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律史學人的堅守與追尋
- 高漢成 張生
- 7258字
- 2019-10-11 17:12:37
關于法制史研究的幾個問題
張友漁[1]
一 加強法制史研究,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
法制史是一門兼跨歷史學和法學兩個領域的學科。在歷史學中,它是一門研究各種類型法律制度的產生和發展的專史。我們知道,法制是社會上層建筑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對經濟基礎具有反作用,并且同其他上層建筑交互影響,因此法制史是整個歷史的一個重要方面,研究法制史對于了解整個歷史是十分重要的。對于法學來說,法制史是一門基礎學科。法制是一種歷史現象。不了解法制的昨天和前天也就不能真正理解法制的今天。因此無論是研究法學理論,還是各個部門法,都需要掌握法制史的知識,否則是很難研究好的。所以,從研究法學的角度來說,法制史也是十分重要的。
法制史有中國法制史和外國外制史兩種。對于我們來說,兩者都需要研究,但是中國法制史更需要研究,因為這是我國學者責無旁貸的義務。中國法制史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在我國是從清末開始的。清末的改革派沈家本諸人從歷史文獻中收集和整理了歷代的法制資料,并對其中一些問題做了專題研究,首開研究法制史的風氣。此后,研究法制史的人逐漸增多。新中國成立前的法制史研究是有成績的,但是新中國成立前由于缺乏正確理論的指導,法制史的成就不能不受到很大的限制。一般地說,新中國成立前的法制史學者,在收集、整理和考證法制史資料,描述歷代法制的發展過程方面,取得了較大的成績,而在揭示各種類型法制的本質及其發展規律性方面,幾乎談不到多少貢獻。總的說來,新中國成立前的法制史學,同當時整個學術研究一樣,相當落后。
新中國成立后,我國法學工作者開始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研究法制史,使法制史研究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但是在新中國成立后的頭幾年,由于我們要做的事情很多,還來不及投入多大力量去從事法制史研究。后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由于受“左”的思想影響,在“法的階級性和繼承性”、“古為今用”、“百家爭鳴”、“史論關系”等一系列問題上存在思想混亂,使法制史研究受到了很大的妨害。到了“文化大革命”時期,在林彪、“四人幫”的壓制下,整個學術研究活動都陷于停頓,法制史研究當然也無法進行。粉碎“四人幫”后,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正確路線指引下,我國科學研究事業出現了空前的興旺景象。法制史的園地也百花吐艷、春意盎然。但是必須承認,迄今為止,我國法制史研究還是相當落后的,同我們國家的地位很不相稱,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需要很不相稱。因此必須大大加強對法制史的研究,盡快地改變這種落后狀態。
我們研究任何學問,都是為了用,也就是常說的“學以致用”。而沒有任何用處的學問,是不值得研究的。研究歷史,包括研究法制史,是為了“古為今用”。這里的“古”,是指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總結出來的歷史發展規律和歷史經驗,“今”是指我們的革命事業,在現階段,就是我國十億人民為之共同奮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我們衡量一項研究工作有沒有成績,成績大還是小,要看它對社會主義建設服務得如何。當然,這里說的服務,不僅僅指直接對社會主義建設有用,也包括間接有用在內。有些科研活動,對社會主義建設可能沒有直接關系,但是能夠間接地對社會主義建設起促進作用,或者近期沒有什么用,而從長遠來看仍然有用,這當然也是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了。
有些資產階級學者反對為現實服務,提倡所謂“為學術而學術”,似乎學問一涉及現實,就會失去或降低它的學術價值。這種觀點是不對的。學術的發展,從來是同社會需要連在一起的。學術的發展固然能夠引起社會需要,但是在更大程度上是社會需要促進學術的發展。恩格斯在致符·博爾吉烏斯的信中說:“社會一旦有技術上的需要,則這種需要就會比十所大學更能把科學推向前進?!倍鞲袼乖谛爬锍靶α四切┎欢脤W術發展同社會需要之間的密切關系的人,說他們“慣于把科學看作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恩格斯這里舉的雖是自然科學的例子,但他說的科學發展歸根結底依賴于社會需要這個道理,則是包括社會科學在內的。從歷史上看,哪一門科學,哪一種文藝,不是在社會需要的推動下得到發展的!我們千萬不要作恩格斯所嘲笑的那種糊涂人,一定要在思想上擺正學術研究同社會需要之間的關系,明確學術研究要為社會需要服務,而在現階段,就是為社會主義社會的最大需要——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在我國,這是研究一切學問的根本方向,也是研究法制史的根本方向。
