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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論文

公元前三千紀至公元前一千紀稀有商品貿易網絡中的中亞

——以青金石與玻璃為中心的探討

謝爾蓋(Sergey Lapteff)[1]

中亞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其在橫貫大陸關系中的作用,在人類文明之初的舊石器時代已有所展現。[2]可以推測,主要的貿易路線位于中亞南部,那里有更為溫暖的氣候和充足的水源,為人類生存創造了有利的條件。但直到中亞開始將自然資源作為遠程交換的商品,才促使它成為洲際聯系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在史前時期,即國家(酋邦)形成之前或早期階段[3],存在著多種交換模式。但在這些交換模式中,對稀有商品的需求在多元化社會的形成中起著重要作用,特別是豐富的礦產資源,中亞對于它的鄰國來說十分重要。在這一點上,對伊朗高原也是如此。

中亞,擁有伊朗高原和土庫曼斯坦阿姆河(Amudarya River)之間戰略性的地理位置和極為豐富的礦產資源。它們中的許多因自然美為世人所喜愛,如石灰華、大理石縞瑪瑙、水晶石膏等,其他如鹽、硫黃等也有實際的用途。[4]這些漂亮的石頭在裝飾制作中起著重要作用,是一種最重要的人類審美感受的滿足方式——通過美的完美來獲得積極的情感。眾所周知,裝飾制作有著漫長的歷史,在人類文明之初即已出現。[5]事實上,瑪瑙是最流行的制作容器及用于裝飾的礦石之一,代表了從埃及至伊朗、馬爾吉阿納(Margiana)的古代東方。[6]

礦石雖不是中亞交換的唯一資源,還有各式各樣的植物、動物和制品等也盡在其中,但極少有考古遺存保留下來。農產品交換也是如此。而這些正是諸如美索不達米亞或埃及城市文明繁榮的主要根源。

稀有商品雖然不是古人好奇的唯一對象,但卻是復雜社會、國家以及人類文明發展的重要因素。古代社會的權貴階層通過占有他人無法獲得的稀有商品來證明其獨特性,以鞏固他們在其他同胞中的威望和權力。這股力量成為人類文明形成和社會復雜化的原動力,必然帶來更為精細的社會組織形式。因此,稀有商品的交換不容小覷。將其據為己有大約是早期國家權貴階層的優先事項,后來才發展成為經常性的貿易往來。

在古代東方,青金石即是擁有如此支配性地位的稀有商品。時至今日,這種被認為是半寶石的礦物仍廣受歡迎,其兩個主要原因在于它罕見的可利用性和特殊的品質。青金石由天青石、方鈉石、藍方石、方解石、黃鐵礦及其他礦物元素構成,硬度為5.5,相對密度為2.80,折射率為1.50,玻璃光澤至蠟狀光澤,其結晶類型不確定。[7]事實上,該礦物的各項指數均非常平均[8],青金石的化學成分是(Na,Ca)8[(SO4,S,Cl)2/(AlSiO46],方鈉石是Na8[Cl2/(AlSiO46],藍方石是(Na,Ca)8[SO4/(AlSiO46]。[9]它們主要由不同比例的鈉、氧化鋁和鈣構成。這一礦石的特殊之處在于它有著因不同色度而呈現出特別漂亮的藍色。它是東方古代和中世紀以來藍色顏料的來源。青金石不是自然界唯一的藍色礦物,其他尚有方鈉石、藍方石、綠松石、藍色堇青石等,但青金石從古代流行至今則在于它特殊的伴有特有白色雜質的佛青色。

青金石是自然界中罕見的礦物,目前在世界范圍內僅有幾個地方發現:20世紀發現于加拿大、美國東海岸、帕米爾(塔吉克斯坦);18~19世紀發現于俄羅斯外貝加爾湖地區。在此之前只在智利-阿根廷邊境地區(弗洛爾德洛斯安第斯山脈)和阿富汗東北部(巴達赫尚-興都庫什山脈的Sar-e-Sang,Duh,Sakhi,Chelemak)為人所知,且在史前已開始開采。阿富汗被認為擁有9000年的開采歷史。[10]在阿富汗Shortughai遺址發現的未加工的青金石原料已證明這一點。[11]文獻材料和考古證據已清晰地指出近中東附近的所有地區青金石匱乏。[12]值得一提的是,產自美洲的青金石與巴達赫尚的青金石在色度上完全不同,因此使得后者的顏色獨一無二。最近,在意大利、美國西海岸、緬甸也發現有青金石礦藏。[13]在緬甸北部,英國地質學家稱青金石的發現與抹谷(現在稱撣邦)紅寶石的開采有關[14],但是目前我們還沒有任何史料和考古遺物證明它早期的使用[15]

來自巴克達山(Badakhshan)的青金石被作為裝飾材料和宗教器物在近東地區廣泛使用。它被用在王室的裝飾物上,以彰顯其權力與威望。這樣的例子可以在公元前三千紀上半葉美索不達米亞南部烏爾城的皇家墓葬中看到,在這里發現一條由黃金和青金石珠子制成的項鏈。另一個例子是用于宗教儀式的圣禮物品。現藏于日本信樂美秀藝術館為公元前1295~前1213年的荷魯斯雕像(鷹頭神像),他的身體為銀質,頭發為青金石質(見圖1)。它應該是埃及神廟最神圣的部分。

