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民族史的歷史人類學研究
- 王文光
- 20694字
- 2019-10-11 17:00:39
南詔國國王世系考釋
——以歷史人類學的視角[1]
南詔國是唐代的一個邊疆民族政權,南詔國國王曾經接受過唐王朝的冊封;南詔國國王蒙氏的族屬是西南夷地區強大的烏蠻,所以國王世系也按照烏蠻的文化習俗使用父子連名制度,這是南詔國國王堅持自己民族的文化傳統,與此同時南詔國國王又吸收了大量的中原漢族文化,因此絕大部分國王都有謚號、年號,這就說明南詔國文化仍然是中華民族文化的一個組成部分。
南詔國從唐太宗貞觀三年(629年)細奴邏開始建國到唐昭宗光化二年(899年)舜化滅亡,共有14個國王[2],時間為270年[3]。文獻記載南詔國王族最早的連名從舍龍開始,舍龍生獨邏,獨邏也稱為細奴邏,史學界一般認為南詔國的國王從細奴邏開始,按照父子連名制,南詔國的14個國王分別是:細奴邏、邏晟、晟邏皮、皮邏閣、閣邏鳳、鳳伽異、異牟尋、尋閣勸、勸龍晟、勸利、勸豐祐[4]、世隆、隆舜、舜化。
關于南詔國國王的世系,唐人杜佑的《通典》中沒有記載,在唐人樊綽的《云南志》中開始有記載,但不是十分具體,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杜佑生于735年,卒于812年,這段時間恰好是南詔國剛剛與唐王朝建立關系,又與唐王朝發生矛盾沖突的時間,所以關于南詔國的諸多歷史杜佑在《通典》中沒有記載;而樊綽因為是唐朝晚期的人,而且又在安南都護府任職,對南詔國的認識十分深刻,所以樊綽關于南詔國的記載就更加接近歷史實際,但由于南詔國還沒有滅亡樊綽可能已經去世,因此《云南志》對南詔國國王世系的記載也就不全面。元代李京的《云南志略》對南詔國國王世系的記載比較詳細,元代以后云南的地方文獻對南詔國國王世系的記載不斷在增加,但是不同文本的記載出現了內容的差異,故我們試圖綜合相關文獻進行考釋,以求教于方家。在方法論上我們也試圖以歷史人類學的方法對南詔國國王世系進行闡釋。此外,關于南詔國國王的世系還有諸多內容反映了唐王朝與南詔國的關系,是值得關注的。
一 南詔國的建立者細奴邏[5]考釋
南詔國的第一個國王為細奴邏,按照南詔國自己建構的國王世系,細奴邏是南詔國的建立者[6],還沒有進行比較正式的制度建設,所以細奴邏沒有謚號、年號。關于細奴邏的個人歷史情況,《新唐書》《舊唐書》都沒有記載。
最早系統記載細奴邏的是唐代樊綽的《云南志》:“蒙舍,一詔也。居蒙舍川,在諸部落之南,故稱南詔也。姓蒙。貞元年中(按:貞元,唐德宗年號,785~805年),獻書于劍南節度使韋皋,自言本永昌沙壺之源也。南詔八代祖舍龍,生龍獨羅,亦名細奴邏。”[7]這一段話有三層意思:一是講南詔國何以稱為南詔,二是講南詔國國王最早的祖源,三是講細奴邏。比較有意思的是一開始就把南詔蒙氏和中國傳統文化當中代表天神、王權的龍聯系起來[8],目的是要進行南詔國國王世系的文化建構。所謂的“自言本永昌沙壺之源也”,在《僰古通紀淺述·蒙氏世家譜》中是這樣記載細奴邏的:“第一主諱細奴邏,其先永昌哀牢人,兄八人皆化為龍,獨避難逃于蒙舍,故以蒙為姓,因號奇王,在位二十一年。”[9]這與《云南志略》相比在內容上有了變化,應該是后人在《云南志略》的基礎上進行了發揮。首先,在《白國因由·茉莉羌送子與黃龍》當中記載了化龍之事;其次,在《滇云歷年傳》卷四中倪蛻也說:“南詔蒙氏細奴邏,即習農樂,九隆五族牟苴篤之三十六世孫也。其父蒙迦獨,即龍迦獨。母摩黎羌,名沙壹,居哀牢山下,捕魚為生。一日,忽于水中觸一沉木,感而有娠。度十月,生子男十人。后,木化龍,出謂沙壹曰:‘若為我生子,今何在?’九子見龍,驚走,獨一小子不去,背龍而坐,龍舐其背。因與龍背坐,名之曰九隆。九譯背,隆譯坐。習農樂頗有神異,眾推為王。又有奴波息,生十女子。習農樂兄弟分娶之。”[10]而倪蛻講的細奴邏出身是源自《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的九隆神話,我們試比較一下《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的記載:“哀牢夷者,其先有婦人名沙壹,居于牢山。嘗捕魚水中,觸沉木若有感,因懷妊,十月,產子男十人。后沉木化為龍,出水上。沙壹忽聞龍語曰:‘若為我生子,今悉何在?’九子見龍驚走,獨小子不能去,背龍而坐,龍因舐之。其母鳥語,謂背為九,謂坐為隆,因名子曰九隆。及后長大,諸兄以九隆能為父所舐而黠,遂共推以為王。后牢山下有一夫一婦,復生十女子,九隆兄弟皆娶以為妻,后漸相滋長。”[11]顯然《滇云歷年傳》中關于九隆的主要情節和結構都源自《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倪蛻自己也說見于《后漢書》。后來倪輅在《南詔野史》當中也說:“古有婦名沙壺(按:‘壺’在其他文獻當中也有寫為‘壹’的情況,當為二字相似而誤),因捕魚觸一沉木,感而生十子,后木化為龍,九子驚走,一子背坐,名曰九隆。又云哀牢有一婦,名奴波息,生十女,九龍兄弟各娶之,立為十姓,曰董、洪、段、施、何、王、張、楊、李、趙。九隆死,子孫繁衍,各居一方,而南詔出焉。”[12]因此,關于南詔國王族祖先是由龍所化的傳說是源于《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當中的哀牢源流傳說。
在《云南志略·云南總序》中對細奴邏的具體記載是:“蒙氏名細奴邏,城蒙舍之龍于圖而都之,國號大蒙,自稱奇王。云南建國稱王始此,唐貞觀三年(629年)也。在位二十一年。”[13]唐高宗時代,南詔國蒙氏細奴邏就派遣使者到過長安,唐高宗曾經賜給他錦袍。
關于細奴邏是如何成為南詔國的第一個國王的,《僰古通紀淺述·云南國記》記載:“細奴邏,自在襁褓,至于蒙舍,日漸長成,娶蒙織,生男邏晟(按:《南詔野史》作邏盛炎)。既長,父子一日耕于巍山,妻炊麥飯將馌之。觀音所化梵僧來家乞食,蒙織以飯飯僧。再炊而馌夫、男,僧又至。蒙織喜而復齋之。夫、男饑而放牛臥于樹下,問曰:‘何晏也?’妻告以飯僧之由,細奴邏甚悅。正食間,前僧又至。細奴邏見其貌像非常,趨而迎之。僧曰:‘今日得汝家齋多矣,不必再飯。我此一來,為救民除羅剎,請汝為王。’細奴邏驚懼。僧乃取刀砍犁耙已,數有十三痕。僧曰:‘自汝至子孫為王一十三代。我乃觀音化身,奉天命受記汝也,汝其勉哉!’僧遂去。”[14]這個故事在南詔國國王舜化貞中興二年(889年)的《南詔中興圖卷》當中已經有記載,這應該是在強調南詔國的政權是觀音授予的,表達的是君權神授的文化觀念。
