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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考古發現與北京史研究

郭京寧[1]

摘要:北京考古的開展和成果對于歷史研究具有重要作用,體現在印證、組成、目的、拓展領域等方面。考古學與歷史學的結合應在加強重點領域考古、夯實文獻基礎、借鑒考古方法、運用考古資料驗證等方面開展。

關鍵詞:北京 考古學 歷史學

一 北京考古對于歷史研究的重要作用

1918年,瑞典學者安特生對房山周口店第6地點的試掘,徐徐拉開了北京考古的大幕。北京,也由此成為中國最早開展現代考古活動的地區之一。

一百年來,特別是新中國成立后,一系列前所未有的考古發現,博大而精深。它們無聲地記錄下考古工作者奉獻的汗與淚、力與智、思與情;有力地補充、印證或糾正著文獻歷史中的記載,具體而深刻地詮釋著人文北京的精神,弘揚著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主旋律。

舊石器時代的遺存多在房山、延慶、懷柔、平谷等沿太行山東麓和燕山南麓分布的半環狀山區、半山區。由于尚處采集、打獵的經濟形態,因此人類活動較多地依靠自然條件好、食物來源穩定的地理區位。周口店系列地點古人類化石和舊石器的發現,世所罕見,從直立人到早期智人再到晚期智人,逐漸發展,人類歷史綿延不絕,至今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寶庫之一。

新石器時代的遺存大致以永定河為界,呈現北有平底器-圈足器與南有圜底器-三足器兩支不同的文化系統。門頭溝東胡林新石器早期遺址,是華北地區遺跡種類和遺物類型最豐富的同類遺址之一,是研究北京從舊石器時代向新石器時代過渡的關鍵樞紐,填補了自山頂洞人之后、距今1萬年前后北京人類的演化缺環。在平谷上宅遺址基礎上提出的“上宅文化”,是北京較早的原始農村萌芽狀態的新石器文化,彌補了北京史的空白。

西周初期,以召公家族為首的聯合殷商及以土著部族首領為核心的燕國統治集團,在北京大地上,開拓了與中原同步發展的歷史。房山琉璃河城址和墓地的發現,確定了北京3000多年前的建城之地、之始,屬于具有自身特色的燕文化范疇。琉璃河青銅器上的銘文是北京文字出現之始,記載了召公之子克到燕地就封這一段失傳的史實。琉璃河龜甲上的刻字,為遺址準確的年代斷定提供了重要依據。

東周可分為春秋和戰國兩個時期。春秋時期的遺存有房山鎮江營與塔照遺址商周第四期第三段第四組等。軍都山大規模墓地的葬俗及大量瑰奇文物,使北方草原民族的風采撲面而來,證實了文獻中北京自古就是多民族聚集地區的記載。戰國時期,燕昭王勵精圖治,“燕國殷富”,社會生產力取得了極大進步。《戰國策》載,燕“地方二千余里,帶甲數十萬,車七百乘,騎六千匹,粟支十年”。考古發現數量的增多和遺跡種類的豐富也支持這一說法。如發現了燕中都竇店古城等城址、鎮江營與塔照商周第五期等遺址、昌平半截塔等墓葬,還有不少零散的燕國金屬貨幣出土地點。很多城址、遺址、墓地的年代可延續至漢代。

漢代北京由于北方軍事重鎮地位的確立,成為中央政權經略東北和北方的基地,并一直沿至清代。眾多封國都城、郡城、縣城、軍城和專門性城市的考古發現,證實了郡縣制和郡國并行制的實行。墓葬的數量極多,大葆臺、老山是其中規模最大者。大葆臺西漢劉建墓,首次證實了文獻中所記的黃腸題湊,讓人嘆為觀止。

魏晉十六國北朝時期,北京是北方地區的經貿、軍事中心,往往成為割據勢力的必爭之地和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中原的前哨基地。西晉華芳墓志、北齊傅隆顯墓志等為研究西晉門閥觀念、推斷薊城方位、研究北齊郡縣設置提供了依據。

