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一節 汪瑗的生平及其著述

汪瑗,字玉卿,安徽新安(現在稱為“歙縣”)人,其生平的相關史料太少,難考其詳,然從焦竑為其著述所作之序中可大致推出其仙逝之年,云:“君既逝之五十年,子文英欲梓行之,以公同好,而屬余為弁。”[3]焦竑寫此序的時間為“萬歷乙卯(1615)春”[4],而彼時汪瑗已逝五十年,依焦竑所言,汪瑗大概逝于嘉靖四十四年(1565),而明朝嘉靖時期始于1522年,結束于1566年,那么汪瑗有生之年大概與嘉靖時期相始終。

一 汪瑗的生平

關于汪瑗祖輩,汪仲弘(汪瑗之侄)曾于《楚辭集解補紀由》中云汪家以文學著稱于新都,曰:“新都以文學世其家,則余宗著。余宗居叢山有年矣。一祖三宗鼎峙,若屈、昭、景。”[5]汪瑗出身于文學世家,其家族世代以文學相傳承,汪仲弘將其“一祖三宗”的地位比作楚國的“昭”“屈”“景”三族,“昭”“屈”“景”三族作為楚國王族的三個分支,地位顯赫,則汪瑗家族在新都的文學地位可略見一斑,并曾涌現出赫赫有名的文學大家。接著,汪仲弘以先王父、大父為代表來論述其家學,此二人即汪瑗的祖父、父親。汪瑗祖父時,“首以《詩》《書》為吾宗掃云陸”[6],足見汪瑗祖父時就已經以《詩》《書》著稱。而至汪瑗父親時,則“凡古圖書經傳,不靳傾資蓄之”[7],汪瑗的父親為了購買圖書經傳不惜傾盡所有資產,收藏了如此多之圖書經傳,汪瑗就有機會遍觀群書,為之后的學業奠定良好的基礎。

逮至汪瑗及其弟汪珂一輩,“伯父瑗幼而穎,治經余暇,肆其力于藏書,弗令大父知也”[8]。顯而易見,幼時之汪瑗即聰穎好學,且于治經之余悄悄瞞著父親盡力去博覽家中藏書,少時之積淀,為后來著述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汪瑗的父親希望汪瑗將來能夠躋身縉紳之列,無奈汪瑗本人卻“幼厭青云事”[9],并沒有醉心于科舉之事,為了進一步學習經術,“毗陵震澤,時以經術擅海內,大父飾羔雁,俾從之游”[10],歸有光曾久居震澤湖畔,世稱“震川先生”,當時歸有光以經術聞名海內,歸有光之子曰:“蓋自嘉靖庚子歲,先君讀書安亭江上,四方來學者甚眾,多登第,仕至通顯。”(子寧跋語)[11]追隨歸有光的求學者甚眾,且多能登第,于是汪瑗與其弟汪珂游學于歸有光處。兄弟二人于求學之際,非常勤奮,“余聞之先君,當偕伯父讀書震澤時,水鄉浩淼,若涉滄溟,永夜嚴更,篝燈達旦。寒則擁枲衾,兩人雙足頓敝筐中以為常”[12]。可見,汪瑗及其弟汪珂兄弟二人當時為了學習,通宵達旦、徹夜不眠,嚴寒之時,兩人則都將腳放在破筐中御寒。汪瑗的弟弟汪珂也是“經史辭章靡不詣極,而尤專精于《楚辭》”[13]。功夫不負有心人,汪瑗與其弟汪珂的才華在當地被稱為“三吳有雙丁二陸”[14],即將其兄弟二人比之為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陸機、陸云,且陸機當時被譽為“太康之英”,足見當地人對其兄弟二人是推崇備至的。歸有光曾對汪瑗給予很高的評價:“余碌碌谫才,端章甫衣之士相從者,何只數百人,未有如玉卿昆季者。玉卿豐姿奇俊,迥異尋常,超然有塵世想。”[15]歸有光的門生不止數百人,而汪瑗卻能于其中脫穎而出,于成百上千的學生中成為翹楚,汪瑗的學識和涵養,甚至讓歸有光產生“當退舍以讓矣”[16]之感,這足以從側面凸顯汪瑗卓越之才華。