雖然觀音進行了點化,但是還有一個權力交接的過程,當時洱海地區的政治首領是白子國的張樂進求,《僰古通紀淺述·云南國記》說:“僰國酋長有張樂進求者,為云南詔(按:即云南王,詔即王也),都白崖,聞觀音命細奴邏為國王,其心不懌,乃囑諸部酋長,同約細奴邏,具九鼎犧牲,詣白崖鐵柱觀效于天,卜其吉者而王之。眾皆悅而從之。祭畢將卜,忽有布谷飛在細奴邏右肩,連鳴大鳴于細奴邏者三,返于白檀香樹上。眾皆驚服,不復占卜,而咸頓首,請細奴邏登國王位。時張樂進求知天命有德,遂避位于羅,而以女妻之。”[15]對此《僰古通紀淺述·蒙氏世家譜》又說:“唐太宗貞觀二十年(646年),張樂進求率三十七部酋長,以云南國詔遜位于細奴邏,謙之再四,不得已,告于天地山川、社稷宗廟而即國王位,號大封民,以張樂進求為國老,無言和尚為國師。”[16]張樂進求遜位于細奴邏后,細奴邏以大蒙國為國號。但是,倪輅的《南詔野史·大封民國》說:“奇主蒙氏,唐貞觀初,滅南詔,號大蒙國,稱王僭號自此始,偽謚高祖。”[17]即細奴邏在貞觀年間的國號是“大蒙”,不久之后又改國號為“大封”。倪輅的《南詔野史·大蒙國》又說:“細奴羅,因居蒙舍,以蒙為姓,偽謚奇王。唐太宗貞觀初,蒙氏滅南詔。永徽四年(653年),蒙受唐封,即位改元大封。先是奴羅與張樂進求相讓,奴羅曰,如我為君,砍石劍入。砍之入三寸,名曰盟石,今存。”[18]關于倪輅的《南詔野史》說的改元“大封”的事件是需要做進一步討論的,因為是誰改元為“大封”在時間和人物上有差異。
倪輅的《南詔野史·大蒙國》說唐高宗永徽四年(653年),細奴邏改元大封,這是錯誤的,《新唐書·南蠻傳》記載說:“酋龍恚、發疽死,偽謚景莊皇帝。子法嗣,改元貞明、承智、大同,自號大封人。”[19]《資治通鑒·唐紀》唐僖宗乾符四年(877年)記載說:“酋龍卒……子法立……國號鶴拓,亦號大封人。”注引《考異》:“徐云虔《南詔錄》曰:‘南詔別名鶴拓,其后亦自稱大封人。’是以‘封’為國號也。”[20]可見改元大封的人不是細奴邏,而是酋龍之子隆舜,因為當時避唐太宗李世民“民”字之諱,所以在漢族學者寫的歷史文獻當中,所有的“民”都改為“人”,因此改國號為“大封”的人不是細奴邏,而是南詔國晚期的隆舜,這個事例說明在明代以后云南的地方文獻中,關于南詔國的歷史記載相互之間多有抵牾,例如署名楊慎編輯的胡蔚刻本《南詔野史》與倪輅的《南詔野史·大蒙國》在這一點上就不同,楊本說:“隆舜,一名法,改國號曰大封民國,偽謚宣武帝。”[21]
明代的蔣彬在他的《南詔源流紀要》當中也對細奴邏的歷史進行了與上述文本有一定差異的記述:“奴邏即牟苴篤三十六世孫也。”[22]這一句話的目的是說明細奴邏家族的歷史悠久。接下來的記述也與其他文獻有不同:“先是父(龍伽獨)自哀牢將細奴邏居蒙舍,耕于巍山之麓,數有神異,滋牧繁衍,部眾日盛,尋筑城龍宇圖山,自立為奇王。……細奴邏既登位,時高宗命韋仁壽撿校南寧都督,將兵五千人臨西洱河,周歷數千里,諸夷望風歸附,置七州、十七縣。奴邏死,偽謚高祖(按:應該是廟號)。”
需要說明的是,《南詔野史》有多種版本,最早的是倪輅的《南詔野史》,其他還有阮元聲改定的《南詔野史》、胡蔚刻本《南詔野史》(即卷首題有四川新都楊慎升庵編輯本)、王松刻本《南詔野史》。方國瑜先生在《云南史料目錄概說》當中認為:“抄本流傳題倪輅集者,蓋先有成本,稍加董理為書,名《南詔野史》,前此述作有《南詔通記》《南詔事略》《南詔源流紀要》,而稱野史自倪輅始。后來傳抄增楊慎字樣,非有根據。楊慎卒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何至參于萬歷年間始成之書耶?”[23]方國瑜先生所說甚是。但由于“楊慎編輯”的胡蔚刻本《南詔野史》與其他版本的內容有所不同,所以仍然可以作為一家之言參考。
二 邏晟等南詔國國王世系考釋
1.邏晟[24]
關于邏晟,晚唐時期樊綽在《云南志》中僅僅說了一句“細奴邏生邏晟”。[25]而其他關于邏晟生活的年代在歷史文獻中的記載是錯亂的,《云南志略·云南總序》說:“景云元年(710年),御史李知古請兵伐南詔,南詔臣服。知古增置郡縣而重賦之,諸部皆叛,殺知古,以其尸祭天。羅晟在位三十七年。”[26]對這一段文字當中關于邏晟生活的時間是需要辨析的,唐朝睿宗皇帝有“景云”年號,時間是710~711年,而從細奴邏到邏晟,唐朝皇帝從唐太宗到唐睿宗已經過了60年以上,所以細奴邏與邏晟生活的時間記載是錯的,因為細奴邏如果是唐貞觀三年(629年)即位,在位二十一年也才是650年,怎么一下子就到了710年,所以當中錯亂了60年。因此在一些地方文獻當中關于南詔國國王的一些基本歷史事實是不太準確的,僅僅可以作為參考。
對于邏晟去世的年代,《僰古通紀淺述·蒙氏世家譜》說:“上元甲戌(674年),主崩(按:即細奴邏去世),世子羅晟即位,年二十一歲,為第二主,諱羅晟。……生于唐高宗永徽六年(655年)乙卯,封魏絳刺史。在位三十七年,壽五十,僭謚興宗王(按:也寫為興中王),至景云庚戌(710年)崩。”[27]如果邏晟的確是在景云庚戌(710年)去世,那么時間也是不對的,因為他是生于唐高宗永徽六年(655年),710年去世,壽應該是五十五歲才對。由于各個關于南詔國的文獻不同,所以邏晟的年壽及在位時間差異也不小。
對此,尤中先生認為:“如依倪本《南詔野史》,謂其于唐高宗上元元年(674年)即位,年二十,至唐玄宗先天元年(712年)死,則在位三十九年,壽五十八。胡本《南詔野史》言羅晟在位時間與倪本《南詔野史》同。但胡本《南詔野史》謂羅晟即位時年四十,則至其死時已年七十八。此皆與《僰古通紀淺述》所說‘壽五十’不同。又,《僰古通紀淺述》說,羅晟生于唐高宗永徽六年(655年),至唐睿宗景云元年(710年)崩,則壽亦五十五,并非五十。《僰古通紀淺述》的記錄亦先后自相矛盾。要之,羅晟年歲難考,可不必考。至于在位的時間,則倪本、胡本《南詔野史》謂為上元元年(674年)至先天元年(712年),似較可靠。”[28]
蔣彬的《南詔源流紀要》對邏晟的記述比較簡單,僅說邏晟死后謚號為世宗。
2.晟邏皮(又名炎閣)
邏晟之后是他的兒子晟邏皮繼位,謚號為太宗王。樊綽在《云南志》中也僅僅說了一句“邏晟生晟邏皮”。[29]晟邏皮是最早與唐朝建立友好關系的南詔國國王,開元二年(714年),晟邏皮派遣大臣張建成到達長安,“玄宗厚禮之,賜浮屠像,云南始有佛書”。[30]晟邏皮在位三十七年。但是,《僰古通紀淺述》的記載與《云南志略》的有差異,《僰古通紀淺述》說:“(羅晟崩)世子晟羅皮即位,為第三主,在位十六年,壽四十,僭謚威成王(按:《云南志略》的謚號為太宗王,而《僰古通紀淺述》為威成王)。”[31]
蔣彬的《南詔源流紀要》對晟邏皮(炎閣)的記述也比較簡單:“(羅晟炎)死,……子(炎閣)武后時襲。”[32]上面的《云南志略》《僰古通紀淺述》中都沒有說晟邏皮還叫作炎閣,蔣彬的《南詔源流紀要》之所以要叫作炎閣也是有道理的,因為邏晟又叫作羅晟炎,按照父子連名制度,羅晟炎接炎閣,是沒有錯的。
按照《云南志》的說法邏晟與晟邏皮是父子關系,即“邏晟生晟邏皮”[33],但是《南詔源流紀要》則說炎閣死后“開元時(按:開元,唐玄宗年號,713~741年),弟(晟邏皮)代之”。[34]因此,關于邏晟與晟邏皮的關系就有了兩種說法,當然,一看就可以發現《南詔源流紀要》的說法是錯誤的,因為只有父子才會有“父子連名”,也就是邏晟與晟邏皮是父子連名,他們的關系是父子關系,不是兄弟關系。而且《南詔源流紀要》關于晟邏皮在位的時間也是錯誤的,因為唐玄宗在738年封皮邏閣為云南王。
3.皮邏閣
