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江水暖:蕭山改革開放40年訪談錄
- 杭州市蕭山區人民政府地方志辦公室 中共杭州市蕭山區委黨史研究室
- 13391字
- 2019-10-18 16:49:55
三 蕭山經濟發展和民生工程建設
(一)湘湖的保護開發
采訪者:2003年,蕭山區政協做了一個調研課題——大手筆謀劃和實施古湘湖保護開發。相繼召開了4個座談會,3次到有關部門聽取意見,2次實地踏勘,并考察了山東聊城東昌湖、江蘇常熟尚湖、江蘇溧陽天目湖的開發情況。是什么契機使得湘湖保護開發在21世紀初被提上議事日程?
沈奔新:蕭山原來有著名的古湘湖,后來范圍逐步縮小了。在20世紀50年代時候,因為湘湖的土可以用來制作磚瓦,所以當時有好多磚瓦廠就搬到了這里,就地取材,挖土造磚。包括我們浙江建材廠、蕭山磚瓦廠、城廂磚瓦廠等都在這里。原來這里還有窯洞,現在部分窯洞還保留著,當時是用來燒窯的,因為湘湖的土質比較好,適合于做磚瓦。做磚瓦的越來越多,人們在湘湖挖的土越來越深,水面就越來越小。除此之外,老百姓灌溉、開荒也有影響,田地的灌溉需要用水,加上開荒會占地。所以,湘湖一度陷入萎縮的困境,甚至不能再稱之為湖了。我們進行開發之前,湘湖的湖面基本沒有了,只有星星點點的水面。
采訪者:湘湖保護是政府提出來的,還是政協提出來的?
沈奔新:當時是社會上的有識之士提出的,他們老早就呼吁要保護湘湖。他們寫過不少信,對保護和開發湘湖提出一些意見和建議。他們在信中非常迫切地說道:“湘湖再這樣搞下去,它將會不復存在。”當時有一個湘湖管理委員會[9],我們簡稱為湘管委,湘管委在1994年就成立了,但是湘管委只是個虛設機構,不是個常設機構。就是車輪班子,碰到什么問題就開個會,并不是固定的辦公地點和固定的人員在那里。
2002年我當政協主席的時候,不斷地收到這些社會有識之士的來信,要求政協重視保護湘湖、開發湘湖,他們認為應該以保護為主體,要小手筆地開發,大手筆地保護。他們就怎么樣保護、開發也提出了一些建議,要求政協在這個問題上有所作為。我聽了之后,覺得非常有道理,所以我們政協內部就統一思想,專門成立了一個課題組。我們還到江蘇的兩個地方去考察,一個是江蘇溧陽天目湖,一個是江蘇常熟尚湖。
當時有一個會議,叫第一屆世界休閑大會,要在蕭山舉行,時間是2006年4月22日,那個時候湘湖一期已經建成了。在這個之前,我們調研了以后,就結合政協的經驗提出建議。當時是在東方文化園開的會,政協書面上向當時的蕭山區人民政府提出了十條建議,十條建議都很具體,主題叫作“大手筆保護古湘湖”。我當時認為,在這十條建議當中,當務之急是“三個一”。第一,要成立一個實干的班子,這個班子原來是湘管委,是個虛的,那么現在把它由虛變實;第二,要有一個好的規劃;第三,要有一個湖面。
采訪者:2003年11月24日,湘湖征遷之始,蕭山成立拆遷指揮部,抽調108名干部,組成17個民房征遷小組和1個企業征遷小組,實施湘湖一期征遷工作。征遷之始做了哪些準備工作?征遷過程中遇到了哪些困難?