二 正確解決對法制史遺產的批判繼承問題
過去在法制史研究中長期存在的一個問題,是如何對待過去的法制。馬克思主義對人類文化遺產的態度是批判繼承,這是大家都承認的。但是具體說到過去的法制,特別是剝削階級的法制,能不能批判繼承,人們的意見就不是那么一致了。過去法學界流行一種觀點,似乎法制不同于一般的文化遺產,它具有強烈的階級性,因此不能像一般的文化遺產那樣講批判繼承,而應該采取另外一套標準。有人把這套標準概括為三句話:(1)剝削階級法制,只能批判,不能繼承;(2)農民革命的法制,只能肯定,不能分析;(3)革命法制,只能歌頌,不能批評。三條清規戒律把法制史研究工作限制得死死的,很難開展。粉碎“四人幫”后,經過思想解放,這些清規戒律是打破了,但不能說它的影響就完全消除了,因此我覺得還有必要談談這個問題。
上述觀點的錯誤在于把階級性同繼承性絕對對立起來,用階級性來否定繼承性。其實,人類文化遺產,除了語言文字、自然科學,其他如文藝、宗教、道德、哲學等,通通是有階級性的。有一些東西,其階級性的強烈程度未必下于法制。然而這種情況并不妨礙我們對剝削階級的文藝、宗教、道德、哲學等加以批判繼承,為什么唯獨把剝削階級法制排斥于批判繼承之外呢?大家知道,馬克思主義有三個來源:德國的古典哲學、英國的古典政治經濟學和法國的空想社會主義。這些理論,就其階級實質來說,都屬于資產階級思想的范疇,都不是無產階級的革命理論。但這并不妨礙馬克思從這里面提取合理的因素,并以此為基礎創造出無產階級的光輝革命理論。剝削階級法制有沒有合理的因素呢?答案應當是肯定的。資產階級在革命時期,為了爭取人民的支持,曾經提出過一些反映人民利益的口號和原則,在取得政權后,把這些口號和原則作為法律規定下來。盡管法律的規定閹割了原來的革命精神,但是里面還包含有合理的因素,值得我們吸取。此外,剝削階級在利用法律促進經濟、文化的發展方面,在調整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之間,以及統治階級內部的關系方面,在保證國家機器的運轉,調整中央與地方的關系,以及處理民族之間的關系等方面,都累積了大量的經驗和教訓,也都有合理的因素可供我們吸取。因此對一般的文化遺產也好,對法制這類特定的文化遺產也好,都要作具體分析,不能一概否定。新中國成立之初,我們廢除了國民黨的“六法全書”,這是完全正確的,因為“六法全書”代表國民黨的法統,不廢除這個法統,我們就不能夠確立自己的革命法制。但是廢除“六法全書”,并不意味著它的所有規定,我們一概不能加以利用。對“六法全書”也要作具體分析。有些東西要全部否定,根本不能用;有些東西要部分否定,部分可以用。情況不是完全一樣的。至于一些技術性的、不反映本質的東西,只要適合我們的需要,當然是可以利用的。
另一方面,對革命法制也要作具體分析,不能說凡是革命法制,統統是好的。革命法制總的來說是先進的,是好的,但是也會有缺陷,也會有不完善的地方。有些東西彼時彼地是好的,而此時此地則成了不好或不夠好的了。新中國成立后頒布的懲治反革命條例、懲治貪污條例、土地法大綱、婚姻法等,在當時是完全適合革命形勢需要的,是很好的法律。但是經過三十年,情況發生了根本變化,這些法律就不是那么合適了,需要用新的法律來代替。我國1954年制定的憲法,到了1975年,有些地方就需要修改。不過,1975年修改憲法,受“四人幫”的影響很大,許多地方沒有改好,反而改壞了,因此到1978年又要修改?,F在,為了使我們的憲法適應四個現代化的需要,又要進一步修改。葉委員長在憲法修改委員會上的講話中指出,1978年的憲法有不恰當甚至錯誤的地方,要全面地、系統地進行修改。國家根本大法,社會主義革命時期制定的,還可以改、需要改,何況過去民主革命時期的法制有什么不可以分析、不可以批評的呢?至于歷史上農民革命制定的法律和制度,更是要作具體分析。有些東西是對的;有些東西現在對我們還有用,可以借鑒;有些東西在當時是合適的,而現在就不行;也有一些東西在當時就是錯誤的。
近年來,在社會上出現了一股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思潮,盲目崇拜資產階級的民主、自由和法制,在對待資產階級的這些東西上,只講吸收,不講批判。目前,雖然還看不出這股思潮對法制史研究產生多少影響,但是值得我們提高警惕。在研究中,我們既要反對那種只講批判不講繼承的“左”的思想,也要反對只講吸收不講批判的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只有這樣,才能正確解決對法制史遺產的批判繼承問題。
三 要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
社會主義國家的一切活動,包括科研活動在內,都應該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不能想象有什么活動可以同馬克思主義背道而馳。資產階級學者反對用馬克思主義指導學術活動。在他們看來,學術研究似乎應當是純客觀的,不要什么指導。這是欺人之談。世界上沒有什么純客觀的學術研究。任何人從事科研活動,總是有他的立場、觀點、方法。資產階級學者搞科研活動,難道不是用資產階級的一套立場、觀點、方法嗎?我們認為馬克思主義是真理,只有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才能進行真正有益的科學研究活動。特別是在歷史科學的領域里,你不采取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和階級分析的方法,就根本不可能正確認識歷史上的任何事物,因此堅持不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我們的研究活動能不能取得真正科學成果的關鍵。