晟邏皮去世之后,他的兒子皮邏閣繼位。樊綽在《云南志》中仍然只說了一句“晟邏皮生皮邏閣”。[35]皮邏閣“賂劍南節度使王昱,求合六詔。朝廷從之,封大酋帥、越國公、云南王,賜名歸義,盡有云南之地。自是以后,不可復制。在位五十年”。[36]《南詔源流紀要》又說:“開元末,皮邏閣逐阿蠻取太和城。又襲大釐城守之。天子詔賜皮邏閣名歸義。……冊為云南王。……偽號神武。”[37]顯然南詔國從一開始就是唐朝的一個封國,與唐朝的關系是一種從屬關系。唐玄宗時代的初期,南詔國與唐朝的關系十分友好,到了唐玄宗開元末年(741年),唐朝調動姚州都督府的力量,幫助南詔皮邏閣攻滅其他各詔。南詔則在唐王朝的支持下,統一了洱海地區,皮邏閣又因為打敗了渳蠻,被唐朝封為云南王,而且還“賜錦袍、金鈿帶”。我們可以認為:南詔之所以能統一洱海地區,與唐朝從政治、經濟、文化上給予的支持是分不開的。所以,南詔國的使者到達長安時“天子亦為加禮”。天寶初年(742年)南詔國派遣閣邏鳳的兒子鳳伽異到長安“入宿衛,拜鴻臚卿,恩賜良異”。
按照《僰古通紀淺述》的說法,皮邏閣是開元十六年(728年)即位,天寶七年(748年)去世,在位二十年,而《云南志略》認為是在位五十年,當為《云南志略》有誤。
738年唐王朝冊封皮邏閣為云南王,從歷史人類學的觀點來看,皮邏閣被冊封為云南王這個重大事件反映的是唐朝與南詔國正式建立了臣屬的政治關系,雖然后來南詔國與唐王朝發生矛盾沖突,但其性質應該是唐王朝與邊疆民族政權的矛盾沖突。其沖突的根源是唐朝與漸漸強盛的南詔國之間的利益之爭,唐王朝希望利用南詔國控制洱海地區抗擊吐蕃,但是因為唐王朝地方官員民族政策的失誤,導致雙方的矛盾沖突,司馬光曾經在《資治通鑒》中說:“(皮邏閣)于是以兵威脅服群蠻,不從者滅之,遂擊破吐蕃,徙居大和城;其后卒為邊患。”[38]
4.閣邏鳳
樊綽在《云南志》中僅說“皮邏閣生閣邏鳳”。[39]李京的《云南志略》記載說皮邏閣是禪位給兒子閣邏鳳,謚號為武王,因為與吐蕃的關系,也稱為贊普鐘,即“改元建鐘。云南改元始此”。[40]說明從閣邏鳳開始,南詔國與唐朝的關系開始發生變化。也就是在閣邏鳳時代,唐朝與南詔國發生了“天寶之戰”。閣邏鳳在位二十年,禪其子鳳伽異,自號“主父”,居住在太和城。但是其他文獻并沒有記載皮邏閣禪位給兒子閣邏鳳。《僰古通紀淺述》說天寶七年(748年),皮邏閣去世,閣邏鳳繼承了皮邏閣的王位,唐朝任命閣邏鳳的兒子鳳伽異擔任陽瓜州的刺史。
對于閣邏鳳繼位的時間,《云南志略》與《僰古通紀淺述》的記述也有差異。《僰古通紀淺述》說:“第五主諱閣邏鳳,云南王子。以開元九年(721年)辛酉生。在位三十二年,壽九十九。……天寶八年(749年),改元長壽。……天寶十一年壬辰(752年),主始建年號曰贊普鐘元年。”[41]不僅僅是《云南志略》與《僰古通紀淺述》有差異,倪輅的《南詔野史》記載說:“神武王,名閣邏鳳。《德化碑》云家居閣邏鳳,因地名也。石刻名覺樂鳳。唐天寶八年(749年)即位,年十九。改元長壽。……吐番以南詔為弟,封為贊普鐘,賜金印。”[42]《南詔源流紀要》則認為閣邏鳳是天寶七年即位:“天寶七年(748年),皮邏閣死,邏鳳襲,以伽異為陽瓜州刺史。”[43]在此,就有天寶七年(748年)和天寶八年(749年)兩種說法,但不必一定要考證。
在南詔國所有的國王當中,閣邏鳳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歷史人物。因為,從歷史發展的宏觀角度來看,細奴邏建立南詔國,皮邏閣與唐朝建立友好關系受封為云南王,閣邏鳳則利用吐蕃和唐朝博弈并且與唐朝進行戰爭,但是又想好了未來的對策,例如修建“萬人冢”、立“南詔德化碑”。所以,閣邏鳳是南詔國第一個值得全面關注的國王。
5.鳳伽異
從《云南志》的記載來看,鳳伽異是沒有當過南詔國國王的,《云南志》說:“鳳伽異先死。(唐代宗)大歷十四年(779年),閣邏鳳卒,伽異長男異牟尋繼立,生尋夢湊,一名閣勸。”[44]由于樊綽生活的年代距離閣邏鳳時代比元代的李京近,所以樊綽的記載應該是比較準確一點的。但是李京的《云南志略》卻記載說鳳伽異謚號悼惠王,鳳伽異有了年號長壽,而且開始向東方擴張,把滇池地區作為另外一個政治中心,名字叫作鄯闡,鳳伽異在位十一年。[45]也就是說鳳伽異沒有早亡,仍然當了南詔國國王。對此,《僰古通紀淺述》也說:“第六主鳳伽異,以丁酉年生,任唐鴻臚寺卿駙馬都尉。時稱上元皇帝,在位二十七年。”[46]但是,在其他歷史文獻當中是明確記載鳳伽異沒有當過南詔國國王的,天寶初年(742年),南詔國派遣閣邏鳳的兒子鳳伽異到長安“入宿衛,拜鴻臚卿,恩賜良異”。[47]到了天寶七年(748年),皮邏閣去世,閣邏鳳繼承了皮邏閣的王位,唐朝任命閣邏鳳的兒子鳳伽異擔任陽瓜州的刺史。唐代宗大歷十四年(779年),閣邏鳳去世,因為鳳伽異已經去世,所以南詔國立閣邏鳳的孫子異牟尋為南詔國國王。“異牟尋與智數,善撫眾,略知書。”[48]《資治通鑒》也記載說:“(779年)南詔王閣邏鳳卒,子鳳迦異前死,孫異牟尋立。”[49]因此《云南志略》《僰古通紀淺述》關于鳳伽異當過南詔國國王的記載是錯誤的。準確的歷史應該是鳳伽異未立而早死,僅僅是擔任過陽瓜州的刺史。胡本《南詔野史》在記述了閣邏鳳之后,馬上記述異牟尋,在記述閣邏鳳歷史的時候的確講述了一些鳳伽異的事跡。倪蛻的《滇云歷年傳》也說:“(大歷)十四年(779年)九月,閣邏鳳死,孫異牟尋立,追謚尋父鳳伽異為悼惠王。”[50]以上諸書都認為鳳伽異沒有當過南詔國國王。由于《云南志略》有相關的記載,我們姑且把鳳伽異放在南詔國國王世系當中。
6.異牟尋
關于異牟尋的繼位已有前述《云南志》的記載,其后《云南志略》記載說鳳伽異的兒子異牟尋謚號為孝桓王,年號改為建龍,異牟尋在位期間是南詔國各種制度建設的時代,而且又重新與唐朝建立友好關系共同攻擊吐蕃,其在位三十年。[51]《僰古通紀淺述》說:“第七主諱異牟尋,一名勸豐祐,以天寶十年辛卯(751年)生。在位三十年,僭號日東王,又僭號孝桓王。長壽二十六年,主即位。改元見龍(按:即《云南志略》的建龍),唐代宗大歷十四年(779年)也。”[52]對照《云南志略》和《僰古通紀淺述》,不同點是《云南志略》說改元“建龍”,而《僰古通紀淺述》則說改元“見龍”,從古人改元年號的含義來說應該是“見龍”,不會是“建龍”。此外,在所有的文獻中都沒有說異牟尋“一名勸豐祐”,這也顯然是《僰古通紀淺述》的錯誤。如果僅以《僰古通紀淺述》為據則可能出現引用的失誤。
對于異牟尋,《南詔源流紀要》說:“(唐)代宗大歷十四年,閣邏鳳死,孫異牟尋襲,偽號孝桓王……僭封五岳四瀆,以烏蒙山為東岳,以蒙樂山為南岳(按:今無量山),以高黎貢山為西岳,以玉龍雪山為北岳。以瀾滄江、金沙江、黑惠江、潞江為四瀆。”[53]異牟尋封南詔國的五岳,從南詔國政治制度建設的角度來看,是一個重大事件,表達了以下幾個意思:第一,南詔國到了異牟尋時代,開始有了明確的政權觀念,與之相隨的就是也有了疆域觀念;第二,封五岳四瀆的行為是南詔國疆域觀念的進一步擴展,但是從文化的角度來看,這樣的行為仍然屬于中國文化的范疇,是南詔國國王對中原文化的一種學習與借鑒;第三,南詔國異牟尋所封的五岳四瀆如果從自然地理的角度來看,實際上反映了南詔國總體上的地理格局,是南詔國地理環境的客觀實際在南詔國政治家頭腦中的反映。
7.尋閣勸[54]