沈奔新:當時蕭山區委、區政府從各部、委、辦、局、鄉鎮調了108名干部,到這里來搞征遷工作。然后他們分了好多組,如征遷組,在征遷組下面又分好多組,有評估、規劃等。今天我的秘書長生病了,不在這里,當時他就是湘湖征遷指揮部辦公室主任。王仁慶當時是指揮部的副指揮長。我剛提到的“三個一”的建議,第一,就是要成立一個實干的班子,這是最重要的,如果沒有實干的班子,其他都是空話。因為有這些實干的人去干,事情才有望成功。
這里還牽扯到搬遷的工作,搬遷具體有多少我記不清楚了,但是有40多家企業都要搬遷,需要給他們安置,如那邊要征地,辦手續,這邊也要動員。辦手續也是很麻煩的,很煩瑣,有時候你去蓋章簽字什么的,結果相關辦事人員不在;后來他在了,你又休息了。他們有時候晚上忙到十二點、凌晨一點還在研討對策,制定拆遷的獎勵政策。征遷過程中的困難肯定是有的,但也有解決辦法,如你規定幾月幾日幾點去進行公證,在這個時間之前去簽字,就有獎勵。征遷這個事情對老百姓的好處其實也挺多的,如湘湖家園小區的房子,都是很不錯的,還靠近湘湖風景區,該補償的都補償給他們了。
第二,是要有一個好的規劃。規劃要具體,絕對不能小打小鬧,我們政協當時提出來湘湖的整個規劃的面積是52.7平方千米。當時的建設局,現在叫住房建設局,他們提出來的規劃面積是36.7平方千米,我們不同意,我們就要52.7平方千米,我們想要規劃得大一點。按照當時對湘湖的規劃,以前的東方文化園,也被包括在里面。這里應該說涉及四個鄉鎮或街道:城廂街道、蜀山街道、義橋鎮、聞堰街道的部分區塊,它們也都包括在這52.7平方千米當中。
第三,是要有一個湖面。2006年4月22日,第一屆世界休閑大會在杭州樂園舉行,湘湖一期也正式亮相,現在的杭州樂園也是在規劃內的。在這個時間節點之前,我們建議一定要建成一個湖面,湖面是重點要建設的,其他建設、開發都可以緩一緩,招商引資也可以慢慢來。為什么要建一個湖面,湘湖沒有湖面,怎么能叫湘湖呢?有一個湖面,湖面的旁邊有綠地,這樣才像一個風景區,就像西湖一樣。最后建成的湖面大概是1.8平方千米。我覺得招商引資可以慢慢來,不用操之過急,一定要在2006年4月之前建成這樣的湖面,那才叫湘湖。
當時指揮部成立了,工作依然挺難做的。當時的蕭山區委書記王金財[10]和杭州市委書記王國平經常來到施工現場。湘湖一期建設的時候,王國平書記就來了50多次。可見他對湘湖建設的高度重視。他強調湘湖一期建設要“一炮打響,一氣呵成”,這是他給蕭山區委提的要求。市委書記這樣子鼓勁打氣,還經常來檢查,我們的區委書記也感到責任很大,壓力也很大。區委書記當時是從杭州市委組織部部長的崗位上過來的,一上任就接手這項重點工程,他組織我們四套領導班子,有關部委、辦局一起到西溪考察,考察以后在西溪賓館里面開了一次會。這時候征遷指揮部已經成立了,工作正在推進中。但是阻力比較大,老百姓有的不肯拆,有些人就是這樣,你不去拆,他就埋怨干部;等到你要去拆的時候,他又不肯拆了。為什么呢?主要他是想賠償高一點。
采訪者:后來這個怎么解決的呢?
沈奔新:就是要出臺一些相應的政策。當時在西溪開的這次會議,指揮部的指揮長是個區委副書記,他坐不下來,確實很忙碌,經常需要兩邊跑。其他人呢,有一個是副區長張振豐[11];一個是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王仁慶;還有一個是政協副主席金志橋[12],這三個人是副指揮。他們三個當中一個是人大的,一個是政協的,兩位都是老同志,張振豐副區長年紀輕一些,他是常務副總指揮。
那天開會他們都去了。我們中間休息的時候,區委書記問我:“現在推進有困難,你看這個事情怎么辦?”我當時建議王書記,讓這個副區長張振豐把他所有的工作都交給其他副區長分擔,他完全脫出來專門來抓這件事。我們當時想的就是要背水一戰,要建立激勵機制,你做得好,那就提拔,做得不好,那就讓位,所以你就要一心一意地做這個事情。
為什么我講這個話,為什么這么建議?因為當時我們有一個同志來給我講過,像這樣兩頭跑不行,這個工程時間緊,2006年4月20日之前必須要建成,時間是十、九、八、七這樣子倒數過來的,很緊迫,這樣子兩頭跑容易精力分散,工作推行不下去的。所以我給書記講了這番話,書記很贊同。在這之后,我就單獨和這個副區長談了談,告訴他要撲下身子來做這個工作。后來就這樣定下來了,他就一天到晚在湘湖動遷現場,把一期做得非常好。后來他到開發區擔任主任,然后當臨安市市長、市委書記,現在是杭州市紀委常務副書記,一路都很順。當時他是和干部群眾一起,同吃同住同工作,也鍛煉了能力,大家也非常團結。
我記得人大、政協都到這里視察過,政協視察的前一天,金志橋打電話給我,他說:“昨天人大來視察被老百姓圍起來了,我看你們就不要到我們指揮部來了。”我說:“這不行,這個是我們政協提出來的,我們必須到現場。如果給老百姓圍起來,也是給我們一次工作機會,我們可以幫指揮部做老百姓的工作。我們對情況比較了解,有優勢、有條件,對吧?”第二天我們去了現場,結果一個老百姓也沒有。
還有一個事情,發生在一次推進會上。會上提出了一些問題,人大、政協都表態了。人大方面是一個常務副主任過來的,他們的主任當時不在,我代表政協也表態了。我當時自己還在本子上面寫了筆記。第二天,《蕭山日報》上發表了對這次會議的報道。結果我一看,發現他們把我說的好多東西都給弄錯了。后來我把蕭山日報社總編叫來,我說:“你們怎么弄的?我在會上講,‘湘湖不僅是湘湖人民的湘湖,更是蕭山人民的湘湖’。結果報紙上面寫的是‘湘湖不是湘湖人民的湘湖’。哎呀,好幾個地方都是錯的。你們這種稿子,第一,沒經我本人審核;第二,你們自己不動腦子,你們編輯都不好好審查嗎?我怎么能這樣子講呢?”