兄弟二人學就而返之時,曾名噪一時,使得“都人士罔不心傾”[17],于是每天跟從二人學習詩歌、古文辭,而此時汪瑗的父親始知汪瑗并沒有專心致力于科舉功名之事,而是專注于詩歌、古文辭。汪瑗的父親針對此事并沒有采取放任自流的方式,而是采取“言且誶”[18]的態度對其兄弟二人直言規勸乃至責罵,迫于父親的威壓,汪瑗開始“屈首經藝”[19],踏上科舉考試之路。而當時的科舉考試難度很大,方弘靜曾云:“世際休明,邑之應試者幾三千人,其與進于庠者七十人耳,而有力者求之且數倍,窶人子幸遇者,間亦什一,非卓爾不群,神明所助,不可冀也。”[20]這幾句話反映了當時人們對于科舉的熱衷程度,與此同時也可以看出汪瑗考中科舉的難度。在這種情況下,其弟汪珂在科舉與從商之間選擇了“挾篋而賈游”[21],汪瑗則“試數冠諸生”[22],但汪瑗終生“未嘗掛尺組沾斗祿”[23],汪瑗雖曾致力于科舉之事,但并未順遂,終生未踏上仕宦之途。歸有光曾對此事發表過感慨:“才如玉卿,何愧于廟廊,何羞于縉紳,竟不能脫其穎。”[24]而歸有光在科舉之途上亦頗為蹇頓,他于嘉靖十九年(1540)得中舉人,但卻屢試不第,只得長期以舉子身份“獨抱遺經于荒江墟市之間”,直至嘉靖四十四年(1565)其60歲時方得以考中進士[25],而彼時汪瑗的命運卻將要接近尾聲。

而汪瑗仙逝之時,據汪瑗之侄汪仲弘曰:“伯兄能讀父書,天靳其齒。仲若季富于齒,不能讀父書。”[26]據此可知,當時其長子悟性很高,但卻不幸夭折。而其次子及幼子則不能很好地理解和繼承汪瑗之志,汪瑗之子汪文英于其序中云:“不肖夙遭憫兇,甫離襁褓,先人即捐館舍。”[27]汪瑗之子汪文英剛剛離開襁褓之中時,汪瑗即仙逝,度其卒時年齡并不大。

二 汪瑗交友、結社活動

《歙縣志》云:“汪瑗,字玉卿,歙叢睦人,邑諸生,博雅工詩,見服于弇州、歷下。”[28]又《歙縣志》云:“汪瑗,字玉卿,叢睦坊人,為諸生,博雅工詩,與弇州、滄溟友善。”[29]此處“弇州”指的是王世貞,為“后七子”之代表,王世貞于李攀龍死后曾主盟文壇垂二十年之久,且“見服于弇州、歷下”,指出了汪瑗的才華在當時出類拔萃,而汪瑗“與弇州、滄溟友善”則指出了汪瑗與二人的友好關系。