《云南志》也無尋閣勸王位繼承情況記載。《云南志略》記載說異牟尋的兒子尋閣勸繼位之后,年號改為應道,在位兩年,謚號孝惠王。[55]尋閣勸的名字在其他文獻當中多有差異,胡本《南詔野史》說:“尋閣勸,又名新覺勸。襲封南詔王,偽謚孝惠王。尋閣勸唐憲宗戊子元和三年(808年)即位,年三十一歲。”[56]《僰古通紀淺述》則記載為“主(異牟尋)薨,世子尋務券立”。[57]尋閣勸和新覺勸、尋務券等差異,應該是對烏蠻語言發音的記音不同所致。
尋閣勸即位南詔國國王之后,開始自稱為“驃信”,是烏蠻語言中對南詔國國王的稱呼,唐朝因為地緣政治的需要與南詔國恢復友好關系之后,立即給尋閣勸賜了“元和印章”。[58]對此,《南詔源流紀要》也說:“(唐)憲宗元和三年(808年),牟尋死,子(尋閣勸)襲,偽號孝惠,自稱驃信,驃信華言君也。”[59]
8.勸龍晟
《云南志》也無勸龍晟王位繼承情況記載。《云南志略》記載說尋閣勸的兒子勸龍晟繼位,年號改為龍興,因為勸龍晟淫虐無道,所以被弄棟節度使殺死,在位五年,謚號幽王。[60]《僰古通紀淺述》記載說:“第九主券龍成……在位十六年。”[61]顯然在《僰古通紀淺述》中又把“勸龍晟”寫為“券龍成”,也應該是同音異寫,但是僅有《僰古通紀淺述》這樣記載。
對于勸龍晟,《新唐書·南詔傳下》是這樣記載的:“元和三年(808年),異牟尋死……子尋閣勸立……(尋閣勸)明年死,子(勸龍晟)襲。”[62]也就是說尋閣勸僅僅在位一年就去世,兒子勸龍晟即位。對這件事《南詔源流紀要》的記載比較具體:“(尋閣勸)明年死,子勸龍晟襲,淫雪,為臣王嵯巔弒之,立其弟勸利。”[63]這里說因為長時間下雪成為自然災害,被大臣王嵯巔殺死,如果真有此事,那么可以認為從勸龍晟開始,南詔國國王的權力下降,而一些掌握實際權力的節度使開始控制南詔國的政治大權。此外,也說明南詔國當時流行“天人感應”的理論,所以王嵯巔才會把自然界下雪不止的現象歸咎于勸龍晟,認為是勸龍晟的暴虐引發了自然災害。
9.勸利
《云南志》也無勸利王位繼承情況記載。《新唐書·南詔傳下》記載說勸龍晟在位9年,“淫肆不道,上下怨疾。元和十一年(816年),為弄棟節度王嵯巔所殺,立其弟勸利”。[64]唐朝沒有對這次南詔國內部的國王更替插手干預,仍然派“少府少監李銑為冊立吊祭使”前往南詔國吊祭勸龍晟,但值得關注的是,對新繼位的勸利,唐朝沒有馬上賜印,而是在唐憲宗去世三年之后,唐穆宗長慶三年(823年)才賜印,由此可以說明唐朝對節度使王嵯巔殺勸龍晟立勸利是有意見的,是用不馬上賜印承認勸利來表示唐朝的政治立場,同時也表達了唐朝與南詔國的關系是一種隸屬關系,對南詔國國內“不合法”的國王不馬上承認,其中包含了唐朝處理這一類政治事件的政治智慧,所以從表面上來看,當時唐朝與南詔國的關系還沒有太大的變化。
勸利繼位與南詔國內部政治結構發生變化有關。王嵯巔殺勸龍晟立勸利的事件,至少可以說明南詔國內部也已經發生了統治階層內部的力量變化,這就是南詔國的國王勢力有所減弱,而各地的軍事長官的勢力有干預國王政治的勢頭。因為勸利是王嵯巔所立,所以賜王嵯巔姓蒙,封為“大容”,而“大容”是烏蠻語“大哥”的意思,可見南詔國國王的政治勢力開始出現下滑的趨勢。因此王嵯巔成了當時的重臣,南詔國的大權有很多落入王嵯巔手中。
《云南志略》記載,勸龍晟被殺死之后,沒有進行傳統的父子連名制度,而是由他的弟弟勸利繼位,勸利改元為全義,在位八年,謚號靖王。[65]《僰古通紀淺述》記載勸利名字有兩個:“主(勸龍晟)薨,弟勸利成立,年一十六歲。……第十主勸利晟……在位八年,壽二十三。僭謚靖王。”[66]即勸利成和勸利晟都是指勸利一個人。
10.勸豐祐
《云南志》也無勸豐祐王位繼承情況記載。《云南志略》記載說勸利去世之后,他的弟弟勸豐祐繼位,改元為保和,之后又改元為天啟,勸豐祐在位期間發動了對劍南西川的攻擊,進入成都。在位三十六年,謚號為昭成王。[67]《僰古通紀淺述》對勸豐祐的記載是:“第十一主諱豐祐,一名勸豐祐……在位三十六年,壽五十二……僭號昭成王。……改元保和。”[68]據《新唐書·南詔傳下》記載,唐穆宗長慶三年(823年),勸利剛剛得到唐朝的賜印不久去世,他的弟弟勸豐祐為南詔國國王,因為勸豐祐“慕中國,不肯連父名”[69],唐朝對勸豐祐即位馬上有政治表示,唐穆宗立即派京兆少尹韋審規持節冊封,而勸豐祐也馬上派人到長安“入謝天子”。對比唐朝于勸利的遲遲不封,更可見唐朝對南詔國國內政治變化的關注與政治態度。
由上可見,從異牟尋去世到勸豐祐為南詔國國王不到20年的時間內,先后有異牟尋、尋閣勸、勸龍晟、勸利、勸豐祐五個南詔國國王,是南詔國歷史上國王更替最頻繁的時期,其中還有節度使殺國王的事件,這至少可以說明南詔國的國內政治發展進入了一個低谷。對這種變化唐朝并沒有乘人之危,發動對南詔國的攻擊,而是對不合法的南詔國國王的即位含蓄地表示了唐朝的政治態度,即不馬上賜印,不馬上冊封。如果從文化的角度來看,這與唐朝“忠、孝”的核心價值體系是有很大關系的,也就是社會發展要有“禮”,要有秩序,不能用殺戮來解決國王王位的繼承問題。
11.世隆(又名酋龍)
《云南志》也無世隆王位繼承情況記載。世隆在《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被稱為酋龍。唐懿宗咸通元年(860年),唐宣宗和勸豐祐去世,唐朝派人到南詔國“告哀”,而南詔國新繼位的國王酋龍埋怨唐朝不來吊慰,而且發來的詔書都是給勸豐祐的,對此大為不快,以最粗糙的食物接待唐朝的使者,進而稱帝,建元“建極”,號“大禮國”,而唐懿宗認為酋龍的“龍”字犯了唐玄宗李隆基“隆”字的諱,也決定徹底斷絕與南詔國的關系。[70]因此在世隆為南詔國國王時期,唐朝與南詔國表面上的友好關系結束。其深刻的歷史原因是“南詔酋龍嗣立以來,為邊患殆二十年,中國為之虛耗,而其國中亦疲敝”。[71]
《云南志略》記勸豐祐去世之后,他的兒子世隆繼位,不再稱王,而是稱帝,改元為建極,再次攻入成都,占領了大渡河以南地區,最后戰死在越巂,在位十八年,謚號景莊。[72]《僰古通紀淺述》對世隆的記載是:“第十二主諱蒙世隆,《綱目》作酋龍。……僭號景莊皇帝,在位十九年……改年號曰建極。”[73]《南詔源流紀要》說:“豐祐死,子(酋龍)襲,僭稱皇帝,改號大理國(按:《新唐書》為大禮國)。……龍死,乃偽謚景莊皇帝。”[74]看來除了世隆和酋龍的名字差異之外,其他各書的記載基本一致。
12.隆舜(又名法、世舜、法堯[75])
《云南志》也無隆舜王位繼承情況記載。《新唐書·南詔傳下》把隆舜稱為“法”:“(高)駢結吐蕃尚延心、嗢末魯耨月等為間,筑戎州馬湖、沐源川、大度河三城,列屯拒險,料壯卒為平夷軍,南詔氣奪。酋龍恚,發疽死,偽謚景莊皇帝。子法嗣,改元貞明、承智、大同,自號大封人。”[76]又載:“法年少,好田獵酣逸,衣絳紫錦罽,鏤金帶。國事顓決大臣。”[77]顯然,宋代歐陽修看到的文獻是把隆舜稱為“法”的,以后才又有隆舜的記載。
《云南志略》記載,世隆死后,他的兒子法堯繼位,改元為貞明,娶了昆侖人作為妻子,但是暴虐無道,被部下殺死,在位二十年,無謚號。[78]《云南志略》說的法堯應該就是隆舜,因為《僰古通紀淺述》中說唐僖宗時蒙世隆去世,“世子法立,年二十一歲,是為第十三主,在位二十年。第十三主諱法,一名世舜;《綱目》作法,又名隆舜”。[79]《南詔源流紀要》也說世隆死后,“子法襲,請和,許之。繼請和親,朝議未決。……(唐僖宗)中和元年(881年),法上表款附,上以宗室女妻之。后內嬖失道為豎臣楊登所弒,偽謚宣武”。這是第一次記載南詔國希望與唐朝和親。