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指在科研活動中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它的立場、觀點、方法,而不是堅持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中的所有具體論點、意見和設想。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它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曾經經過實踐的反復檢驗,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毫無疑問是應該堅持的。不堅持這些東西,我們的研究就會走上邪路。至于經典著作中對某個問題提出的個別論點、看法或者設想,雖然也值得我們認真研究,但如果實際情況同它發生沖突,我們應當根據實際情況去下判斷和做結論,而不應當拘泥于個別的論點、看法或設想。這樣做,不僅不違背馬克思主義,而且正是馬克思主義所要求于我們的。馬克思主義本身要求人們把馬克思主義當作行動的指南,而不是當作教條,鼓勵人們進一步探索科學的真理,用新的發現和論斷來豐富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武庫。只有這樣,馬克思主義才能不斷地向前發展,而不致停滯、僵化。
要不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一個屬于思想認識范疇的問題。毛主席講過,對思想認識問題不能用行政命令的方式來解決。觀點再正確,也只有讓人們自己去認識,不能強加于人。馬克思主義是科學,它應該能夠為廣大科學工作者所認識、所接受。但是,這不是說,我們對宣傳馬克思主義可以采取消極態度,聽任各種非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觀點占領我們的科研陣地。我們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的科研工作者,要在自己的活動中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同時還要同各種非馬克思主義的東西進行斗爭。隨著社會主義社會的對外開放,資產階級思想有所抬頭,在有些人看來,似乎馬克思主義不行了,不能指導科學研究了。因此,現在要特別注意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
在法制史研究中,一定要堅持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斗爭推動歷史發展的觀點和階級分析的方法。我們現在要寫的法制史,主要是1949年以前的歷史,這是階級斗爭的歷史、階級存在的歷史。所以,不用階級斗爭的觀點和階級分析的方法,而用超階級的觀點,就研究不清楚。就是寫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制史,也離不開階級分析,因為雖然地主階級、資本家階級作為階級被消滅了,階級斗爭不是社會主要矛盾了,然而階級斗爭還存在,不用階級分析,也難以說明問題。
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不是就不要百家爭鳴了?不是的。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不僅不排斥百家爭鳴,相反,只有通過百家爭鳴,才能真正做到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使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同研究對象即歷史實際相結合,它要求我們吃透兩頭,一頭是馬克思主義的原理,另一頭是歷史實際,而且要善于把兩頭結合起來。這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做到這一點,單憑一個人的聰明才智常常是不夠的,要集合大家的聰明才智,因此就要百家爭鳴。既然是百家爭鳴,在爭鳴的過程中難免出現非馬克思主義甚至反馬克思主義思想的觀點,這不要緊。馬克思主義本來是在同各式各樣的唯心主義流派作斗爭中發展起來的,今后也還是要在同各種流派作斗爭中才能繼續向前發展。此外,在馬克思主義內部,也有一個百家爭鳴的問題。馬克思主義的原理大家是同意的。原理之下的具體問題,人們的意見就可能不一致,這也只有通過百家爭鳴才能得到正確的解決。由于上面說的原因,我們說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希望最后得到的研究成果體現出馬克思主義的精神,而不是在研究過程中一下子就做到這一點。在研究過程中,對任何問題都可以有不同的意見,都允許爭論。真理愈辯愈明,最后總會得到正確的結論。