2006年4月22日,湘湖一期正式開園,休閑大會正式開幕,項目基礎還是很好的。這個環境確實很優美,一期建成了之后,我們建議馬上建二期。二期是向西,沿著錢塘江方向拓展的。
古代的湘湖呢,兩頭大,中間小,中間有個跨湖橋,是一個葫蘆形狀的。那么我們要向西邊延伸,東邊修的不遠,到杭州樂園為止。二期也是我們政協提出來的,當時也有個建議案。和一期相比,這個里面有好多的工作都是大同小異的。我那時候親自帶著政協常委班子,跑到湘湖附近的老虎洞山上,在那里居高臨下,拿著圖紙觀察。我讓我們當時政協負責過規劃工作的一個副主席,還有一個常委來負責這些事情,畢竟政協這方面人才多。然后他們把圖紙拿來給我看,我在那邊給他們提些建議,把把關。有一次回來,我就發現有個地方不對,總覺得他們肯定有的地方搞錯了,他們做規劃的也不是萬無一失的,也是會搞錯的。
采訪者:哪些地方搞錯了,什么原因呢?
沈奔新:西邊的標線搞錯了,湘湖二期四至范圍要準確,東南西北到哪條路、哪條河、什么地界,要非常明確。他們把西邊一條路搞錯了,可能是粗心吧,后來就改過來了。
湘湖建設二期工程也是由我們政協以建議案向區政府提出來的,當時召開了一個會議,我們區長也參加了會議,區長親自到場,分管建設的副區長也親自到場,還有辦公室主任、副主任,建設局局長、土管局局長、環保局局長等都到場了。我們是面對面辦公,政協建議案當面給政府提出來,課題組匯報,然后大家討論。接著我提出意見,區長表態。就這么個過程,當場決定,效率非常高。
然后,二期建設又要成立指揮部,又要動遷。二期開園是2011年9月,杭州市委書記黃坤明來了,已轉任人大工作的王國平主任也來了,他是我接待的。他一下車就講:“好!你們搞得很好,接著就搞三期。”三期提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在人大了。
采訪者:三期時候,您快退休了吧?是2012年的時候嗎?
沈奔新:二期是2011年9月14日竣工開園的,在二期建成以后,我就提出搞三期,我在黨代會上提出的湘湖三期建設的建議。當時要討論黨代會的報告,大家要提出一些經濟社會發展的意見建議。我當時是在我們瓜瀝代表團中,我也是主席團成員。那么在這個代表團里,我就提出來湘湖要把三期做好,按照52.7平方千米的規劃做好三期。當時呢,我們代表團的團長是我們瓜瀝鎮的黨委書記,我和他講:“你必須把這個意見,代表我們瓜瀝鎮第七代表團提交到主席團去,要在黨代會的主席團會議當中匯報。”然后我又補充說:“我也是成員之一,我可是聽著呢。”
后來區委常委會上我也提過,當時的區委書記也非常重視,認為前面搞了一期二期,按照規劃必須搞好三期,三期要馬上動手搞。2012年的黨代會大概是在1月召開的,會上我提出來這個建議,在常委會上面我又提出來。2012年2月,人代會閉幕,因為2012年換屆,我就退休了。換屆之后,當時瓜瀝鎮黨委書記當副區長了,他就分管這個事情。當時我和他交流的時候還說道:“湘湖建設的第一期是張振豐坐鎮的,搞得很不錯;第二期是當時的副區長方毅負責的,他們搞得都很不錯,后來都被提拔了。你是鄉鎮黨委書記上來剛擔任副區長,三期在你手里搞,那現在就要看你的了。前面兩個分管負責的,現在你是第三個分管副區長,在你手里搞,你能不能搞得跟他們一樣好,或者比他們更好?如果你辦得很好,那你才有前途。”其實他壓力也是挺大的。
三期應該說也搞得蠻好的,這個副區長后來調到杭州去了。湘湖三期工程在2016年10月1日正式開園。湘湖旅游度假區管委會有一個“老人”叫韓長來,他是一期、二期、三期的直接參與者與執行者。一期的時候,他是副主任;二期的時候,他是主任;三期的時候,他是書記。三期的時候,就是要把聞堰鎮并給湘湖,就成了湘湖旅游度假區管委會和聞堰鎮,一套班子兩塊牌子。往西走,錢塘江邊上就是聞堰鎮,現在叫聞堰街道了。一期、二期他們有些人就提出來要合并,我們政協都沒有同意,我認為呢,湘湖旅游度假區管委會要單獨去弄,甚至要給它升格,規格方面給它升格是最好的,如果沒法升格,那就單獨出來。它的職能是什么呢?就是負責湘湖景區的規劃、建設、管理、招商,要搞這些事情,不要去搞其他一些無關的事情。有關的鎮和街道要做征地、拆遷,做老百姓的工作。例如,這兒弄好了一塊空地,交給湘湖旅游度假區管委會,那管委會來搞規劃,來設計,搞好之后就是招商、建設、管理等這些事情了,這叫分工不同。