圖1 荷魯斯雕像(鷹頭神像)(埃及第十九王朝,公元前1295~前1213年,日本信樂美秀藝術館藏)

在王權的支撐下,有時大量這種珍貴材料被用于制作和裝飾相當大的物品。馬里(Mari)遺址(敘利亞哈里里)發現有獅頭鷹雕像,尺寸為11.8cm×12.8cm,其翅膀由青金石制成[16],年代約為公元前三千紀中葉(見圖2)。它極有可能是皇室成員或大祭司的裝飾吊墜。上述遺址還出土了一條由青金石和紅玉髓珠子串成的項鏈(見圖3)。[17]印度半島北部也發現有哈拉帕文化的青金石和紅玉髓組成的項鏈,年代為公元前三千紀至兩千紀中葉。珠子不一定為當地生產,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是交換的成品。主要產于印度,特有的雙錐長形紅玉髓珠子的發現可以證明這一點。同樣,被稱作蝕花珠的制作技術可以被追溯到古代印度。[18]在哈拉帕及屬于哈拉帕文化的其他地點發現有大量的紅白條紋哈拉帕文化蝕花珠。它們也影響了印度后哈拉帕文化的同類珠子,時至今日,那里仍然生產此類珠子。[19]烏爾皇家墓葬和Mari遺址出土的公元前三千紀初至中期的印度風格紅玉髓珠已證明了當時珠子的遠程交換。珠子體積小,極易移動,便于運輸,加之品種多樣,提高了它們作為成品流通的需要。

同時值得注意的是,近東和中東地區不僅進口如青金石珠一樣的成品,也有未加工的原石。敘利亞埃卜拉G宮殿遺址(公元前2400~前2300年)地下發現有22kg未經加工的青金石原石(見圖4)。[20]

圖2 獅頭鷹雕像(美索不達米亞北部Mari遺址出土,約公元前2500年,敘利亞阿勒頗博物館)

圖3 青金石紅玉髓珠項鏈
(伊拉克烏爾皇家墓葬出土,約公元前3000~前2500年)

圖4 未經加工的青金石原石(敘利亞埃卜拉G宮殿遺址出土,約公元前2400~前2300年)

當時,青金石是歐亞大陸貿易往來最重要的物品之一。著名考古學家、土庫曼斯坦榮譽市民維克托·薩里安尼迪(Viktor Sarianidi)(1929~2013)甚至稱當時的“絲綢之路”為“青金石之路”。1986年他首次提出“青金石之路”這一概念,并很快聞名于世。[21]

遙遠東方的青金石抵達埃及最西部已是公元前四千紀中葉。尼羅河下游涅伽達文化的許多地點出土大量青金石吊墜及其他制品足以證明青金石在這一時期已廣泛傳播。[22]因此,不能將之認為是偶然性事件或間斷性接觸。我們可以大膽假設,青金石幫助形成了那里復雜的社會和國家——極具知名度和影響力的古代文明之一的搖籃。

同樣在西亞,青金石貿易的歷史更為久遠。敘利亞Tell Sotto遺址出土的青金石珠說明,公元前七千紀青金石在這里已為人所知。[23]這比美索不達米亞的國家形成更早,也是西亞最早知道青金石的地區。我們可以將青金石在西亞的出現歸于新石器時代農耕社會權貴階層形成的時期。這發生在中亞陶器和農業出現之后[24],時間序列十分清晰。

1968年,薩里安尼迪已從歷史和考古兩方面證明了青金石在廣袤的歐亞大陸上的貿易往來。[25]其后,他的考古發掘厘清了中亞在貿易往來中的地位。其中之一是位于今土庫曼斯坦境內名為哥諾爾(Gonur)的大型聚落和墓葬遺址,年代在公元前2500~前1800年。目前發掘的防御型遺址已超過25公頃,中間為宮殿群,一邊南北寬400米。同時也發現了宗教設施、工作坊及有上千座墓葬的大型墓地,包括奢華的皇家陵墓。[26]在這一地點發現有極豐富的器物和裝飾品,由金、銀、銅及各種礦物制成,包括半寶石如雪花石膏、紅玉髓、青金石、石灰巖等。

青金石作為裝飾物與金、紅玉髓等制成珠子被廣泛用于制作項鏈(見圖5)。它們被制成橢圓形或菱形,在某些情況下,項鏈上的一串珠子被串在金色的木板上。在烏爾皇家墓葬中出土的項鏈顯示同樣的珠子組成和結構。

圖5 項鏈(土庫曼斯坦Gonur-depe遺址,約公元前2500~前1800年,阿什喀巴德國家文化中心國家博物館藏,謝爾蓋攝)