四 扎扎實實地開展研究工作
研究歷史,收集資料是第一步,也是研究過程中一貫要做的事情。資料是研究工作的基礎。資料是否充足、完整,決定我們的研究成果是不是有內容、有質量。因此,要盡量收集一切同研究課題有關的資料,愈多、愈完整,愈好。在收集資料時,要注意盡量收集第一手資料。第二手、第三手資料總不如第一手資料翔實可靠。只在實在收集不到第一手資料時,才可以退而求其次。收集資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有的研究工作者怕麻煩,收集到一條資料,就心滿意足不肯再下功夫了。這樣做是很危險的。資料不可靠,得出的結論必然不可靠,在資料的核實上絕對不能偷懶。拉法格在《憶馬克思》一文中,談到馬克思的治學態度時,作了如下的描述:“馬克思永遠是非常認真慎重地工作。他所引證的任何一件事實或任何一個數字,都是得到最有威信的權威人士的證實的。他從不滿足于間接得來的材料,總要找原著尋根究底,不管這樣做有多麻煩。即令是為了證實一個不重要的事實,他也要特意到大英博物館一趟。”我們搞研究工作,應當有馬克思這種精神。
有三種資料。一種是歷史文獻資料。一種是考古的新發現,比如云夢睡虎地秦簡,就提供了不少關于秦代法律的新材料。第三種是民間史料,也就是活資料。有些古代社會的東西可以在今天少數民族的風俗習慣中找出痕跡來,因此關于少數民族風俗習慣的資料,對我們研究古代社會就很有用處。這種資料不像歷史文獻資料那么現成,要做調查研究才能得到。有些研究工作者收集資料,只限于收集第一種,對于研究較大的課題,這是遠遠不夠的。
資料有個鑒別問題,書上寫的未必通通可靠。姑且不論作者出于私心故意歪曲事實的那種情況,即使作者真心誠意地想如實反映情況,他所寫的也未必完全真實,因為他受當時條件的限制,對情況的了解本來就不那么完整和全面,反映在著作中自然也就不是通通正確。這個道理,2000年前的孟子就很清楚。他說:“盡信書,不如無書。”他對武王伐紂,“血流漂杵”的記載,就表示懷疑。我們寫法制史,要特別注意,對文獻資料,一定要仔細鑒別。隨便引用一段資料作為根據,那是十分危險的。對資料做鑒別、核實和辨異的工作,就是考據。有人以為考據是舊史學家的看家本領,新史學家似乎用不著考據。這是絕大的誤解。研究歷史離不開考據。我們反對的只是那種把大量時間和精力花在一些細小的、無關大局的問題上的繁瑣考據,至于對重大問題,關鍵性、普遍性的問題,那是一定要考證清楚的。當然,細小問題也不是絕對不可考據,有興趣的人可以去做,但不是我們要做的。
另外一點,是要做比較研究。關于同一事實的各種材料需要比較,這同考證是有關系的,是考證的一部分。還有一種比較研究,即把我們的歷史和外國的歷史相同的階段進行比較研究。比如他們是資本主義初期,我們也是資本主義初期的話,要研究清楚我們的東西,對外國的東西就可以借鑒。比如封建制度,我們的封建制度和外國的封建制度(例如日本)有許多相同的東西,可以相互對照。
還有特別重要的一點是研究時代背景。任何一種法制,總是它那個時代的產物,是適應當時的政治和經濟的需要而建立起來的。搞清時代背景,才能真正了解一項法制的由來和變化。資產階級學者研究法制史,往往是只就法制史談法制史,忽略時代背景。他們寫的書,對法制的變化過程說得很詳細,但是對為什么要這樣變化,什么原因使它這樣變化,卻缺乏說明。這是他們的著作的一大缺陷。我們用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研究法制史,正是要在這個方面超過他們。
上面說的幾種工作都是必須要做的。在進行研究中,難免出現不同的意見。如果經過討論,統一了意見,就統一寫出定論,那當然更好。如爭執不下,也可以把兩種不同意見都擺上,這也是允許的。清初修明史,修史者對明代一些政治問題的看法分歧很大,顧炎武主張:“兩造異同之論,一切存之,無輕刪抹,而微其論斷之辭,以待后人之自定。”他的這種態度是符合科學的。假如其中有一種傾向性的意見,就把傾向性意見寫成正文,而把不同意見寫成附文。
歷史研究中有個史論關系問題。關于史論關系有一種主張,叫作以論帶史。我是贊成不要以論帶史。這不是說寫歷史不要有觀點,而是說不要把歷史寫成一篇論述文章。事實少、空話多,恐怕沒有人愿意讀這樣的歷史著作。司馬遷寫《史記》,對重大問題,以太史公曰的形式,說上那么幾句,這是可以的。但是像劉知幾、章學誠那樣對歷史問題長篇大論地發表意見,那是論,不是歷史。不以論帶史是不是就不能起到揭示發展規律的作用呢?不然。只要你寫的歷史運用了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體現了歷史的發展規律,寫得很清楚,讀者自然就會了解,不需要你多說。你說得多,也許別人討厭。至于是寫一篇議論好,還是夾敘夾議好,還是將議論融合在事實的敘述中好,這雖是個技術問題,恐怕也要很好地研究一下。
(本文原載于《法學研究》1981年第5期)
[1]張友漁(1898.1—1992.2),曾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副主任兼法學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