合并了以后怎么弄,怎么去管理?現在湘湖旅游度假區管委會書記就是聞堰鎮黨委書記,聞堰鎮的鎮長,現在叫聞堰街道主任,也是湘湖旅游度假區管委會的主任,他們認為這樣一體化合并起來有很多好處,好多事情可以通盤考慮。當然他有他的考慮,但是我認為弊大于利,還是分開比較好。現在那么多村,那么多老百姓,那么多企業,都和湘湖不搭界的,但是他們要是有什么事情都要找到書記、主任。老百姓不管大事小事,都要找一把手,找書記、主任。經濟社會發展,社會穩定,書記、主任都要花很多精力去管。本來聞堰鎮那里也有領導班子的,他們管理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因為湘湖這邊本來事情就很多了,如征地、拆遷、規劃、建設、管理等統統都要協調好。所以我認為這種模式是不好的。
現在我們的錢江世紀城,原來和寧圍鎮并在一起,G20峰會之前還是這樣子的,現在都分開了。寧圍鎮歸寧圍鎮,錢江世紀城歸錢江世紀城。寧圍鎮的土地拆遷好了交給他,這樣挺明確的。就像湘湖旅游度假區,它就把這個景區做好就行了。景區里面也有老百姓,有一些企業,那就好好管理,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你如果把一個地方全部都管起來,要管景區,又要管工業農業,那么多老百姓,那么多企業,精力就太分散,這樣對兩邊的工作都有一定的影響。我退休以后還提出來,反對他們這樣并,但是他們可能有他們的考慮。
采訪者:我看到資料里面在2000年的時候,您當時到日本專門考察旅游度假村的建設,當時您為什么去日本考察了?在考察過程當中您取得了怎樣的收獲?
沈奔新:那個時候,我在當蕭山市委副書記。2000年,我們當時的書記在北京中央黨校學習。當時的市長林振國[13]要求我去的。當時還有一個杭州派下來的常務副市長,本來我們兩個去的,后來他不去了。那次去考察,很多人都去了,有一個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一個政協副主席,還有一個開發區的副主任,還有相關部委辦局的局長,有土管局局長、建設局局長、財政局局長等好幾個局長,隊伍還比較龐大。
我們去主要有兩大任務,第一個任務就是招商引資。我們蕭山有國家級的經濟技術開發區,當時去的人里面,有開發區的副主任,有日語翻譯,還有開發區的其他幾個人,我們一起去,是為了招商引資的事情。第二個任務是考察旅游項目,因為日本的旅游項目做得很好。杭州樂園的宋城集團的董事長,他也帶了一班人去。我們重點考察的一個是豪斯登堡[14],一個是箱根[15],還有一個是熱海[16]。考察主要去三個地方,第一,先去考察豪斯登堡,豪斯登堡在日本的福岡,是一個景區,它里面有迪士尼樂園,全部看完大概要兩天時間。第二,考察箱根,也是個旅游景區,位于日本的神奈川縣,是一個療養的好地方。此外呢,他還有一個地方叫熱海,以溫泉出名,到日本主要是考察這三個地方。
日本旅游景點考察完了,接下來就是招商的事情了。我們走訪了一些日本落戶在蕭山的企業總部,如太陽機械,它在我們開發區也是做得挺大的,還有一個比較有名的是雅馬哈。我們當時跑了好幾家企業,不光是在蕭山開發區的日本企業,也跑了幾家準備招商的企業。當時主要就是完成這兩項工作。回來以后,我們在杭州宋城那個地方開了一次會,就是對杭州樂園二期怎么建設,大家一起來討論,提出了一些意見和建議。與這個相關的一些部門都參加了,如建設、土管、環保之類的部門,他們都提出了意見建議,后來才有了杭州樂園的二期。這里面還有故事呢。
采訪者:有些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沈奔新:我回來以后,我們市長跟我講了一個事,他說杭州市紀委收到關于我的舉報信。杭州紀委信訪室主任我也認識,他沒給我講,因為畢竟這個涉及我嘛。他說:“舉報信中舉報蕭山市委副書記沈奔新帶隊,到日本游山玩水,公費旅游之類的。”后來我和他說:“這個情況完全屬實。”因為我們考察的就是旅游項目,當然要去看景點。說我是游山玩水,去看景點,我就說這個情況完全屬實。但是這是組織公派的,其實就是這個任務,除此之外還有招商引資。杭州紀委說:“原來是這么個情況,為什么去考察,考察內容是什么?”那就是到日本的景點去考察,還有就是去考察日本的企業,就這兩大任務。杭州樂園呢,是蕭山第一個旅游項目,第一期試營業的時候,我們也去了。那么招商引資呢,應該說對我們整個開發區日資企業的引進和這些企業的成長發展,也是起到一定作用的。我們去考察的這些日本的一些企業家,都是和我們中國、和蕭山關系很友好的。他們有時候過來,我也會去陪同接待他們。