綜上所述,各種文獻當中記載的法、法堯、世舜都是隆舜,這才基本符合南詔國國王絕大多數情況下父子連名的傳統。
13.舜化(又名舜化貞)
《云南志》也無舜化王位繼承情況記載。《云南志略》記載說法堯(即隆舜)死后,他的兒子舜化繼位,改元為中興,在位三年,被鄭買嗣殺死,南詔國滅亡,時間是唐昭宗光化二年(899年)。[80]《僰古通紀淺述》則說隆舜去世之后,“子舜化(貞)立,年十歲。唐昭宗乾寧四年(897年)即位。以鄭買嗣為國老,權歸買嗣。主幼,只作俑人而已。……于是買嗣殺蒙氏八百人而篡位。蒙氏十三主,在位三百五十一年,國號大蒙、大封”。[81]
三 關于南詔國國王世系文本書寫的討論
關于南詔國國王的世系,在成書于801年的杜佑的《通典》當中是一點都沒有記載的,其《通典·邊防典三·南蠻》中主要記載的民族有:盤瓠種、廩君種、板楯蠻、南平蠻、東謝、西趙、牂牁、充州、獠、夜郎國、滇、邛都、莋都、冉駹、附國、哀牢、焦僥國、撣國、西爨、昆彌國、尾濮、木綿濮、文面濮、折腰濮、赤口濮、黑僰濮、松外諸蠻。[82]上述民族基本上還是秦漢到魏晉南北朝時期西南夷的民族情況,801年前后是唐朝與南詔國交往十分頻繁的時期,但是在杜佑的《通典》中卻沒有南詔國的具體歷史內容,說明漢族歷史學家對南詔國國王世系的關注程度不是很高,我們認為更加重要的原因是杜佑對南詔國國王世系父子連名制度文化的了解不夠,因為《通典》的主旨主要是記錄制度性的歷史,所以《通典》中就沒有關于南詔國國王世系的記載。
到了晚唐時期,安南經略使蔡襲的幕僚樊綽在唐懿宗咸通三年(862年)完成了一部關于云南歷史的著作《云南志》,這個時期是南詔國國王世隆在位時期。在《云南志》的第三卷“六詔”中,記載了南詔國國王的起源問題:“蒙舍,一詔也。居蒙舍川,在諸部之南,故稱南詔。姓蒙。貞元年中(貞元,唐德宗年號,785~805年),獻書于劍南節度使韋皋,自言本永昌沙壺(按:又作沙壹)之源也。”[83]關于“自言本永昌沙壺”的事跡前已有所論。這是交代蒙氏的起源。接下來,樊綽對南詔國國王世系進行記述:“南詔八代祖舍龍,生龍獨羅,亦名細奴邏。……細奴邏生邏盛,邏盛生盛邏皮,盛邏皮生皮邏閣……皮邏閣立。朝廷授特進臺登郡王,知沙壺州刺史,賜名歸義。……蒙歸義卒,閣羅鳳立,朝廷冊襲云南王。……閣羅鳳卒,伽異長男異牟尋繼立。”[84]樊綽對南詔國國王的世系基本上記載到了異牟尋,對異牟尋之后的尋閣勸、勸龍晟、勸利、勸豐祐、世隆、隆舜、舜化等南詔國國王都沒有記載,而樊綽寫作《云南志》的時間就是世隆在位的時間,因為這個原因,后人對南詔國國王世系的記載就出現了很大的差異。但是,南詔國晚期出現的《南詔中興圖卷》是十分珍貴的文獻,其重大的價值在于在南詔國快要滅亡的情況下,再次表示南詔國國王的權力是“神授”的,不可能滅亡。
到了宋代,歐陽修寫《新唐書·南蠻傳》的時候主要關注的是唐朝與南詔國的關系問題,所以也沒有對南詔國國王世系進行系統的記述,幾乎就是把樊綽《云南志》當中的內容吸收到《新唐書·南蠻傳》中來,因此在《新唐書·南蠻傳》中沒有南詔國國王世系的新內容。
在《宋史》中根本就沒有關于大理國國王世系的任何記載,而是把大理國列入外國傳中,內容及其簡略,不到一千字。這樣的情況可能與《宋史》的編修者脫脫是蒙古人有關,因為脫脫對大理國的歷史認識不足,也沒有看到大理國與宋朝依然存在的各種關系。
大理國時期段氏編過《僰古通紀》,據說此書最初是用僰文寫的。這本書出自釋儒之手,略記南詔國、大理國國王世系、年號、謚號,但是當中雜有諸多神話傳說。元代還有人見過此書,但是元代以后被不同的學者按照自己的理解進行不同的引用、刪減、增補,到了明代諸多云南地方文獻中都可以看到《僰古通紀》的影響。清代,《僰古通紀》仍然存在,但是已經很難見到,所以出現了對《僰古通紀》進行闡釋的《僰古通紀淺述》。[85]
到了元代,李京寫出了云南第一部地方志《云南志略》,由于距離南詔國、大理國的時間還不是太久遠,所以李京的《云南志略》的可信度應該比后來諸多云南地方文獻要高一些。按照《云南志略》的記載,南詔國共有14個國王,但是在《南詔野史》《滇載記》當中則為13個國王,在現代學者的研究當中也常常認為是13個國王,本文按照《云南志略》列出的14個統計。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們認為是因為南詔國、大理國沒有設置專門的史官,也就沒有用文字記載下來的歷史文本。
到了明代,云南的本土學者和外來學者發現云南沒有關于南詔國、大理國系統的歷史書寫文本,于是開始撰寫以南詔國、大理國為中心的云南歷史,但是因為在此之前沒有系統的文獻支持,所以大多采用當地的民間傳說、宗教傳說作為資料,因此如《滇載記》《滇系》《僰古通紀淺述》等文獻在一些歷史事實方面多有不同,甚至相互抵牾,故有學者認為《僰古通紀淺述》等書應該是民間文學著作。明代以后編撰的以南詔國、大理國為中心的歷史著作有代表性的有:明代楊鼐的《南詔通紀》,但是其內容以佛教為主,講述的是神僧事跡;明代蔣彬的《南詔源流紀要》雖然記載的是南詔國、大理國的世系,但是仍然以佛教為主,例如蔣彬在《南詔源流紀要》中把天竺國阿育王第三個兒子作為南詔國的創建者;明代楊慎的《滇載記》中有關于南詔國、大理國國王世系的記載,當然學術界對楊慎的學風評價不高,方國瑜先生在評價《滇載記》時引用梁啟超在《古書真偽及其年代》中的話說“楊慎撰述文章很好,手腳有點不干凈,喜歡造假”[86];專門記述南詔國、大理國歷史,而且對南詔國、大理國國王世系有系統記載的是明代倪輅的《南詔野史》,與之相關的還有阮元聲改定的《南詔野史》、胡蔚刻本和王崧刻本。
清代,云南完成了融入統一多民族中國的歷史過程,特別是在改土歸流之后,云南在政治上基本實現了內地化,在清代就基本上沒有出現系統地記載南詔國、大理國歷史和南詔國、大理國國王世系的著作,這是因為清朝又重新建立了大一統多民族的中國,各個地方的歷史文本書寫必須聚焦到國家的大一統上來,各個地方的歷史事跡都可以寫入每個地方的地方志書當中,因此作為專門記述南詔國、大理國歷史及其國王世系的文獻漸漸淡出歷史。這與現代專門把南詔國、大理國歷史作為中國歷史的一部分進行研究是有本質的區別的。
綜上所述,唐朝中期杜佑的《通典》中沒有南詔國國王世系的記載,樊綽第一次在《云南志》中記載了一部分南詔國國王的世系,說明樊綽已經開始關注這個問題,但樊綽記載的南詔國國王世系也是不完整的,所以在《資治通鑒》《新唐書》當中關于南詔國國王世系的記載也不完整,說明《資治通鑒》《新唐書》等書的作者是引用的《云南志》的相關史料。值得注意的是,《云南志》對南詔國國王世系的記載到了異牟尋以后就沒有詳細記述,而《資治通鑒·唐紀》唐玄宗開元二十六年(738年)如此記載:“高宗時,蒙舍細奴邏初入朝。細奴邏生邏盛,邏盛生盛邏皮,盛邏皮生皮邏閣。”[87]也是到了皮邏閣之后就沒有進一步記載其他國王世系。這可能是因為從皮邏閣之后,南詔國與唐朝發生矛盾沖突,處于獨立的狀態,而此前的南詔國國王都是唐朝冊封的,故詳記之。除了這個原因之外,我們認為還有一個原因是南詔國本身的文化建設是不充分的。因為南詔國沒有一套通行的文字,通常是借用漢字,而漢字不是整個南詔國百姓和官方都通行的文字,所以南詔國諸多歷史沒有記錄下來。此外,南詔國建國之后雖然從唐朝大量學習和引進了諸多唐朝的制度文化和物質文化,卻沒有學習唐朝培養記錄歷史的史官,因此諸多歷史是靠記憶保存,就沒有給后代留下南詔國國王翔實的歷史記載。這是十分遺憾的事情。