哥諾爾遺址由薩里安尼迪于1972年發現。該遺址自1974年開始發掘,使這里不僅積累了豐富的考古學材料,而且將中亞在古代世界的地位明朗化。薩里安尼迪還提出了巴克特里亞-馬爾吉阿納考古學文化群的概念(BMAC)。經過長期在土庫曼斯坦和阿富汗的發掘,以及對中亞、伊朗材料的理解,和這一地區材料類型學上的相似性,使他有充足的理由確定其為共同的考古學文化群。[27]巴克特里亞-馬爾吉阿納考古學文化群與同時存在的伊朗和印度河流域考古學文化有關。通過對大量材料的精密檢測后的結論認為,巴克特里亞-馬爾吉阿納考古學文化群的邊界可以被確定為今土庫曼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烏茲別克斯坦大部、伊朗東北部。[28]伊朗高原與印度河流域的主要文化在基本器物(陶器、青銅工具)上與巴克特里亞-馬爾吉安納文化大部分是不相同的,但是在宗教和奢侈品上卻有著緊密的共同文化互動,如裝飾物、權力的象征物、宗教雕像等。對所有例子的分析已超越現有的研究框架,這應該是一個特殊的工作主題,我們已嘗試發表。[29]

較大的規模、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極為豐富的出土物,證明哥諾爾遺址極有可能是馬爾吉阿納文明和巴克特里亞-馬爾吉阿納文化的中心。已發現有直接證據證明這里與同時期的近東和印度河流域有交流,最具代表性的是刻有楔形文字的美索不達米亞類型圓柱形印章,及刻有印度河流域文字的象形圖案印章。[30]

如上所述,在美索不達米亞烏爾和馬里遺址發現的紅玉髓雙錐形長珠子和哈拉帕類型蝕花珠說明在公元前三千紀印度河文明已與近東有了聯系。但是發現于巴克特里亞、哈拉帕和摩亨佐達羅的黃色薄胎陶器[31]、動物俑型金屬針[32]及Sarazm和摩亨佐達羅遺址的青銅箭[33](見圖6、圖7),表明巴克特里亞-馬爾吉阿納考古學文化群與印度河流域關系更為親密。因此,我們可以認為,近東和印度至少通過中亞南部,亦即巴克特里亞-馬爾吉阿納考古學文化群取得聯系。

圖6 動物俑型金屬針(上圖來自巴克特里亞,下圖來自哈拉帕)

圖7 青銅箭(左圖Sarazm遺址出土;右圖摩亨佐達羅遺址出土,可能來源于卡拉奇博物館藏)

印度河流域的青金石珠甚至在哈拉帕文化之前已為人所知,例如,美赫尕爾(Mehrgarh)遺址就曾發現青金石珠。[34]中亞與印度半島的聯系也延續至后哈拉帕時代,包括希臘化時期,Edward Rtveladzeto將其命名為“偉大的印度之路”。[35]

目前已十分清晰的是,古代青金石之路繼續東行至東南亞。2007年筆者在柬埔寨西北部班迭棉吉?。˙anteay Menchey Province)發掘蓬斯奈(Plum Snay)遺址,根據比較遺物的年代,部分遺址可被定為公元1~7世紀[36],但是,一些非科學發掘的遺存使我們認為這里很有可能存在著因現代活動而未被保存下來的更早的文化堆積。筆者認為,在A地點發現的遺物中有許多是由青金石制作的裝飾品,如圓盤和珠子等。

2012年筆者同東京理科大學中井泉教授團隊對蓬斯奈遺址出土的玻璃與半寶石做了分析,發現現藏于金邊Tranet 博物館的兩顆蓬斯奈遺址出土珠子的譜峰與青金石的譜峰是一致的,顯示出東南亞與青金石之路的密切關系(見圖8)。[37]

圖8 青金石珠(柬埔寨Phum Snay遺址出土,公元1~7世紀,Tranet私人收藏,謝爾蓋攝)

由于大規模的人口遷徙,公元前一千紀印度與東南亞的交流極為活躍,喬治·賽代斯(Georges Coedes)稱之為“印度化”[38]時期。這一時期,土生土長的印度人積極向印度半島及孤立的東南亞小島的居民帶去他們的文化、宗教、文字和技術[39],從蓬斯奈遺址出土的雙錐長形紅玉髓珠(見圖9)和柬埔寨吳哥窟出土的陰文婆羅米碑文可見一斑。

圖9 雙錐長形紅玉髓珠(柬埔寨Phum Snay遺址出土,公元1~7世紀,謝爾蓋攝,Wat Raja Bo,Siem Reap提供)

然而,公元前一千紀青金石在歐亞商路上的地位被玻璃所取代。玻璃在許多情況下取代青金石作為裝飾品進行交換和貿易。事實上,玻璃的誕生應該是人類在制造合金時最有可能用來代替青金石的成功嘗試。最早的玻璃發現于美索不達米亞北部(Tell Brak,敘利亞)和南部(Eridu,伊拉克),為公元前24~前21世紀。[40]而公元前16世紀的早期殘片應歸于所謂的“初級玻璃”,或低溫玻璃,或可能是“釉”,或者彩釉陶器,這與發展成熟的高溫玻璃制品不同。[41]值得注意的是,最早的玻璃殘片是藍色的,在阿馬爾那文本中玻璃被稱作“窯爐里的青金石”,而埃及文本中稱作“人工制作的青金石”。[42]最早的玻璃制品是珠子。