(二)蕭山的農場改革
采訪者:那我們現在進入下一個主題,有關農場改革問題。2000年的時候,蕭山實施了農場改革,當時農場改革的原因是什么?在蕭山農場改革當中有哪些農場比較具有代表性?
沈奔新:農場改革一共有兩次,實際上老早就實施農場改革了。分管農業農村的副市長王仁慶同志,他對這一塊最熟悉了,你們后天采訪他時可以讓他好好講講。2000年,我是蕭山市委副書記,農業和農村是我分管的。這一年的農業農村方面,有深化農場改革,也有拆大圍墻[17],還有村級集體經濟的清理和整頓。
我當副書記分管的事情有好多,深化農場改革是當時蕭山市委市政府決定的。在前面已經搞過,但是沒成功。當時我們農場改革領導小組的組長是林振國市長,我和副市長王仁慶是主管。眾多農場里面有個集體農場叫紅山農場,它是蕭山最有名的,是蕭山的三面紅旗之一。三面紅旗就是“一村、一場、一廠”,一村,就是航民村;一廠,就是萬向節廠,現在叫萬向集團;一場,就是紅山農場,這三面紅旗在蕭山一直是高高飄揚的。紅山農場是集體農場,是集體所有制的農場,現在也是股份制農場,今年紅山農場的老場長剛剛退休。除了紅山農場,其他都是國有農場,如農一場、農二場、錢江農場、紅墾農場、湘湖農場五個農場。算上紅山農場的話,應該就是六個農場。當時為了管理農場,蕭山有一個農場管理局,后來撤銷掉了。
2000年搞農場改革的時候,阻力也確實非常大,我們大概先后開過幾十次會議,四五十次是有的。具體工作方面,如我們召開動員大會,那都是林市長親自動員,我做報告,王仁慶副市長布置工作。我們首先試點,然后推廣。先在紅墾農場做一個試點,試點成功以后,再推廣開。問題涉及很多,包括資產負債、身份的轉換等。勞動、人事、社保等各個部門都是我們領導小組的成員單位。有時候晚上開會開得很遲,所以我的印象也是最深刻的。
2000年底,大概十一二月,我出差去了福建。那天上午坐飛機回來,到了區政府行政中心是11點。我進去發現都是人,區委的1號樓,樓上樓下都是人,很多老百姓都過來了。我一看到這個景象,心想可能是農場改革當中遇到的職工上訪。當時我們區委辦公室一個副主任叫蔡仁林,是跟我負責農業農村這一塊的,我就問他什么情況。他說:“農一場、農二場的上訪,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他覺得必須要領導出面了。我就說:“你這說的什么話,我來了肯定我出面。”當時信訪也是我管的。然后我跑到區政府辦公室,和王仁慶副市長的辦公室副主任蔣幸達說這事,因為他當時負責的就是農業農村方面的具體工作。我問他王市長去哪里了,他說:“王市長好像有什么事情,到新塘去了。”我過來以后跟蔡仁林說:“現在你跟他們說,留下五個人,我來接訪,地點就在區委五樓會議室,其他人都到區委區政府大門口臺階上去坐著(當時也沒有那么多凳子給他們坐)。”然后我就讓蔡仁林和他們這些上訪群眾去談。蔡仁林談完了出來,說他們推舉了八個人,但信訪條例規定,集體上訪不能超過五個人,這五個人要大家推選出來,作為代表,大家一起講是不可能的,那么多人怎么講?那樣太亂了。所以必須要選出能代表上訪群眾的人,他們既能代表群眾反映意見,同時又能夠傳達我們給群眾的意見。我叫他們推薦五個人,他們講五個人不好選,所以推薦了八個人。我就說:“好,八個人就八個人。”然后我在區委常委會議室里接待了他們。
大概談到了12點半,他們問一個問題,我就回答一個問題,逐個問題答復他們。他們問完就全部走了,對于接訪結果還是很滿意的。他們走了以后,我把相關負責人留下來,就剛才群眾提出的問題,我答復的意見,怎么抓落實,具體誰去管,都詳細講了。比如說農民要承包土地,農一場和農二場的土地要承包出去,要在社會公開發標。如果是紹興人來承包這塊土地,我們要價可能是500元一畝;那么如果是農場職工要承包這塊土地,可能就200元一畝。我和他們說:“你們要首先考慮農場職工,對于農場職工要給予應有的照顧,在同等條件下,農場職工優先,是必須要有的。”除此之外,還有醫藥費報銷問題、小孩上學問題等。它也不光是農場改革當中的問題,也是農場改革之前積累的問題。他們趁著這個機會都提出來了。
當時有一個人是農場職工,講的都是杭州話,他講:“急個掏、急個掏”(杭州話),他是抽煙的。我當時沒抽,我就對旁邊的人說:“去拿一包香煙過來。”拿過來之后,我遞煙給他,邊抽煙邊聊。他后來私下說:“這個領導蠻好的,居然給我煙抽。”