徽州崇文重教,文會詩社盛行的文化氛圍亦使以詩會友成為汪瑗廣結朋友的一種方式,汪瑗曾參加黃山的天都社活動,并留下詩歌。據《天都社前后》云:“嘉靖壬寅重九,倡社天都峰下。踐約者,為程自邑誥、程汝南應軫、陳達甫有守、江廷瑩瓘、江民璞珍、佘元復震啟、汪玉卿瑗、王子容尚德、方際明大治、方子瞻霓、方定之弘靜、鄭思祈玄撫、鄭子金銑、鄭文仲懋坊、鄭思道默,合王仲房寅為十六人,乃效謝靈運鄴中七子、顏延年五君詠,為十六子詩。”[30]嘉靖二十一年(1542)九月重陽節之日,包括汪瑗在內的16人一起組成天都詩社,并去黃山天都峰游歷詠詩,其目的是“效謝靈運鄴中七子、顏延年五君詠,為十六子詩”,而這16個人皆是當時諸賢,所作之十六首詩歌俱可見于《黃山志》,陳有守的《天都社盟詞》亦載有此事。當時汪瑗留下來的詩歌為:“青壁高千仞,黃山第一峰。芙蓉落天境,丹雘耀云松。石室留仙灶,金沙駐玉容。倘從軒后去,白日駕飛龍。”[31]汪瑗的詩中描寫了黃山中以險峻峭拔著稱的天都峰,還有松樹、石室、金沙,體現了作者“白日駕飛龍”的奇思妙想,將天都峰的景色描寫得淋漓盡致。汪瑗等16人作為當時的佼佼者能以詩社形式相與游歷天都峰亦為當時之盛事,且16人在天都峰留宿一晚。后期天都詩社再次由方弘靜主盟相聚盛事,彼時汪瑗已逝。

三 汪瑗的師承影響

汪瑗于歸有光處求學三年,歸有光曾對汪瑗的學識大加贊賞,并于“何只數百人”的門徒中,選定汪瑗與之一起考訂《尚書·武成》:“余所考定如此,只移得厥四月以下一段,文勢既順,亦無闕文矣。汪玉卿尚疑甲子失序。蓋先儒以《漢志》推此年置閏在二月,故四月有丁未、庚戌,本無可疑也。”[32]且歸有光對《武成》考證詳盡,“其于考正更詳矣,今讀《武成》,嘆先生之所得非易易也,《武成》今始定矣。門人沈孝頓首百拜識”[33]。汪瑗的《楚辭集解》考證亦頗為詳盡,云:“寧為詳,毋為簡。寧蕪而未剪,毋缺而未周。”[34]體現了師徒二人嚴謹的治學態度,另外,汪瑗之師對汪瑗的諄諄教誨于《楚辭集解》中曾被多次提及。

在知識的學習方面,汪瑗曾向其師學習過《楚辭》,其記錄散見于汪瑗對《離騷》《天問》《懷沙》《悲回風》《卜居》各篇所作之注中,《楚辭蒙引》亦有記載。其師之傳授既有表達方式方面的內容,又有字詞訓詁方面的內容。在表達方式方面,如《悲回風》注云:“嘗聞之師曰,此篇議論幽眇,詞調鏗鏘,體裁整齊。奇偉佚宕,如洪濤巨浪奔騰;涌涌舂撞,如汪洋大海之間。視之令人魄奪目眩,莫可端倪,非規規然從事于尋常筆墨蹊徑間者,所可得而仿佛其萬一也。”[35]字詞訓詁方面,如注解《遠游》中“將突梯滑稽,如脂如韋,以潔楹乎”一句,汪瑗曰:“嘗聞之師曰,三句蓋以油漆匠為喻也。潔楹,謂粉飾其屋宇,舉楹以見余也,乃油漆匠之事……韋,熟皮也,即所以為刷者也。”[36]字詞訓詁方面的其他例子還見于《離騷》注及《蒙引》中“‘屏翳’辨”[37]一條。汪瑗所言“嘗聞之師曰”中之“師”具體指誰,汪瑗沒有明確標注,但從歸有光序及汪仲弘《楚辭集解補紀由》推測當為歸有光。逮及《楚辭集解》完成之日,汪瑗涉迢迢水路就正于歸有光:“一日涉桐江,渡錢塘,來謂曰:‘瑗今妄意抒辭,注釋《離騷》……刪定當否,愿先生政之。’”[38]此處當不僅指《離騷》注而當指汪瑗所作的《楚辭集解》。宋人曾有以“離騷”稱屈賦各篇的先例,洪興祖曰:“《離騷》二十五篇,多憂世之語。”[39]晁補之于《離騷新序》亦云:“八卷皆屈原遭憂所作,故首篇曰《離騷經》,后篇皆曰‘離騷’。”[40]晁補之以“離騷”指代全部屈賦,其區別在于首篇稱《離騷經》,其余篇只稱為“離騷”。歸有光對其評價為:“今觀《離騷》之注,發人之所未發……至于《天問》……是集行,當如日月之明,光被四表,連城之璧,見重當時。”[41]歸有光評價了《離騷》《天問》篇,可見,汪瑗完成《楚辭集解》后即從歙縣來歸有光處就教,師徒二人之間的深厚感情于此可見一二。