玻璃自公元前16世紀從美索不達米亞來到埃及,很快被用作大型藝術品裝飾材料,如信樂美秀藝術館藏的法老頭像[43](公元前1450年)(見圖10)。第一件玻璃器皿被認為制于公元前15世紀中葉。[44]在第一階段,技術決定了所有地區發現的均為有色非透明玻璃,無色透明玻璃的出現不早于公元前8世紀。[45]

圖10 玻璃制法老頭像(埃及,公元前1450年,日本信樂美秀藝術館藏)

玻璃制品傳播至青金石之路的其他方向還包括公元前18~前16世紀傳至伊朗。在伊朗西阿塞拜疆省的Geoy Tepe遺址發現有玻璃制品。[46]然而,玻璃在哈拉帕時代并未抵達印度,印度發現最早的玻璃制品很可能屬于后哈拉帕時代,即所謂雅利安人的彩繪灰陶文化。[47]哈拉帕文化有釉陶或彩釉陶器[48],但這一時期發現的不管是出自哈拉帕文化地層還是被歸類為玻璃的玻璃珠均受到質疑。[49]印度第一件確實可靠的玻璃制品發現于Ruper和Hastinapur遺址,但非玻璃珠,而是一件較大的制品——手鐲[50],由此我們認為玻璃的制作技術由商路引進印度。早期如Inamgaon遺址(公元前10~前8世紀)發現的珠子由半寶石或骨頭制成(見圖11)。[51]

圖11 珠子(印度馬哈拉施特拉邦Inamgaon遺址出土,公元前10~前8世紀,印度蒲那德干學院博物館藏,謝爾蓋攝)

印度最古老的玻璃制作遺址位于北方邦的Kopia,大約為公元前3世紀。[52]這一時期,玻璃主要被用于制作珠子,如Nevasa,Navdatoli,Chol等(公元前1世紀末至公元1世紀)(見圖12),有時也會被制成手鐲。

圖12 印度-太平洋型玻璃珠(印度馬哈拉施特拉邦Nevasa遺址出土,公元前1世紀末至公元1世紀,印度蒲那德干學院博物館藏,謝爾蓋攝)

在中國,同樣也經歷了一個漫長的由釉到玻璃的過程。商代晚期(公元前11世紀)出現最早的釉陶珠,春秋末年(公元前5世紀)出現的玻璃珠。[53]中國最早的玻璃制品可能是模仿綠松石制作的管狀藍色珠子。[54]這種與西亞堿石灰硅酸鹽型玻璃不同的玻璃促生了中國有獨立玻璃起源的假說[55],盡管在中國發現了不少來自西方的玻璃制品。廣為人知的來自西方的玻璃制品也讓許多研究者有理由提出中國早期玻璃生產受到西方影響。[56]

如此,新疆和中亞的材料則成了關鍵節點。新疆最早的玻璃珠出于克孜爾,年代大致為西周至春秋時期(公元前11~前8世紀),它混合了類似于伊朗和“羅馬”(即地中海)不同類型的玻璃,但與中國早期玻璃不同。[57]

有關中亞玻璃材料的研究極少。僅有的研究也只是對中古時期和希臘化時期的一小部分材料進行了化學成分分析。[58]更早期的也是知之甚少。在哥諾爾遺址發現了看似釉陶或玻璃的珠子,但是化學成分分析的工作還沒有完成。[59]

同時,應該注意的是在西亞(美索不達米亞)和中國發現了相同類型的蜻蜓眼玻璃珠(見圖13)。這種一顆珠子上有很多眼睛的類型(所謂的Ⅱ-Ⅲ型)很可能起源于公元前6~前5世紀的腓尼基或黎凡特,那里擁有各式這樣的珠子。[60]應該很清楚的是,公元前5世紀,這種樣式的珠子極有可能從西亞經過中亞和新疆傳入中國。然而,在新疆克孜爾只發現了簡單樣式的蜻蜓眼玻璃珠(即I型一珠一眼),年代也十分早,大致在公元前11~前8世紀[61];同類珠子于公元前13世紀出現在埃及法尤姆綠洲的Medinet el-Ghurob[62],稍晚一點這種樣式的演變形式出現在腓尼基文化中。[63]目前我們在中亞還沒有發現這三種類型的任何珠子。這種蜻蜓眼玻璃珠在泰國南部的Takuapa遺址倒有發現。[64]

圖13 蜻蜓眼玻璃珠(左圖出自西亞【地中?!?,公元前6~前2世紀;右圖出自中國,公元前5~前3世紀。日本信樂美秀藝術館藏)

考古證據表明,伴隨著“印度化”的過程,東南亞在公元前一千紀末成為“絲綢之路”的組成部分。珠子成為印度至東南亞商路上的重要物品。早期東南亞地區的珠子由石頭、貝殼、骨頭制成,且多為本地生產。最早的半寶石(紅玉髓)珠子被認為出自泰國Nong Nor遺址,年代為公元前500年前后。[65]