由于上述歷史原因,元明清之后關于南詔國國王世系的記載就開始出現一些變化,即開始對每一個南詔國國王的歷史進行建構,例如細奴邏的觀音點化、張樂進求的禪位,其目的不外乎是要表明南詔國的王權是神授的,即所謂的“君權神授”,而張樂進求的禪位也是在觀音的啟示下進行的,合乎情理,順乎天意。
因此,我們可以認為關于南詔國的歷史及其國王世系都是在歷史發展的過程當中被不斷建構的,部分內容是不能作為信史使用的,由此說明了歷史文本書寫也同樣具有情景性,具有文本書寫者的諸多主觀意識和文化想象。當然,如果從云南民族文化建設的角度來看,這些在云南地方文獻當中存在的歷史故事同樣具有一定的歷史意義和文化價值。
四 關于南詔國國王年號、謚號、廟號文化屬性的討論
從南詔國的絕大部分國王都存在年號、謚號,以及個別南詔國國王存在廟號的情況來看,南詔國的政治制度文化與中原內地的政治制度文化有緊密的聯系性和共通性;從年號、謚號、廟號的用詞來看,也同樣體現了南詔國與中原內地文化的一致性,南詔國的歷史及其文化是多民族中國歷史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體現了中國文化的基本特征。這是中國各民族的中國認同、中華民族認同、中華民族文化認同的重要歷史基礎。
年號是中國古代帝王即位后為了紀年而設置的稱號,始于西漢武帝即位之年的“建元”(公元前140年)。新君繼位,于次年改用新年號,叫“改元”。一個皇帝在位期間,遇到重大事件時常常改元,如武則天在位期間,用了17個年號。年號一般用兩個字,也可用四個字,如“建武中元”(光武帝)、“天冊萬歲”和“萬歲通天”(武則天)、“太平興國”(宋太宗)等。這樣的文化傳統也被南詔國國王繼承,除了細奴邏之外,其他南詔國國王都有年號,而且有的南詔國國王因為各種原因還不斷“改元”,例如閣邏鳳的年號為長壽、建鐘,鳳伽異年號為長壽,異牟尋年號為見龍(按:《云南志略》為建龍),尋閣勸年號為應道,勸龍晟年號為龍興,勸利年號為全義,勸豐祐年號為保和、天啟,世隆的年號為建極,隆舜的年號為貞明、承智、大同,舜化年號為中興,等等。從上述列舉的南詔國國王年號來看,基本上都特別講究用詞的文雅,而且字義還被寄予諸多美好的愿望,如鳳伽異年號為長壽,勸利年號為全義,等等;與此同時,南詔國國王的年號還表達南詔國國王政權治理穩定、政權能夠長期存在的政治理想,如南詔國最后一個國王舜化就希望南詔國還能夠繼續存在,所以年號為“中興”;至于頻繁“改元”,就是因為政治動蕩,或者是自然災害頻繁發生,如隆舜在位時,社會動蕩不安,所以他多次“改元”,具體有貞明、承智、大同。
謚號是中國華夏族和漢族文化當中對死去的帝王、大臣、貴族按其生平事跡進行主觀的價值判斷后,給予或褒或貶或同情的稱號。在南詔國政治文化中,謚號這種文化也被吸收或者說是借鑒,因此南詔國國王幾乎都有謚號。謚號使用諸多固定的詞匯,這些詞匯的含義可以分為褒獎、貶義、同情三種類型。
第一類是屬于褒獎的,有文、武、景、惠、烈、昭、穆、英、成、康等,對這些詞匯還有專門的文化闡釋,如“經緯天地曰文”“威強睿德曰武”“布義行剛曰景”“柔質慈民曰惠”。南詔國也是按照這樣的文化傳統對南詔國國王給予謚號的,如閣邏鳳謚號為武王,因為在閣邏鳳時代,唐朝與南詔國發生了著名的“天寶之戰”,而且三次“天寶之戰”都以唐朝軍隊的失敗而告終,這在南詔國的價值觀中,閣邏鳳就應該屬于“威強睿德”之人,所以謚號為“武王”;又如尋閣勸之所以謚號為孝惠王,是因為他在唐朝與南詔國建立友好關系方面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而且性格品行好,屬于“柔質慈民”之人。
第二類是屬于貶義的,有煬、厲、靈、幽等,對這些詞匯也是有文化闡釋的,例如“好內遠禮曰煬”“殺戮無辜曰厲”等,南詔國的勸龍晟謚號幽王,就是因為勸龍晟淫虐無道所以被弄棟節度使殺死,據《新唐書·南詔傳下》記載,勸龍晟在位9年,“淫肆不道,上下怨疾。元和十一年,為弄棟節度王嵯巔所殺,立其弟勸利”。[88]
第三類是屬于表同情的,有哀、懷、愍、悼等,對每一個詞仍然有文化闡釋,例如“恭仁短折曰哀”等。南詔國的鳳伽異謚號悼惠王,之所以給鳳伽異“悼惠王”的謚號,是因為鳳伽異去世很早,值得同情。《資治通鑒》記載說:“(779年)南詔王閣邏鳳卒,子鳳迦異前死,孫異牟尋立。”[89]鳳伽異未立而早死,僅僅擔任過陽瓜州的刺史。
廟號是中國古代中原王朝的帝王死后,在他后面即位的帝王要立廟奉祀,追尊為“某祖”“某宗”的名號。每個朝代的第一個皇帝稱“祖”,如“高祖”“太祖”“世祖”;之后的嗣君稱“帝”或“宗”,如“惠帝”“文帝”“太宗”“高宗”“中宗”“世宗”等。南詔國的部分國王也有廟號,如細奴邏的廟號是高祖,蔣彬的《南詔源流紀要》說邏晟死后廟號為世宗。值得注意的是,在元代以前的文獻當中都沒有強調細奴邏的廟號是高祖,而明代以后的文獻開始強調細奴邏廟號為高祖,目的就是要突出細奴邏是南詔國的建立者,這完全是按照漢族文化的思維模式進行的文化建構,即中原王朝的第一個建立者的廟號都稱為高祖。例如漢朝的建立者劉邦是漢高祖,唐朝的建立者李淵是唐高祖,等等。這說明到了明代,云南的地方漢族學者已經完全按照多民族中國正統的歷史觀來建構云南的地方民族歷史,包括南詔國國王的世系。
五 結語
南詔國國王從沒有年號、謚號到普遍有年號和謚號,反映了中國歷史發展長時段的一種趨勢,即多民族中國的各民族有一種共同的文化價值觀,各民族還共享一些文化,南詔國國王世系文化當中的年號、謚號、廟號的使用,就是各民族共同的一種政治文化,表明南詔國國王力求與中原文化保持一致性。
雖然說南詔國的文化與中原王朝的文化屬于一個文化系統,但是在中原文化的價值觀中,南詔國不是正統,僅僅是一個邊疆民族政權,所以在相關的文獻中凡是提到南詔國國王的年號、謚號、廟號時,都使用“僭謚”或者“偽謚”這兩個詞。例如:“羅晟……僭謚興宗王。”[90]“晟羅皮即位……僭謚威成王。”[91]“酋龍……偽謚景莊皇帝。”[92]“異牟尋……在位三十年,僭號日東王,又僭謚孝桓王。”[93]之所以南詔國國王的年號、謚號要被漢族歷史學家記載為“僭謚”或者“偽謚”,是因為在中原文化的價值觀中,南詔國僅僅是一個王朝國家封的“王”,例如皮邏閣被封為“云南王”,所以南詔國國王使用年號、謚號,就是“僭”,就是超越了本分。漢族的歷史學家針對南詔國國王使用年號、謚號的事,指責他們“僭越”的思想,說明在中原漢族歷史學家和政治家的價值觀和民族觀中,南詔國不是王朝國家的“正統”,所以不能使用年號、謚號。
如果從歷史發展的長時段來看,南詔國國王世系當中表現出來的種種文化現象,只能說明在多民族中國,各民族共同擁有大家創造的文化財富,各民族在發展的過程當中,都在不同程度地共享這些文化財富,這就是多民族中國的發展歷史從來沒有中斷的重要原因之一。