隋代房山云居寺的佛舍利、藏經洞等佛教遺存,印證了《帝京景物略》中的記載,6000余則石經記錄了刻經時間、發起人等內容,是研究北京佛教興衰與傳播的豐富資料。

唐代有曾稱帝的史思明墓、盧龍節度使劉濟墓等高級別墓葬,豐厚了《舊唐書》《新唐書》等史料中語焉不詳之筆。大量唐代墓志極大地填補了歷史文獻的空白,對于確定唐幽州城址、子城、里坊及各縣屬村的名稱和分布情況起到了關鍵作用,彌補了《太平寰宇記》中“幽都十二鄉,薊縣二十二鄉,只記鄉數,不記名稱,更無村名”之憾。

《遼史》素以簡略著稱。會同元年(938),遼太宗升幽州為南京,北京從中原王朝的邊疆重鎮而一舉成為北方游牧民族王朝的陪都,揭開了歷史上嶄新的一頁。作為遼“五京”之一的“南京”,北京遼代有丁文逳、趙德鈞、馬直溫、劉六符、韓佚、張儉等高級官吏墓,對其墓志的考證和解讀,將遼史的研究引向深入。

金代較著名的墓葬有烏古論家族墓、趙勵墓、石宗壁墓等,反映了當時官制變遷、科舉制度、商貿流通等情況。對金陵陵區的調查和對主陵區的發掘印證了《大金集禮》等記載,填補了中國帝王陵寢資料的缺環。海陵王遷都燕京后,金中都開啟了北京正式成為中國北方的政治中心,最終成為中國首都的時代,遺址區內水關、大安殿、魚藻池、兵營等重要遺跡資料的取得都得益于考古工作。

元大都街道和建筑基址的勘查,猶如骨骼與血肉,將這座“中國古代都城中的經典之作”豐滿化了。耶律鑄、張弘綱、鐵可父子等高等級官吏墓葬及和義門甕城城門的發現,填補了《元史》的空白。

昌平定陵,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一次有計劃發掘的帝王陵,成為北京乃至中國考古的豐碑,出土文物對于明代喪葬觀念、禮儀制度、工藝技術、冠服制度等歷史問題的深入研究有很高的價值。其他皇子墓、公主墓、太監墓、品官墓等發現,也豐富了明代歷史研究的內涵。長城、大運河及相關遺跡的考古工作,是北京歷史地理學的重要研究內容。

索尼、榮祿等高官墓,李蓮英等太監墓是清代考古的重要收獲,還有圓明園等皇家園林、河湖水系、寺廟宮觀、宮殿衙署。

…………

這些重要的發現串聯起北京歷史的鏈條,它們是考古學獨一無二的貢獻。它們還讓歷史從書本中“走出來”,活生生地展現在世人面前。考古學也因此成為20世紀北京史學領域中貢獻最大、學術成績最突出的學科之一。

二 北京考古與歷史研究的關系

(一)考古印證了歷史的真實性

考古印證了北京歷史的真實性,增強了人們的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在真實的文物面前,人們感嘆歷史是如此近距離的觸手可及,文物是如此燦爛而多彩;不再流于紙間文字的飛舞,不再懷疑層累造成古史。實實在在的文物在呼喚人們古老記憶的同時,更成為人們團結、凝聚、向心、自豪的有力武器。

房山琉璃河西周的考古發現,證實了《史記》中“周武王之滅紂,封召公奭于北燕”的地望和記載。軍都山山戎墓地的重要發現印證了《史記·匈奴列傳》中所記的“唐虞以上有山戎”,山戎人以“射獵禽獸為生”,“隨畜牧而轉移”,“逐水草遷徙,毋城廓常處耕田之業”,“習戰攻以侵伐”,常為燕、齊之邊患。石景山魯谷一帶對韓氏、呂氏家族墓的發掘,確認了《遼史·百官志》等文獻資料中的相關內容。《長安客話》等文獻中明代不從葬的嬪妃俱葬金山的記載,被明成化帝妃子墓的發掘證實。這樣的例子很多,不一而足。

考古學研究是“人文北京”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推動首都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物質基礎。從考古發現的角度證實了北京“人”之悠久歷史,“文”之恢宏精深。

(二)考古工作是歷史研究的重要組成

考古學憑借實物資料來研究人類歷史,其作用在于根據古人遺留的各類物質資料,彌歷史之厥缺,補文獻之不足,拓研究之新域。所以在中國,一般被歸為歷史學科,是歷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