大部分由半寶石和玻璃制成的貿易珠在公元前一千紀末至公元一千紀上半葉“印度化”時期傳播至此。各樣的半寶石珠大多數由紅玉髓和玻璃制成,在柬埔寨Phum Snay遺址(公元1~7世紀)和Angkor Borei遺址(公元前2世紀~公元2世紀)都有發現。有管狀形、雙錐形、圓柱形等其他形狀(見圖14)。一些如上文提到的雙錐長形紅玉髓珠給我們充足的理由推測它們若非印度進口,即受印度影響。

玻璃工藝同樣在“印度化”時期傳入東南亞。在Phum Snay遺址D地點發現的一塊玻璃熔渣使我們有理由推測至少玻璃在這里回爐重熔(見圖15)。

圖14 不同類型的珠子(柬埔寨Phum Snay遺址出土,公元1~7世紀,謝爾蓋攝)

圖15 玻璃熔渣(柬埔寨Phum Snay遺址 D地點出土,公元1~7世紀,謝爾蓋攝)

柬埔寨、老撾、越南、印度玻璃材料分析的工作由中井泉教授和筆者完成。研究顯示中南半島的玻璃混合有不同的化學成分類型,反映出這里不同的玻璃貿易方式。如在柬埔寨普遍流行的印度-斯里蘭卡樣式和東南亞鋁堿玻璃類型,越南則和中國華南地區一樣是鉀堿玻璃。在這里也可以看到少數堿石灰玻璃、典型的西亞玻璃、鉛類玻璃,此外,還可以看到典型的中國玻璃。這證明東南亞與遙遠的西方世界有著聯系。[66]

印度-太平洋類型玻璃珠的傳播也是東南亞貿易的重要內容。一直以來我們依靠印度阿里卡梅杜遺址(Arikamedu)[67]的證據。隨后在泰國中部約公元前4世紀的Ban Don Ta Phet遺址發現有這類單色玻璃珠,比阿里卡梅杜遺址早100~200年。[68]無論如何,這種類型的珠子廣泛遍布亞洲,東至韓國、日本(公元紀年開始),西至非洲東海岸。[69]發現于Shasenem遺址和土庫曼斯坦其他遺址的一些玻璃珠[70]從外形上均屬于這一類型,但需要更為細致的研究和分析(見圖16)。

圖16 珠子(土庫曼斯坦出土,公元前3世紀~公元3世紀。
左圖土庫曼斯坦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藏;右圖文化中心國家博物館藏,謝爾蓋攝)

另一個表現東南亞與遙遠西方聯系的重要證據是在Oc Eo 遺址和Angkor Borei遺址發現的羅馬金幣和希臘-羅馬式陰文印文(見圖17)。[71]它們肯定不是本地生產的,而是通過印度進口的。無獨有偶,希臘羅馬式寶石在泰國南部也有發現,如Klong Tom,Ta Chana,Phu Khao Thong遺址,年代為公元前一千紀晚期至公元8世紀。[72]它們中的一些希臘神話主題與東南亞原住民文化截然不同,毫無疑問這些是來自希臘化的世界,如印度北部。藏于Suthi Ratana基金會,出土于Klong Tom遺址的一件陰文印文與沙迦酋長國Dibba遺址發現的相似,由Sabah Jasim發掘。[73]

圖17 希臘-羅馬式陰文(柬埔寨Angkor Borei遺址,公元前2世紀~公元2世紀,金邊Tranet私人收藏)

雖然至公元前一千紀末中亞仍保持著連接西方紐帶的作用,但印度作為東南亞與西方連接的關鍵節點的地位毋庸置疑。有時,我們甚至可以從東南亞遺存中看到某種關系。毫無疑問,這是因為它與印度的密切關系,多數情況下我們會談到印度的影響,同樣包括中亞的一部分。這里必須提到的是中亞很大一部分地區在當時屬貴霜帝國(公元前2世紀~公元4世紀)境內,同時也享有著犍陀羅式的佛教文化。

土庫曼斯坦出土的希臘和帕提亞時期(公元前3世紀~公元3世紀)的珠子中有鑲嵌平面人臉珠。在泰國南部Khlong Tom遺址(公元1~8世紀)、新疆營盤遺址(公元1~5世紀)、印度北部Kausambi遺址[74]都發現有極為類似的珠子(見圖18)。它們與來自地中海的珠子表面屬于不同的類型。[75]也許,這種類型形成于中亞或印度北部的某些地方。

圖18 鑲嵌平面人臉玻璃珠(左圖土庫曼斯坦出土,帕提亞時代,公元前3世紀~公元3世紀,土庫曼斯坦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藏;右圖泰國六坤Khlong Tom遺址出土,公元1~8世紀,Suthi Ratana基金會,謝爾蓋攝)

另一個例子是一端飾有金或銀、另一端飾有奔馬樣式,可能用來裝扮奔馬的玻璃或紅玉髓的管狀珠子。這類珠子或僅存金屬端裝飾,在柬埔寨Phum Snay遺址、泰國Phu Khao Thong遺址和塔吉克斯坦列寧納巴德地區的Shirin遺址都有發現[76](見圖19)。Shirin遺址(公元前3~前1世紀)出土的器物前部有馬的裝飾。Phu Khao Thong遺址有一件類似的金尾型器物,前半部是類似于有蹄類動物抬腿的樣式,雖然沒有發現珠子,但從樣式和大小看極可能是珠子尾部殘缺部分。這種有蹄類動物樣式是典型的來通杯尾端裝飾,來通乃是流行于伊朗和中亞的宗教器物,后來傳遍歐亞大陸,從希臘直到韓國和日本。Phum Snay遺址出土的珠子雖未見有蹄類動物雕像,但與前兩件樣品之間的聯系可見一二。當然,公元前一千紀貿易路線的中心從中亞移至印度,通過印度的間接聯系為所有這些相似之處創造了可能性。