在思想觀念方面,歸有光要求學生要有真知灼見,摒棄剽竊之弊病:“愿諸君相與悉心研究,毋事口耳剽竊。以吾心之理而會書之意,以書之旨而證吾心之理,則本原洞然,意趣融液,舉筆為文,辭達義精。”[42]在創新方面,歸有光起到了表率作用,沈欽甫于識語云:“我歸先生于書無不讀,六經子史尤深究,有《經論孟傳標注》,皆絕出人意表,發前人所未發。”[43]汪瑗于《楚辭集解》中也提及學者當有真知獨見,云:“故學者觀書,貴有真知獨見。不可不求諸心,而徒傍人籬壁,拾人涕吐也。”[44]汪瑗自己也做到了有真知獨見,歸有光在評價汪瑗的《楚辭集解》時云:“今觀《離騷》之注,發人之所未發,悟人之所未悟,發以辯理,悟以證心,千載隱衷,籍玉卿一朝而昭著。”[45]與此同時,汪瑗對于那些沒有真知獨見的看法給予否定,指出朱熹的《楚辭集注》“指意之所歸,亦未嘗有所發明”[46],且對朱熹的《楚辭集注》有所懷疑,認為《楚辭集注》乃出自朱熹門徒之手。注《悲回風》篇時,汪瑗說:“海虞吳訥亦謂此篇臨終之作,出于瞀亂迷惑之際,詞混淆而情哀傷,無復如昔雍容整暇矣。是亦拾人之涕吐者也,曷嘗深考其文,而為自得之言乎?”[47]汪瑗指出了吳訥的“拾人之涕吐”之舉,足見汪瑗崇尚真知獨見之觀念。

四 汪瑗的著述

作為汪瑗的老師,歸有光對汪瑗更為了解,對其評價切中肯綮,稱汪瑗“恬淡自修,不慕浮艷,優游自適,無意功名,以著述為心”[48]。而“無意功名,以著述為心”則更好地描述了汪瑗的品性。

既以著述為心,歸有光于《楚辭集解》序云汪瑗曾“注李、杜、《南華》,又注《離騷》”[49]。《徽州府志》云:“汪瑗,字玉卿,歙叢睦人,邑諸生,博雅工詩,見重于弇州、歷下,所著有《巽麓草堂詩集》、《李杜合注》、《楚辭注解》諸書。”[50]從以上信息可知,汪瑗曾注過李、杜、《莊子》(《南華》)、《楚辭》,并撰有《巽麓草堂詩集》。無論是歸有光的序還是《徽州府志》都可以看出,汪瑗曾經為李白、杜甫詩歌作注,又萬斯同《明史》云:“汪瑗《李太白五言律詩辨注》以李詩之合唐律者為正律,合古律者為變律,故曰辨注,又有杜律詩注與并行。”[51]那么其中的李注當指《李太白五言律詩辨注》,而又有杜律并行,此“杜律”當指《杜律五言補注》,此二者曾并行,而現存的著述有《楚辭集解》及《杜律五言補注》,日本內閣文庫還藏有汪瑗《李詩五言弁律》一卷,當為汪瑗的《李太白五言律詩辨注》。

