:雖然有了一些項目、組織依據對“三A三力”進行評價,但是這種評價意味著什么呢?如何通過更為節點化、創意化的產品語言、社會語言擴大其影響力?“三A三力”可以作為社會價值投資的依據,可以作為社會創新型組織的評價指標,然后呢?這種思維仍然是產品思維——這是不可缺少的,但也是遠遠不夠的。如何通過建立子系統抓住最能體現其自身價值而非功能價值的驅動點?從社會創新型企業來看,建立一個值錢的公司遠比建立一個賺錢的公司更獲得用戶、市場的認可。對于“三A三力”、友成基金會來講,同樣如此。友成基金會作為一個社會創新的推動器、催化劑、平臺遠比其作為一個具有最優秀評價產品的組織更有價值。
在這里可以提出些許的建議:如果把社會創新領域也當作一個“市場”的話,那么機構的價格如何計算呢?社會創新溢價指數可能是一個比較好的切入點,根據社會創新溢價設立包括社會創新最具創新力機構獎等諸多具有社會影響力的產品和服務。社會創新溢價可以做出如下定義:在組織的社會價值中,并非源于現有產品或服務的那部分社會價值。而這需要進一步完善,正如王平理事長所提出的那樣:建立一個圍繞“三A三力”的生態系統,由此將其打造成一個平臺顯得尤為重要。
[1]〔美〕彼得·德魯克:《管理:使命、責任、實務》,王永貴譯,機械工業出版社,2009,第39、349頁。
[2]〔美〕彼得·德魯克:《創新與創業精神》,張煒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第21頁。
[3]將風險投資的方法運用到對非營利組織的資助之上。1931年的《麥克米倫報告》提出小企業發展面臨資金缺口的困難。英格蘭銀行與英國清算銀行合作推出英國第一個風險投資機構3i。風險投資于20世紀80年代后在英國和美國大規模展開。
[4]何增科:《社會創新的十大理論問題》,《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0年第5期。
[5]〔美〕Adam Richardson:《X創新:企業逆境重生》,鐘雷譯,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4,第33頁。
[6]Nicholls,A.2006.Social Entrepreneurship——New Model of Sustainable Social Change,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p.10.
[7]Nicholls,A.2006.Social Entrepreneurship——New Model of Sustainable Social Change,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p.12.
[8]從歷史的角度對社會創新概念進行梳理,有利于掌握社會創新作為一個獨立的研究領域所特有的要素,并了解其所帶來的發展哲學、價值理念、治理創新以及擴散機制等(參見周紅云《社會創新理論及其檢視》,《社會研究》2015年第7期,第78~80頁)。
[9]周紅云:《社會創新理論及其檢視》,《社會研究》2015年第7期。
[10]王平理事長訪談記錄。
[11]〔澳〕蘇哈布拉塔·博比·班納吉:《企業社會責任:經典觀點與理念的沖突》,柳學永、葉素貞譯,經濟管理出版社,2014,第2~10頁。
[12]〔美〕夏露萍編《真正問題的解決者:社會企業如何用創新改變世界》,劉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第210頁。
[13]〔美〕邁克爾·波特、〔美〕馬克·克萊默:《創造共享價值》,《哈佛商業評論》,2011年1-2月刊,第62~77頁,http://finance.ifeng.com/news/20110804/4353112.shtml。
[14]〔美〕邁克爾·波特、〔美〕馬克·克萊默:《創造共享價值》,《哈佛商業評論》,2011年1-2月刊,第62~77頁,http://finance.ifeng.com/news/20110804/4353112.shtml。
[15]Edleman,Trust Barometer 2007,http://www.edelman.com/trust/2007/.quoting from Bonbright,D.,and Batliwala S.,“Answering for ourselver:Accountability for Citizen Organisation”,A background paper prepared by David Bonbright and Srilatha Batliwala for the 2007 Civicus World Assembly,downloaded from http://www.civicusassembly.org/upload/File/Accountability%20Background%20Paper.pdf
[16]夏露萍:《真正問題的解決者:社會企業如何用創新改變世界》,劉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第201~207頁。
[17]李勇:《社會建構的新形式:三大部門的融合——兼評〈社會創業——可持續社會變革的新模式〉》,《中國非營利評論》第5卷,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
[18]〔美〕約瑟夫·熊彼特:《經濟發展理論》,何畏、易家詳譯,商務印書館,1990,第5頁。
[19]〔美〕約瑟夫·熊彼特:《經濟發展理論》,何畏、易家詳譯,商務印書館,1990,第15頁。
[20]〔美〕約瑟夫·熊彼特:《經濟發展理論》,何畏、易家詳譯,商務印書館,1990,第71~73頁。
[21]謝德蓀:《重新定義創新——轉型時期的中國企業智造之道》,中信出版社,2016,第222~246頁。
[22]風險投資行業的誕生最早可以追溯到美國研究與發展公司,其誕生主要是為了解決美國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
[23]源自友成基金會提供的資料。
[24]〔美〕杰伊·哈曼:《創新啟示:大自然激發的靈感與創意》,王佩、郭燕杰譯,中信出版社,2015,第9~10頁。
[25]〔美〕杰伊·哈曼:《創新啟示:大自然激發的靈感與創意》,王佩、郭燕杰譯,中信出版社,2015,第V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