圖19 金屬端珠子(上圖塔吉克斯坦Shirin遺址出土,公元前3~前1世紀,塔吉克斯坦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提供;左下圖泰國六坤Phu Khao Thong遺址出土,約公元500年,Suthi Ratana 基金會提供;右下圖柬埔寨金邊Phum Snay遺址出土,公元1~8世紀,Tranet私人提供)

公元前三千紀,中亞因其居中的地理位置和豐富的礦產特別是獨有的青金石資源,成為歐亞大陸交換(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青金石,作為珍貴稀有物品在近東地區社會復雜化形成與國家起源中扮演重要角色,在美索不達米亞、埃及、黎凡特廣為流行。公元前四千紀從巴達赫尚傳播至埃及。這很可能是巴克特里亞-馬爾吉阿納考古學文化群或馬爾吉阿納文化繁榮的原因之一,是聯系西亞與印度次大陸的紐帶。這一時期的貿易路線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被稱作青金石之路。隨后,青金石貿易也到達了東南亞。

公元前二千紀中葉,玻璃這種人類制作合金的偶然產物,逐漸取代了青金石在商路上的主要地位。這一時期,不僅有商品,還有技術的傳播。公元前一千紀初玻璃傳至印度,這與雅利安人從中亞遷移至印度次大陸北部緊密相連。后來,至公元前一千紀末,伴隨著大規模的人口遷徙,玻璃從印度傳至東南亞,被稱作是“印度化”時代。“印度化”在帶來了印度文化和宗教的同時,還有著希臘文化的因素。這一時期,印度開始成為連接東南亞與西亞之間的關鍵節點,中南半島的一些中亞文化元素想必也是經由印度傳入的。

附:中山大學歷史系林英教授點評

對于中國人而言,海上絲綢之路的起源與《漢書·地理志》(漢書卷二十八地理志八下)中的一段記載密切相關:“(武帝時)有譯長,屬黃門,與應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流離、奇石異物,赍黃金,雜繒而往?!庇嘘P海上絲綢之路的中文撰述往往是從這里開始的。但是,細細品味,我們不禁會問,公元前1世紀的中國航海者們是如何詳細了解到這些海上奇珍的名稱?又如何確定可以用黃金和絲綢來交換?顯然,早在漢武帝遣黃門譯長入海之前,這一條海上通道已然存在。那么,它的面貌如何,涉及哪些地區,主要的貿易貨品是什么?我們是否可以稱之為絲綢之路?或者,我們應該為它尋找一個更為貼切的名字?

謝爾蓋·拉普捷夫博士多年來在東南亞和中亞地區從事考古發掘,工作地點從柬埔寨洞里薩湖畔延伸到土庫曼斯坦的沙漠深處。他為我們勾勒了公元前1世紀以前的海上絲綢之路,其觀點可以歸納為以下四個方面。

首先,從泰國南方恭斯耐墓葬群來看,當地在公元前1世紀已經有了階級分化,出現了兩類埋葬方式完全不同的墓葬。在社會等級較高人群的墓葬群中,出土了帶有公牛角標志的青銅器,結合云南石寨山文化出土的公牛青銅雕像與東南亞民間廣泛存在的公牛崇拜,他認為公牛角的出現是早期國家形成的標志,公牛是政治權威的象征,甚至更進一步被神化。

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作者進一步分析了墓葬中出土的玻璃珠。印度和東南亞出土的玻璃珠一直是早期海洋貿易網絡研究中的重要課題。早在20世紀60~70年代,美國學者Peter Francis已經調查了馬來半島出土的玻璃珠,并發現這種單色玻璃珠廣泛存在于南太平洋列島之中。他將這種類型的玻璃珠與印度南部的著名遺址阿里卡梅杜(Arikamendu,公元1世紀,出土了大量羅馬文物)做了比較,認為馬來亞的玻璃珠來源于印度,因此將之命名為印度-太平洋式玻璃珠。但是,拉普捷夫博士的考古發掘證實,早在公元前500年,泰國南部不僅有同類型的玻璃珠大量存在,而且還有制作珠子的玻璃料,說明中南半島南部和暹羅灣沿岸早已擁有大規模制作此類珠子的技術和原料,因此,所謂的印度-太平洋式玻璃珠可能并非從印度傳入馬來亞和中南半島,而是循著相反的路線,從東南亞傳入印度,或者,兩大地區之間的玻璃珠貿易和技術交流是雙向的,互動的。

有趣的是,印度-太平洋式玻璃珠居然也出現在中亞。作者在土庫曼斯坦的文物調查中發現了同式樣玻璃珠,在相距如此遙遠的地區發現同類型玻璃珠意味著什么?它是否意味著在上古時代已經有了某種全球化的貿易網絡——以玻璃珠為代表的貿易和技術交流網絡?抑或另有原因?