農場改革當中碰到的問題,一般是以王仁慶副市長和我為主,開會研究如何解決。如果碰到大的問題,我們解決不了的重要問題,那么要經過我們林市長,在常委會上提交。每一個試點當中取得的經驗,我們都要在面上進行推廣,擴大到面上。因為有了前面的實踐經驗,接下來就比較好辦一點,總體來講還是平穩順利的。后來深化完善農場改革,我們政協也有一個調研報告。政協用建議案的比較少,除非是涉及當時和今后蕭山經濟社會發展的、產生重大影響的問題,我們才采用建議案的形式。一般情況下,是由幾個政協委員個人作為提案,然后交給政府部門去辦理。
(三)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嘗試與推廣
采訪者: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是在衛生部的統一部署下實施的,政府衛生行政部門是各地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公共服務最主要的提供者與安排者。作為浙江省27個試點縣之一的蕭山區于2003年10月開始正式實施試點工作。杭州市蕭山區實施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背景是什么?
沈奔新:關于新型農村合作醫療,應該說我們蕭山是浙江省第一家搞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怎么搞起來的呢?這里面有故事。我當時什么文件都沒看到,中央國務院有關推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文件,我也還沒看到。我在當蕭山市委副書記的時候,當時我們蕭山市委提出來叫“工學江陰,農學南海,城建學中山”。工學江蘇的江陰;農學南海,南海是廣東的南海;城建就學中山市,中山城建搞得比較好,當時提出這么個口號。我們和江陰走動得很頻繁,江陰派人到我們這里來考察,我們也到那邊去考察,而且我們選拔了一些干部到江陰有關部門去掛職學習。我和當時江陰的市委副書記吳振法的關系還是很要好的,后來他當了政協主席。
2002年初,全國政協到北戴河培訓中心去學習,我和吳振法都去了。我們事先沒講好,但在那邊碰到了。學習之余我們就一起聊聊天、散散步。后來有一次他帶了兩三個人到我們蕭山政協來了,他們說要來取經。我也想向他們取經,想就工作方面的問題交流交流。我說:“你們現在有什么好的經驗,有什么創新的做法?給我們介紹介紹吧。”于是他就講了農村合作醫療這件事,江陰可能是全國第一個推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縣級市,搞得最早,當時好像衛生部也介紹過他們的經驗。他主要給我講了這個情況,我具體聽了一下,非常感興趣。
我們蕭山盡管是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但是和全國好多地方一樣,也有好多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人。有的老百姓生了病以后,看病難、看病貴、住院難、住院費貴的問題還是存在的,有些光靠老百姓自己是解決不了或者很難解決的,但是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有籌資比例的,那時候相應的做法是這樣的:采取個人繳費和政府資助的方式籌集資金,農民個人拿出10元,政府財政拿出10元,這20元作為農民住院的保險費用,當時叫住院保險。這個住院保險只有住院時有用,在門診不行,不過現在都能用。
2002年的時候他給我提建議說10元的比例太低了,今年叫農民拿出10元,政府配給的也是10元,如果第二年政府拿20元,你叫老百姓拿20元,老百姓可能就不愿意拿出來了。因為去年10元,今年漲了一倍,農民就會覺得漲價太多,那么可能就不會再投資這個項目,因此他提議起點最好稍微高點。我聽完這個事情以后,就把它記在心里。后來我在政協常委會主席會議上提出來這個事情,我覺得光我自己聽了不行,我建議最好專門到江蘇去考察一次。考察組的成員有我們政協的有關領導,財政局局長、衛生局局長,還有下面的業務科科長,我們一起去。邊考察,邊研究,邊統一思想。考察的地點第一個是江陰,第二個是常熟。
采訪者:為什么要去常熟呢,他們的新型合作醫療做得也很不錯嗎?