(一)《杜律五言補注》

《杜律五言補注》是針對元代休寧縣的趙汸《趙子常選杜律五言注》三卷而補,汪瑗同鄉徽州趙汸因母病回鄉曾“筑精山東舍,讀書著述其中”[52],并于其中講學,從游者甚眾,而汪瑗的另外一部著述《楚辭集解》的自序亦言于“東山精舍”所寫,不知是否為一處,姑志其疑,以俟高明。《杜律五言補注》曾經于癸丑刊刻前二冊,后又于萬歷甲寅[53](1614)再次刊刻一次。汪瑗之子汪文英說:“《杜律補注》四冊,失沒多年,近于姻親之處獲前二冊,癸丑春乃授梓,既而業成,其姻復出后二冊,俱先君親筆稿也,但獲而有先后之異,故校而重刊之。”[54]潘之恒曾為《杜律五言補注》作序,云:

李空同先生專肆力于杜,莫不精覈嚴審,章句字法務詣于神化之域。而里中方少司徒尤津津談說不置,載千一錄宗多,故其詩摹仿皆臻妙境,為學杜獨優。其同時稱詩則汪公玉卿尤著,嘗為序,其詩行之。而季君文英又搜公補注五言律詩,請質不慧,余受而卒業,知公之苦心于杜注,往往獨觀其微,千載隱衷,一朝得暴,可謂杜之忠臣,九泉有知,亦當心服。[55]

序中先肯定了李空同(李夢陽)、方少司徒(方弘靜)與汪瑗都是研究杜詩的佼佼者,“嘗為序,其詩行之”一句,強調了汪瑗的詩歌才華,且其自著遺稿“已貴洛陽之紙”[56],并對后代的杜詩研究產生很大的影響,仇兆鰲、張溍都曾受到汪瑗的影響。

汪瑗解詩時分章疏解詩意,評《課小豎鋤斫舍北果林枝蔓荒穢凈訖移床三首》云:“一章泛言僻野,二章言曉晴,三章言日暮,此敘景之章法也。一章言無心,二章言隨意,三章言以徘徊結之,此敘情之章法也。一章言隱幾而坐,三章言倚杖而立,中言岸巾而回首,則在坐立之間,此敘事之章法也。規矩森然,非茍作者,然未者則不足以語此。”[57]清代張溍的《讀書堂杜工部詩集注解》的解詩章法基本上采納了汪瑗解此詩的方法,只是語言稍加改變而已。清代仇兆鰲的《杜詩詳注》對《杜律五言補注》進行了援引[58]。《杜律五言補注》使得杜詩的感情及主旨得到更好的理解與剖析,正如潘之恒于該書序中所評價汪瑗“可謂杜之忠臣,九泉有知,亦當心服”。

(二)《楚辭集解》

汪瑗為《楚辭》作注更是嘔心瀝血,汪文英稱《楚辭集解》耗費“先人半生精力”[59],且是書更為汪瑗所珍重,如汪文英所言“更為先人所醉心”[60]

《楚辭集解》有兩個刻本:其一為汪瑗之子汪文英于萬歷乙卯年(1615)所刊刻的初刻本;其二為汪瑗的侄子汪仲弘于戊午年(1618)所刻的補刻本。這兩個刻本的最大不同在于《天問》篇注解的處理上,初刻本《楚辭集解》只有汪瑗在朱熹《楚辭集注》上的二十條旁批,而補刻本則將二十條《天問》初解替換為完整的《天問注補》兩卷,署名為“新安汪仲弘畸人甫補注”[61],也就是由汪仲弘補注。