源于西亞和地中海地區的蜻蜓眼式玻璃珠也成為作者研究的對象。這種珠子在湖南、湖北的戰國墓中曾大量發現,說明早在公元前5世紀,中國與西方通過玻璃珠建立了某些交流。在泰國南部的它爬跨遺址(約公元前500年),也出土了幾枚這一樣式的玻璃珠,這提醒我們,在研究蜻蜓眼式玻璃珠的東西方交流網絡中,東南亞地區也應該占據一席之地。

作者的第三個重大發現涉及早期絲綢之路中的重要標志——青金石。早在1968年,蘇聯學者維克多·沙里阿迪尼已經分析了古代中亞、西亞和埃及的青金石。這一源于阿富汗崇山峻嶺中的寶石,在從中亞到地中海區域的古代文明中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被用來裝飾神像,制作珠寶,并且常常與黃金并列,成為權威的象征。沙里阿迪尼認為,早期絲綢之路可以稱之為青金石之路,青金石從阿富汗被輾轉運往近東和埃及,它在不同地區的出現和使用,成為跨區域的貿易網絡形成的標志。在泰國恭斯耐的墓葬群中(公元前1世紀~公元后5世紀),也出土兩顆青金石寶石,說明至公元前1世紀,青金石之路很可能已經通過印度次大陸的貴霜帝國,延伸到了東南亞。

作者探討的第四個問題是東南亞地區出土的希臘羅馬式文物,這些發現來自泰國、柬埔寨和越南,包括帶有人像的寶石浮雕(主題多與希臘神話有關)、羅馬錢幣、帶圖案的薄金版等。這些發現同樣說明,約公元前1世紀至公元1世紀,帶有古典文化特征的物品已經在東南亞出現。按照作者的分析論證,當地人不一定了解這些物品的文化內涵,只是單純地欣賞它們,將它們當成社會等級和權威地位的象征物。

總之,在作者看來,大規模的貿易網絡古已有之,它最初是區域性的,分布在歐亞大陸的幾個節點。就東南亞地區來看,早期國家的誕生催化了跨區域貿易,統治者需要來自外域的物品象征新的權力,它可以是青金石,也可以是希臘式寶石和羅馬錢幣。新的需求動力推動了區域貿易網絡的擴展和連接,到了公元前1世紀,我們可以發現,某種全球化的貿易網絡已經形成,它以印度次大陸和中亞地區為中心,將東西方連接起來。當中國人攜帶黃金和絲綢從交廣地區出發,他們所要駛向的地方,正是這個貿易網絡的南方節點——東南亞。絲綢的現身,猶如一個信號,意味著來自中國的新物品已經被這一南方海洋貿易網絡接受,不久即將大顯身手,也正是從這個時代開始,海上絲綢之路可以真的被命名為“絲綢之路”。

拉普捷夫博士精通中、日、越南、高棉等多種歐亞語言,他的研究視野開闊,多文化比較并行,并且依據自己發掘和調查的一手材料展開分析,確實為我們帶來了諸多啟發,例如,我們在認識絲綢之路時,是否應該注意換位思考,不僅僅從中國出發去探討它,更要從全球史觀的角度去觀察它?又如,我們習慣于將海上絲綢之路與陸上絲綢之路分別考慮,但是拉普捷夫博士的文章提醒我們,這些道路實際上是縱橫交錯的,在某些時代,海路和陸路會發生交集,那么,它們又是如何發生了聯系,這后面的歷史背景是什么?

或許,這篇文章最重要的啟示在于,我們已經非常習慣于絲綢之路的概念,習慣于用絲綢來概括這一全球性貿易網絡上曾經輸送過的諸多物品,從上古的青金石、玻璃珠到中古的絲瓷與茶馬。事實上,絲綢之路并不僅僅屬于中國,也不是僅僅用來將中國的絲綢銷往外域,絲綢之路乃是世界不同地區的人民共同創造和分享的古代貿易之路。只有當我們深刻地理解了它多種多樣的面貌時,我們才能真正明白,對于中國人來說,它最終被命名為絲綢之路是多么值得自豪。

Central Asia on the Crossroads of Trade of Prestigious Goods in the Ⅲ-Ⅰ Millennium B.C.:Natural Minerals and Glass

Sergey Lapteff

Abstract:Processes of exchange in prehistoric and early historic societies closely relied on exchange in rare goods. One of such goods was lapis lazuli and objects made from it. They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on the trade roads in Eurasia in the Ⅲ-Ⅱ millenniums B.C.,promoting rich in mineral resources Central Asia to the crossroads of far-distance exchange on the continent. In the I millennium B.C. glass took place of lapis-lazuli in the international exchange and its center became to the South to Indian subcontinent.