考古發現極大地完善了北京史的內涵,尤其是史前史,幾乎完全得益于考古資料。解讀文字誕生前后“文獻不足征”時代的無字地書,考古學的作用無可替代,考古人參與寫史勢所必然。

周口店舉世震驚的發現自不必說,記錄了60萬年前至3萬年前北京早期人類活動的歷史。東方廣場是世界上首次在國家首都的中心地區發現舊石器晚期的人類活動地點,對了解北京晚期智人從山區走向平原的路徑意義非凡。門頭溝東胡林發現的古植物遺存,為研究中國北方地區旱類農業起源和變遷提供了十分豐富的科研標本,也出現了并非萌芽階段的早期陶器。平谷上宅遺址表現出距今6000年與東北地區原始文化的相近面貌,而與之約同時的房山鎮江營遺址表現得與冀中地區更為相近,從而充分說明,新石器時代的北京就已是南北相交的交通要道和文化中樞。昌平雪山二期文化表明其已被納入中原龍山文化系統。從距今1萬年至4000年,北京歷史發展的鏈條基本是連貫的。

考古學自誕生之初,便作為復原歷史的重要手段和依據,通過發掘、分析、解讀考古資料中的歷史信息,從而解決某一方面的歷史問題。北京考古始終參與古史的建構,在譜寫北京歷史的過程中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歷史研究也因為考古學的參與帶來了新的資料而產生活力與動力,尤其表現在新發現引發的學術探索,這是竭竭無窮的,如同“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三)考古學的本質和最終目的是復原歷史

考古學發展的動力不僅只是獲得實物,它更蘊含著歷史研究的內在動力。

其一,中國考古學向來有史學傳統,所以考古人的興趣和關注點多在具體問題的探索上。“證經補史”的情結、傾向與研究取向,基本上貫穿了學術史的始終。

其二,獲得實物資料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考古學可以更多地看作建構歷史框架的途徑和過程。

新中國成立初,認知考古資料在歷史長河中的地位、構建物質文化史的時空框架是考古工作最主要的目的。這件東西是什么時候的?什么人用的?能不能在史書中找到記載?這是考古人面對新出土文物時最常問的問題。于是,以“挖”為主的發掘和以“驗史”為主的研究占了考古學的大多數。

用實物資料去構建逝去歷史的時空框架是考古學最基本的層次要求。在這一任務基本完成后,文化編年和譜系的構建基本完成后,從物質文化史研究向古代社會復原研究轉型,對人類古代社會的歷史復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考古學研究的下一個層次要求。

同樣是面對出土文物,這件東西是怎么做出來的?怎么用?背后的使用群體有什么樣的活動過程?類似的問題更多地被考慮。

這一目的決定了考古學還遠沒有到可以停下腳步的時候,對歷史的探究還遠沒有到可以畫上句號的程度,考古學依然要向復原歷史這個目的奮力前行。

例如,史前聚落的變遷模式,古代手工業的發展狀況與社會復雜化過程的關系,漢薊城、唐幽州、遼南京的古代城市位置和布局等,這些研究都將以仍在地下的實物為基礎。

已有的考古資料,也像一座沒有爆發的火山,能量還沒有完全釋放。因為研究者關注點不同,研究手段和技術不同,完全可能產生新的甚至是相反的結論。例如,上宅遺址中出土相當數量的石磨盤、石磨棒,配套有序,有研究者據此推斷農業已有一定的發展。但也有學者運用淀粉粒分析手段對石磨盤和石磨棒進行研究后,提出當時的經濟形態是采集和農業并重的觀點。

隨著新理論、新資料、新方法、新技術的出現,考古學研究將會拓寬前行之道路,更加注重理論化、實際化、系統化、多元化,越發成為人們了解過去的重要工具。

考古的初衷可能不盡相同,但最終目的都是復原歷史。例如,西周琉璃河的甲骨文、金文起北京文字之肇,但這處遺址的最初發現只是吳良才先生路過董家林村時對發現的陶片產生了濃厚興趣。大量唐代至清代的墓志有“證”有“補”,為研究各朝代官制、對外關系、門閥制度提供了依據,是歷史研究的堅強基石和有力工具。而這些墓志的出土原因各異,主動發掘、隨建設施工出土、傳世甚至盜墓都有。定陵的發掘有當時的社會背景和個人原因,但其出土的精美文物成為研究明史的重要資料。