內容上,《楚辭集解》分為《楚辭大序》、《楚辭小序》、屈賦二十五篇注解,《楚辭蒙引》及《楚辭考異》五部分。《楚辭大序》中,汪瑗擇取了漢班固的《離騷解序》和《離騷贊序》,王逸的《楚辭章句序》,洪興祖的《楚辭總論》,朱熹的《楚辭后語》中《反離騷》之部分內容,劉勰的《辨騷》,洪興祖的《楚辭補注》卷第一下之文字,朱熹的《六義》《楚辭集注序》。立足于明朝,汪瑗擇取了何喬新的《重刻楚辭序》,王鏊的《重刊王逸注楚辭序》。《楚辭小序》中,汪瑗依朝代先后分別擇取小序的內容,如《離騷經》的小序中,先選王逸的序,次之朱子之序,最后為吳訥之序。《蒙引》內容是《離騷》中的名物、字句的辨解。《蒙引》目錄分為上下卷共244條,上卷有125條,下卷有119條,《蒙引》僅考定《離騷》的相關字句,非常細致。焦竑于《楚辭集解序》云:“至于名物字句,不憚猥細,一一詳究,目之曰《蒙引》。誠藝苑之功人,楚聲之先導已。”[62]《楚辭考異》的重點在于字句的厘定,所以汪瑗考定眾本,對王逸的《楚辭章句》、洪興祖的《楚辭補注》及其同鄉朱子的《楚辭集注》諸本予以考辨,而選擇的標準為:“頗擇其文從字順意義明暢者而從之,余皆刪去,不復綴于各章之下,恐其繁蕪,不便觀覽。”[63]考異條目共172條,僅列《離騷》篇文字考異。

在選篇上,《楚辭集解》僅選擇了汪瑗自己所認定的屈原的二十五篇作品,即《楚辭章句》所認定的屈原作品,足可以看出汪瑗獨厚屈子而舍他家的傾向。李夢陽曰:“史稱班馬,班實不如馬。賦稱屈宋,宋實不如屈。屈與馬二人,皆渾渾噩噩,如長江大海,探之不窮,攬之不竭者也。”[64]汪瑗在《楚辭集解》的篇目選擇上與李夢陽的觀點相似,他認為“屈子文章為詞賦之祖”[65],而沒有選擇宋玉及其以下的其他篇目。

汪瑗搜羅前人及時人的各種學術成果,旁征博引,并將能見到的各種《楚辭》版本進行多重比較,洞其得失并最終形成自己的結論,作為《楚辭》闡釋史上一種特殊體例,以其“發人之所未發,悟人之所未悟”[66]之優勢對楚辭學研究產生重要影響,閔齊華的《文選瀹論》、李陳玉的《楚辭箋注》、王夫之的《楚辭通釋》等明清的許多楚辭注本無不受其啟發。

汪瑗生平資料目前所見甚少,當與《四庫全書總目》對其評價有關:“其尤舛者,以‘何必懷故都’一語為《離騷》之綱領,謂實有去楚之志,而深辟洪興祖等謂原惓惓宗國之非。又謂原為圣人之徒,必不肯自沉于水,而痛斥司馬遷以下諸家言死于汨羅之誣。蓋掇拾王安石《聞呂望之解舟》詩李壁注中語也。亦可為疑所不當疑,信所不當信矣。”[67]蓋正為《楚辭集解》未被收入《四庫全書》的主要原因,其相關資料留存下來的也寥寥無幾,有待進一步查考。

主站蜘蛛池模板: 武邑县| 房产| 衡山县| 龙胜| 石城县| 哈巴河县| 德阳市| 托里县| 绩溪县| 吕梁市| 孝义市| 文水县| 林甸县| 福安市| 蕉岭县| 淮滨县| 保德县| 个旧市| 英德市| 长沙县| 柳州市| 康乐县| 茶陵县| 台中市| 茶陵县| 顺昌县| 宜黄县| 曲阜市| 红原县| 双流县| 洪雅县| 赤壁市| 长乐市| 皮山县| 宣汉县| 青川县| 万盛区| 镇安县| 遂昌县| 海淀区| 清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