沈奔新:常熟推行得也比較早,它和江陰的時間差不多。另外我對常熟還比較熟悉,和那邊的政協領導也熟悉,所以就想讓他們具體介紹一下,為什么要搞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籌資的操作辦法怎么弄?聽了以后,我們討論過多次,并形成調研報告,提出了《蕭山區政協關于推行農村農民住院醫療保險的建議》。但是當時的政策是政府拿10元,老百姓個人拿20元。當年投保的人數有87萬人之多。
采訪者:農民幾乎都投保了嗎?
沈奔新:沒有,不是全部,我們有90多萬農村人口。城鎮居民有城鎮居民的保險,而農民沒有,通過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住院保險。當然,那時候還只能住院,因為當時還沒有底氣。到底一年開支要多少,政府會貼多少錢,是不是在蕭山的財政能力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這些都還不確定。
當時有個插曲,我們有一個分管的副區長,她是和我一起去考察的。我們的意見是這樣的:假設蕭山有100萬個農民,我都要他們參加保險,政府給每人拿出10元,那就是1 000萬元,這1 000萬元政府全部拿出來,不管多少人參加保險。如果最后參加人數是50萬元,政府也是按照100萬人來拿錢。當時政府主要領導不同意這樣子搞,他覺得如果參加了50萬元,政府出的就是50萬人的保險費,就是500萬元;如果有100萬人,那政府這邊出的就是1 000萬元,這個事情說不通。后來我與這位領導交談,分管的副市長也支持我們的意見。我們政協的意見是這樣的,政府是為老百姓做好事,政府都準備好了,農民只要來參加就行了,不是說我準備好了,你來一個我給你一個,你不來我就不給你弄。政府要真正地為民辦事、以人為中心,政府姿態高,決心大,我們做動員工作也好做。當時政府投入了很多資金,政府拿出10元,老百姓個人拿20元,當年就有87萬人參加。這樣看來,我們應該是浙江省第一家。實施之后,參加的農民嘗到了甜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當時住院費用報銷500元起步,500元以內不能參加報銷,500元以上的部分可以報銷。報銷的比例是60%~80%,有一個很具體的比例。我們在衛生局、財政局和政協會議室開過很多次座談會,政協研究的具體方案雖然比較偏大,但還是可行的。財政局認可,衛生局也認為可行了,那我們就提交。作為政協的一個建議案,這些建議案提交給政府,政協的這個建議案應該說是除了提案之外,分量比較重的建議案了。政府接到這個建議案,不一定要采納,但要給政協答復。這個建議案屬于政協常委會集體的,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是代表整個政協領導班子。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發展到現在,已經比較完善了,當然,費用也發生了變化,已經是好幾百元一個人了。
采訪者:蕭山辦新型合作醫療是借鑒了江陰和常熟他們的模式,跟他們相比有沒有什么具體的創新之處?除了剛才您說的群眾出20元的比例不同之外,其他還有什么創新的特點?