(四)考古拓展了歷史的研究領域

北京考古學的理念、方法、技術、手段是隨學術目的的發展而發展的。考古學為達到從物質文化史向古代社會歷史復原研究轉型的目的,相應地拓展了研究方法和領域,運用了新的研究手段和技術,聚落考古、環境考古、地震考古、建筑考古、冶金考古等專題研究方向應運而生,為歷史研究服務。

這些原本屬于理科或自然科學范疇的技術手段,由于其研究的對象多為具體的古代物質,而它們的精確取得唯有考古發現,因此獲取和研究首先經過考古,最終成為北京史研究新的助推器。

例如,琉璃河青銅器的成分分析表明西周冶銅已采用鍍錫技術;大葆臺漢墓多用柏木,說明至少在西漢晚期環境較好,此后逐漸惡化;龍泉務遼代含硼硅酸鹽琉璃釉比國外的同類物至少早500年;延慶大莊科的遼代聯合炒鋼工藝,從實物角度將明代《天工開物》中的記載提前了500年;大興三合莊金代數量巨大的炭化高粱,是東亞地區的首次發現,填補了高粱在世界范圍內傳播路線上的缺環。因此,考古擴大了史學的范圍,增強了考訂的精密。

三 北京考古與歷史相結合的展望

作為歷史學重要組成的考古學,雖然自始也沒有脫離史學范疇,但在2011年的學科體系調整中,原來作為歷史學一級學科之下的二級學科的考古學被提升為一級學科。所以,兩者之間的關系更多地被認為是“兄弟”,而不是“父子”。新的形勢下考古自身及其與歷史學的結合應該致力于什么樣的發展方向?

第一,現階段的考古工作重點仍然是完善歷史發展的鏈條。

誠然,100年來,北京考古的系列發現已經將北京各主要歷史時代的物質編年和年代框架基本建立。但不得不承認,由于北京處于燕山南麓的農牧交錯地帶,文化因素多元融合,文化交流和互動頻繁,文化的發展并非區域同步,延緩或滯后是時常可見的現象。因此,要詳細辨明考古出土遺存的年代,乃至置于可靠的時空框架或譜系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仍是一項目前主要并將長期存在的任務,任重而道遠。而這一任務的完成程度,是考古研究的基礎,也決定著考古對歷史研究提供支持的可靠度。

在這一工作中,要特別注意標(典)型器物(遺跡)的發展早晚及演變關系,從形態(制)、紋飾、結構、制作工藝等角度入手,厘清其來龍去脈,努力搞清“物”背后的“文”,“文”背后的“人”。例如,“遼金”“明清”在實際考古工作中有時不易區分,常被混為一談、歸為一體,而這是兩個不同的時代,精確區分其文化屬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二,考古工作特別是歷史時期的考古要主動加強與文獻資料的對接與聯系。

北京自金代正式遷為都城后,城市的規劃整齊有致,民族的遷徙、宗教的傳播、國家的交往頻繁、民俗文化的多層級性是其他城市不能比擬的。大量留世的正史、筆記、游記、詩詞、老照片、檔案等文獻資料中或多或少留有當時物質文化、地理水文、古跡風貌等記載。可參閱的文獻史料眾多,是北京考古的重要特點。

要善于在文獻中查找依據,甚至有些以問題為導向的研究可以先從文獻中尋找線索,再運用考古資料核實。例如,竇店古城在《水經注》等古籍中都有記載,倘若開展考古工作,應首先梳理相關的文獻。

研究者要帶著具體的歷史問題來處理考古材料,盡可能地在歷史背景下用歷史思維理解考古材料。或者說,要借助于文獻記載的歷史信息,有效地將考古材料轉化、上升為史料。

第三,歷史研究要借鑒考古方法和技術。

前人之跡,多散布于廣闊的田野大地,必須經過考古,才能被系統、完整地發現、收集和認知。考古學強調研究資料來源于田野調查和發掘,因此通俗地稱之為“鋤頭考古學”。在開展歷史研究的過程中,要運用考古的田野調查方法及類型學分析,跳出書齋的窠臼。