[1]本文原載于《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4期。
[2]按照《云南志略》的記載,南詔國共有14個國王,但是在《南詔野史》《滇載記》當中則為13個國王,在現代學者的研究當中也常常認為是13個國王,通常沒有列出《云南志略》記載的“法堯”。
[3]這是按照《云南志略》記載的時間計算出來的,但是在《云南志略》當中說南詔國存在的時間是247年,其他一些歷史文獻當中又有250年、279年的說法。
[4]據《新唐書·南詔傳下》記載,勸豐祐“慕中國,不肯連父名”,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81頁。所以勸利和勸豐祐之間沒有連名。
[5]亦名獨邏、龍獨羅。
[6]738年唐王朝冊封皮邏閣為云南王,并不能認為這是南詔國正式建立的時間,從歷史人類學的觀點來看,皮邏閣被冊封為云南王這個重大事件反映的是唐朝與南詔國正式建立了臣屬的政治關系。
[7]木芹:《云南志補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第38頁。
[8]漢族的皇帝也稱為“真龍天子”,“天子”住的地方稱為“龍庭”,天子發怒稱為“龍顏大怒”,等等。
[9]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276頁。
[10]倪蛻輯、李埏校點《滇云歷年傳》,云南大學出版社,1992,第85頁。
[11]《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中華書局標點本,1965,第2848頁。
[12]《南詔野史》,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 774頁。
[13]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2頁。
[14]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273頁。相關的故事情節在《白國因由》有記載,但是在倪本《南詔野史》和《滇載記》中沒有。
[15]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275頁。
[16]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276頁。
[17]《南詔野史》,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 775頁。
[18]《南詔野史》,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 776頁。
[19]《新唐書·南蠻傳中》,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90、6291頁。
[20]《資治通鑒·唐紀》,中華書局標點本,1956,第8190頁。當然,需要說明的是“鶴拓”不是國號,而是地名。此處不展開討論。
[21]《南詔野史》上卷,云南省圖書館藏胡蔚刻本。
[22]以下皆見蔣彬《南詔源流紀要》,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746頁。
[23]方國瑜:《云南史料目錄概說》第1冊,中華書局,1984,第377頁。
[24]又名羅晟炎,也寫作羅盛。
[25]木芹:《云南志補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第38頁。
[26]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2頁。
[27]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280頁。景云是唐睿宗的年號(710~711年)。
[28]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281、282頁。
[29]木芹:《云南志補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第38頁。
[30]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3頁。關于佛教傳入云南的時間有許多說法,晟邏皮在位之時傳入云南是諸說之一。
[31]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280頁。
[32]蔣彬:《南詔源流紀要》,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746頁。
[33]木芹:《云南志補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第38頁。
[34]蔣彬:《南詔源流紀要》,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746頁。
[35]木芹:《云南志補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第38頁。
[36]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3、74頁。
[37]蔣彬:《南詔源流紀要》,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746頁。
[38]《資治通鑒·唐紀》,中華書局標點本,1956,第6836頁。
[39]木芹:《云南志補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第38頁。
[40]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4頁。
[41]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288、289頁。
[42]《南詔野史》,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 777頁。
[43]蔣彬:《南詔源流紀要》,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747頁。
[44]木芹:《云南志補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第39頁。
[45]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5頁。