Keywords:lapis lazuli;glass;far-distant exchange;Central Asia;India

(執行編輯 徐素琴)


[1]作者謝爾蓋(Sergey Lapteff)系日本美秀美術館研究員。譯者馮筱媛系中山大學歷史系博士后,審校者林英系中山大學歷史系教授。
原文Central Asia on the Crossroads of Trade of Prestigious Goods in the Ⅲ-Ⅰ Millennium B.C.:Natural Minerals and Glass(未刊稿),2017年3月3日在廣東省社會科學院廣東海洋史研究中心“史學前沿論壇”上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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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S. Lapteff,“バクトリア·マルギアナ考古文化複合——その地理的な境について?!?/p>

[29]S. Lapteff,“バクトリア·マルギアナ考古文化複合——その地理的な境について。”

[30]V. I. Sarianidi,Goňurdepe Türkmenistan:?alaryň we hudaylaryň ??heri,A?gabat [Goňurdepe Türkmenistan. City of Kings and Gods],2005,p.258;Margu?,Türkmenistan,Beyik mediniyetiň syrlar düny?si we onuň hakyky ke?bi [Margu?,Türkmenistan. Mystery and True of the Great Culture],A?gabat,2008,p.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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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V. I. Sarianidi,Die Kunst des alten Afghanistan,Leipzig,1986,pp.180;M. S. Vats,1975,p.125;ヴィーラー·モーティマー:《インダス文明の流れ》,東京,1971,第51頁。

[33]可能為卡拉奇博物館藏品。

[34]M. S. Vats:《世界四大文明——インダス文明展》,第45、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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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MIHO MUSEUM(編)《古代ガラス——色彩の饗宴》,第12~13頁。

[43]MIHO MUSEUM(編)《古代ガラス——色彩の饗宴》,第21頁。

[44]P. R. S. Moorey,Ancient Mesopotamian Materials and Industries:The Archaeological Evidenc e,p.193.

[45]MIHO MUSEUM(編)《古代ガラス——色彩の饗宴》,第38頁。

[46]P. R. S. Moorey, Ancient Mesopotamian Materials and Industries:The Archaeological Evidence,p.193;S. J. Fleming et al.,“Glassmaking in Geoy Tepe(Arerbaijan)during the Early 2nd Millennium BC:A study of Blue Colourants Using PIXE Spectrometry,” in Computer Applications and Quantitative Methods in Archaeology - 1993,Oxford,pp.199-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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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V. Govind,“Some Aspects of Glass Manufacturing in Ancient India,” pp.286-289.

[51]M. K. Dhavalikar et al.,Excavations at Inamgaon,Vol.Ⅰ-Ⅱ,Pune,1988.

[52]A. K. Kanungo & R. H. Brill,“Kopia,India's First Glassmaking Site:Dating and Chemical Analysis,” p.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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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稲垣肇:《古代中國のガラス》,第130頁。

[55]稲垣肇:《古代中國のガラス》,第131頁;干福熹編《絲綢之路上的古代玻璃研究》,第2~3頁。

[56]小寺智津子:《ガラスが語る古代東アジア》,東京同成社,2012,第20、23頁。

[57]小寺智津子:《ガラスが語る古代東アジア》,第18~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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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現藏于Mary Welayaty博物館,筆者測試。

[60]谷一尚:《世界のとんぼ玉》,東京,1999,第13~15、88頁;J. W. Lankton,A Bead Timeline,pp.49-51。

[61]小寺智津子:《ガラスが語る古代東アジア》,第19頁。

[62]谷一尚:《世界のとんぼ玉》,第88頁;J. W. Lankton,A Bead Timeline,p.43。

[63]J. W. Lankton,A Bead Timeline,p.47.

[64][Pongpanich Bunchar],[Road of beads], [Bangkok],2009,p.132.

[65]C. Higham,Early Mainland Southeast Asia. From first Humans to Angkor, Bangkok,2014,p.168.

[66]ラプチェフ·セルゲイ、松崎真弓、白瀧絢子、中井泉:《カンボジアの古代ガラスと天然石コレクションの化學組成分析》,第9~17頁。

[67]L. S. Dubin,The History of Beads,from 30,000 B.C. to the Present,New York,1987,p.195;P. Jr. Francis,“Glass Beads in Asia. Part Ⅱ. Indo-Pacific Beads,” Asian Perspectives,29(1),1990,pp.1-23.

[68]J. W. Lankton,A Bead Timeline,pp.60-61.

[69]J. W. Lankton,A Bead Timeline,p.72;P. Jr. Francis,“Glass Beads in Asia. Part Ⅱ. Indo-Pacific Beads,” pp.1-2.

[70]藏于土庫曼斯坦國家博物館文化中心及土庫曼斯坦科學院歷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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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Road of beads];S. V. Lapteff,On Post-Hellenistic Influence in South-East Asia. Based on New Materials Recently Found in Southern Thailand and around Tonle Sap Lake in Cambodia, Ancient Civilizations from Scythia to Siberia,22,2016,pp.295-320.

[73]S. Jasim & E. Yousif,“Dibba:an Ancient Port in the Gulf of Oman in the Early Roman Era,” Arabian Archaeology and Epigraphy,25(1),2014,pp.74-75.

[74]J. W,Lankton,A Bead Timeline,p.70.

[75]由水常雄:《トンボ玉》,東京,1989,第34頁;J. W,Lankton,A Bead Timeline,p.57。

[76][Road of beads],p.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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