在這一過程中,考古不僅研究史料,也提供、生產史料。發掘出來的考古材料轉化為史料,不僅供考古學家研究,也供史學家及其他領域的學者研究使用,如此學科價值才能最大限度地凸顯出來。

中國古代治史向來有野外調查的優良傳統。如漢代司馬遷“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嶧;厄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宋代沈括推論太行山“乃昔之海濱,今東距海已近千里;所謂大陸者,皆濁泥所湮耳”,他的研究方向已近于現代的“環境考古學”。元葛邏祿乃賢在著《河朔訪古記》前,自浙江游歷大江南北,考察古跡古物,夏鼐先生認為葛氏的考察已接近近代的考古調查。明代顧亭林“足跡遍天下”,“所至呼老兵逃卒,尋其曲折,或與平日所聞不合,則即坊肆中發書而對勘之”。元人蘇天爵在《三史質疑》中提出,“遼金大族如韓、馬、趙、時、左、張、呂,其墳墓多在京畿,可模碑文已備采擇”,并強調“唐以來則稗官、野史及百家譜錄、正集、別集、墓志、碑碣、行狀、別傳,皆不敢忽”。乾嘉考史名家錢大昕利用碑刻史料與歷史文獻互相比勘解釋,對考證元史問題頗有創獲,可視為“二重證據法”的萌發。傅斯年在《史料與史學》發刊詞中,重申“近代的歷史學只是史料學”這一思想。“史料”一詞,包括傳統意義上的文獻古籍,還包括田野考古資料、人類學資料等。傅氏這種建立在考古資料上的史料學思想,為新史學的發展奠定了基礎。更重要的是,傅氏付諸實踐,把考古學、語言學以及其他方法用于歷史研究,中國史的科學化走向了跨學科。今人歷史地理中對長城、古河系等研究,不可能不實地調查,也是兩者結合的體現。

第四,歷史研究要積極運用考古資料加以驗證或解決問題。

當考古發現與文獻記載發生矛盾時,要充分將兩者相互印證。王國維提倡:“吾輩生于今日,幸于紙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種材料,我輩固得據以補正紙上之材料,亦得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為實錄,即百家不雅訓之言亦不無表示一面之事實。此二重證據法惟在今日始得為之。雖古書之未得證明者,不能加以否定;而其已得證明者,不能不加以肯定,可斷言也。”其提出了將“地上材料”與“地下材料”互證的二重證據法。

“五四”之后,各類思想空前活躍,史學界興起了一股“古史辨”的思潮。舊的古史體系靠不住了,胡適、錢玄同等學者主張用挖出來的實實在在的東西證明民族的歷史。這成為近代考古學傳入的學術需求、社會需求和思想需求。

1924年,李玄伯寫了《古史問題的唯一解決方法》,指出“要想解決古史,唯一的方法就是考古學”,“我們只有走考古之路,通過地下的發掘。挖出實實在在的東西才能證明我們的歷史是對還是不對”。“古史辨”陣營的領軍人物顧頡剛則回應說: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見,走考古學之路“確是極正當的方法”。

考古發現是客觀的真實存在,所以在北京的歷史研究中,要充分注意、承認并尊重考古材料。例如,延慶古崖居的調查與發掘,證實其洞窟主要建于唐代,為奚族歷史的研究提供了年代框架。圓明園大宮門南的兩條排水溝,紫碧山房發現的半圓形碼頭,澹懷堂庭院內東側、西側的排水系統設施等考古發現都是不見于樣式雷圖檔、《圓明園四十景圖詠》等文獻資料的闕載。

同時,考古的學科特點是以長時段的、歷史與文化發展進程的宏觀考察見長,而對精確年代和具體歷史事件的把握不是強項,尤其表現在三代之前的考古中。所以,考古的角度和話語系統對歷史的敘述可能是粗線條的。歷史研究要理解這一語境并轉化。

不會說話的考古材料具有很強的質樸性,能夠講出、講好文物背后的歷史信息對于考古與歷史的整合十分關鍵。同時,也要意識到考古材料和學科手段的局限性,注意過度解釋的危險。


[1] 郭京寧,北京市文物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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