沈奔新:根據蕭山的實際情況來說,第一個就是所有人統統可以參加。凡是農民身份的沒有參加城鎮醫療保險的這部分人全部可以參加,我們也動員他們參加,政府出的這部分錢也全部準備好了。第二個是在金額方面,農民每個人拿20元,大膽地把這個初始價格定在20元。第三個是在第二年時我們就提出要完善制度,蕭山政府要出臺一個完善的辦法,不光是住院醫療保險,也包括門診費用。江陰開始是沒有的,后來他們也有了。我們從住院擴大到門診,因為在實際操作中,有的老百姓很窮,他看病不需要住院,在門診治療一下就回家了,所以這個費用也給他們按一定比例報銷。還有大病醫療保險也包括在里面,如癌癥,城鎮醫療保險不可以給他報銷的部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住院保險也可以報銷一部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現在由社保局接管,我們原來專門有一個辦公室叫新型農村醫療合作辦公室,原來屬于衛生局的,現在統一在社保范圍之內。
(四)農村特困戶建房始末
采訪者:2002年10月21日,杭州市蕭山區人民政府辦公室轉發區民政局《關于幫助解決農村特困戶住房困難的實施方案》的通知:為了切實幫助解決我區農村特困戶住房困難的問題,特制訂本實施方案。當時的具體情況是怎么樣的?請您談談。
沈奔新:關于特困戶住房,也是我們提出來的建議。為什么會提出這樣的建議呢?因為我們到基層調研的時候,看到了存在的問題。每年我們都有好多次走訪慰問,如對殘疾人、特困戶、百歲老人的慰問。在慰問過程中,我們發現蕭山有部分人生活非常貧困,不但住房的條件非常差,而且家里生病的人也多,他們的病,有的是先天的,有的是后天形成的。
我感受最深的是有一次去到臨浦鎮慰問一個特困戶。這一家有老頭、老太婆和他們的兒子,一共三人,住的房子里面破破爛爛的。這個老年人,他的弟弟原來是臨浦區的副區長,叫胡友法,我是認識的,不過他后來去世得比較早。胡友法的哥哥嫂嫂都是殘疾人,其中有一個人的眼睛是看不見的,他們的兒子也是先天殘疾,住在旁邊一個窩棚里面。他們住在一個破破爛爛的房子里,里面很臭,味道很重。我們中也有跟隨的記者拿著攝像機,扛著米、油,帶著慰問金去慰問。
像這樣的情況我們深有感觸,覺得蕭山的社會經濟已經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了,竟還有這么貧困的家庭!像這家人,如果要靠他們自己去改善生活條件和居住條件,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們靠親戚朋友,我估計支持的力度也有限,有的也不一定支持他們。像這種情況在蕭山的農村還比較多,所以我們當時就提出為農村特困戶建房,改善居住條件。首先把他們的住房建造好;平時要慰問,鄉鎮、區里要慰問,平時的吃住要有保障,還要給他們補助金,年紀在60歲以上的都有補助。當時我們專門成立了一個課題組,課題組進行深入調研,也聽取了好多意見,開了好多座談會。這樣我們形成了一個建議案,提交給區政府,區政府再承辦。
我和區長說明了這個情況,私下也跟他溝通了很多次。區長說:“讓政協先調研一下,如果可行就提出來,然后我們就辦了。”雖然花的錢不多,就是為特困戶建了兩間房子,也不一定是樓房,也可能是個平房。有的時候貧困戶他們自己能借到一部分錢,這樣多一些資金來蓋座樓房的話,蓋得就會稍微好一點,房子沒有統一樣式。當時由民政局承辦這件事情,爭取花3年時間,解決900多戶的住房問題,具體數字在《政協志》上面是有的。
采訪者:當時補助有沒有一個標準?
沈奔新:有的。這個標準就是“三個1/3”,具體就是:區里1/3,鎮里1/3,村里1/3。如果家庭稍微寬裕一點,就先建兩層。想要建六間的,一般都是條件比較好一些的,或者親戚朋友資助一點,他就可以在下面建三間,上面建三間,就是上下兩層,光靠政府補貼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條件一般的,那就先建好下面兩間,兩間也是比較全了,廚房什么的都會有的。總之,要根據自己的條件來建房。
特困戶建房本來是三年的目標,最后兩年不到就完成了。那么完成的情況到底怎么樣呢?前面是我們政協提出來的,政府采納了,然后叫相關部門去做,落實到各鄉鎮去完成這件事情。哪個村里有哪幾個特困戶,如何為他們建房,這些都是需要公示的,要接受老百姓監督。如果出現有人舉報說誰的條件很好,誰在哪里還有房子等,這樣一舉報如果被查出來,那就不行了,所以要公開公示。
房子建造好了以后,我在會上提出來,到底做得怎么樣,不能光聽他們匯報。我們要自己去看,要親自去調查,我們也要民主監督。當時就搞了兩個監督組,專門到現場去看這個房子造得怎么樣。一個是看房子有沒有造,造得好不好,質量好不好;還有就是看群眾有什么反映,老百姓滿意不滿意。我去看了幾家的房子,一進去那里的鄰居老百姓就把我們圍起來了,他們說:“人民政府真好!能住這個房子真是一輩子都想不到的。”他們心想:原來住在破破爛爛的房子里,如果沒有共產黨,沒有人民政府,哪能住到這樣的房子?我們聽了也很高興。房子建成了,盡管里面的家具還是比較破爛,但是房子的殼子是很好的,臺風來或者下大雨也不會吹倒,不會開裂,住著很放心。像床之類的家具只能慢慢買,這些家具陸陸續續也是會有的,親戚朋友、村里鎮里也會給他們提供一些幫助。而且我還說:“黨和政府送溫暖,自己不能當懶漢,你們也要勤勞,要吃苦耐勞,不能懶惰。真正因病、因老致貧的政府肯定是要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