[46]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294頁。
[47]《新唐書·南詔傳上》,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70頁。
[48]以下見《新唐書·南詔傳上》,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71頁。
[49]《資治通鑒·唐紀》,中華書局標點本,1956,第7270頁。
[50]倪蛻輯、李埏校點《滇云歷年傳》,云南大學出版社,1992,第118頁。
[51]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5頁。
[52]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295頁。
[53]蔣彬:《南詔源流紀要》,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747頁。
[54]尋閣勸,也有文獻寫為新覺勸、尋務券。尋閣勸的“勸”,在一些文獻中寫為“券”,但是目前學術界統一使用“勸”。
[55]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5頁。
[56]《南詔野史》上卷,云南省圖書館胡蔚刻本。
[57]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299頁。
[58]《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81頁。
[59]蔣彬:《南詔源流紀要》,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747頁。
[60]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6頁。
[61]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300頁。
[62]《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81頁。
[63]蔣彬:《南詔源流紀要》,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747頁。
[64]《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81頁。此外,南詔國實行的是父子連名制度,本來應該是勸龍晟去世之后他的兒子繼承國王位,但是因為勸龍晟被節度使所殺,立的是他的弟弟,所以沒有連名。
[65]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 76頁。
[66]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300頁。
[67]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6頁。
[68]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302頁。
[69]《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81頁。
[70]詳見《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82頁。
[71]《資治通鑒·唐紀》,中華書局標點本,1956,第8190頁。
[72]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6頁。
[73]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312頁。
[74]蔣彬:《南詔源流紀要》,見方國瑜主編《云南史料叢刊》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第747頁。
[75]大部分文獻都沒有法堯作為南詔國國王的記載,僅有李京的《云南志略》列入世系。
[76]《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90、6291頁。
[77]《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91頁。
[78]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7頁。
[79]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315、316頁。
[80]王叔武:《云南志略輯校》,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第77頁。
[81]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320頁。
[82]杜佑:《通典·邊防典三·南蠻》,中華書局標點本,1988,第5040頁。
[83]木芹:《云南志補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第37頁。
[84]木芹:《云南志補注》,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第38、39頁。
[85]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方國瑜先生對《僰古通紀》一書的源流情況有過研究,后來尤中先生又出版了《僰古通紀淺述校注》。
[86]方國瑜:《云南史料目錄概說》第1冊,中華書局,1984,第374頁。
[87]《資治通鑒·唐紀》,中華書局標點本,1956,第6836頁。
[88]《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81頁。
[89]《資治通鑒·唐紀》,中華書局標點本,1956,第7270頁。
[90]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280頁。
[91]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280頁。
[92]《新唐書·南詔傳下》,中華書局標點本,1975,第6291頁。
[93]尤中:《僰古通紀淺述校注》,見《尤中文集》第4卷,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第 29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