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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歷史上的德國與法國

海涅“夜思”緣何:簡析海涅眼中的德意志與法蘭西

黃超然[1]

引言

曾長期擔任海涅研究所所長的著名學者約瑟夫·克魯澤[2],在其《海涅時代》一書中強調了海涅作為歐洲公民乃至世界公民的重要性,同時他也無法否認:海涅“對于祖國與故鄉、流亡與他鄉、德意志與法蘭西的看法和印象”,正是“優秀德意志傳統”的代表,也是海涅“有意識地將自己列入德意志人文主義思想繼承人之列”的表征。[3]這一論述雖不是克魯澤行文的重點,卻也一語道出了海涅眼中的德意志與法蘭西這一母題的重要性,體現在其詩《夜思》之中,更是意蘊深遠。

海因里希·海涅(1797—1856)出生于杜塞爾多夫的一個猶太商人家庭。[4]他的家鄉在1801年結束法軍統治后,幾經周折,于1808年被移交到荷蘭國王未成年的長子手中,而這個孩子的監護人便是拿破侖。因此,“這里完全是按照法國的方式在進行統治,拿破侖在占領區推行法國的民法,從法律上消滅了對猶太人的歧視,規定了宗教信仰自由”,這受到萊茵河畔猶太人的歡迎。海涅對拿破侖的崇拜由此而生,后期對法國的好感與此也有一定關聯。青年時期,海涅雖曾去商店當學徒,但無意經商,便在富商叔叔的資助下,在波恩、哥廷根、柏林大學學習法律,同時研究文學與哲學,曾師從奧·威·施萊格爾和黑格爾。1825年獲得法學博士后,雖痛恨基督教,但為了獲得“歐洲文化圈的入場券”,他接受了基督教洗禮,卻依然無法進入德國的主流社會。在其最著名的《詩歌集》(Buch der Lieder,1827)和《游記集》(Reisebilder,1826-1831)出版后,海涅成為家喻戶曉的作家,但最終他離開德國,移居法國。[5]

1830年,法國爆發七月革命,這標志著海涅所深惡痛絕的歐洲保守勢力已無法抵擋法國大革命后激揚的民族主義及自由主義浪潮。[6]這一事件令一大批德國知識精英感到振奮,許多人前往巴黎親抵現場。海涅出于各方面因素的考慮,亦決定如其在1832年寫給弗里德里希·默克爾的信中所說,去“親眼見證世界的歷史”,甚至是參與其中。[7]海涅前往巴黎,事實上早有計劃,而這一最終決定,無論對他的生活還是創作都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前往巴黎對于海涅來說,也就意味著要離開家人、朋友與故鄉數年之久,陷入痛苦的流亡之中。[8]

抵達巴黎后的數年間,海涅創作了一大批文學評論和政論文章,包括《法蘭西現狀》、《論浪漫派》和《論德國的宗教和哲學史》等。1840年,海涅發表《路德維希·伯爾納——一份備忘錄》(Ludwig B?rne:Eine Denkschrift),這標志著其與以伯爾納為代表的30年代德國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徹底清算和決裂。此后,海涅又重新致力于詩歌創作,作品包括《新詩集》(Neue Gedichte,1844)以及《阿塔·特羅爾——一個仲夏夜的夢》(Atta Troll. Ein Sommernachtstraum,1843)和《德國——一個冬天的童話》(Deutschland. Ein Winterm?rchen,1844)兩部諷刺敘事詩。1848年后,海涅完全癱瘓,加之1848年革命失敗,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使他在詩集《羅曼采羅》和晚年的詩歌中逐步流露出悲觀情緒。[9]

《夜思》創作于1843年上半年,收錄在《新詩集》中,是“時代的詩”(Zeitgedichte)組詩中的一首。[10]憑借這首詩,“海涅奠定了自己作為政治抒情詩人的地位”,但他并不像許多所謂政治抒情詩人那樣進行“口號式的宣傳鼓動”或是“夸張的煽情蠱惑”,“而是對事物進行諷刺性的揭露,或者進行譏諷性的陌生化的表現”。他認為,政治抒情詩只有通過其藝術性和鮮明的審美特點,才能避免淪為“押韻的政論文”。[11]《夜思》一詩便是在抒發詩人“夜思”情感的同時,運用諷刺的語言表達其觀點與看法。

從詩歌形式上來看,這首詩共10個詩節,每個詩節由4個四音步抑揚格詩行組成,詩歌的韻律總體較為規整,讀來朗朗上口。僅有的兩處特殊的格律結構,便凸顯出詩歌的情感變化。由于詩中抒情主人公的敘述與海涅本人的經歷一一對應,因此無須做特別區分。

從詩歌內容上來看,全詩可分為四個部分,分別為第一詩節、第二至五詩節、第六至九詩節和第十詩節。海涅在第一部分開篇點題,寫道:

夜里我想起德意志,

我就不能安眠,

我的熱淚滾滾流出,

我再也不能閉眼。[12]

第一詩節的詩行,可以說是海涅詩歌中除《羅累萊》的開頭詩行外最著名的語句,1945年后更是為人們經常引用。首行中的第一音步雖然按格律規定,重音應在代詞“我”(ich)上,但從語言習慣上來說,重音應在動詞“想”(Denk)上,如此前三個音節便形成了“揚抑抑”的“更富有音樂性”的格律節奏,[13]使音步得以延伸,詩人的愛國情懷更顯濃烈。

然而,令海涅掛念的不僅是自己的祖國,還有他的母親。詩歌的第二部分譯文如下:

一年年來了又去!

自從我離開了母親,

已經過了十二年;

渴念和想望與日俱深。

渴念和想望與日俱深。

這個老人把我迷住,

我永久想念著她,

這個老人,愿上帝保佑!

這個老人這樣愛我,

我在她寫給我的信里,

看出母親的心怎樣感動,

她的手是怎樣戰栗。

母親永久在我的心里,

十二個長年在那兒流,

十二個長年都已流去,

自從我不把她抱在心頭。

海涅對自己的母親感情很深。而母親年事已高,自其父去世后獨自一人生活在漢堡,住所在1842年漢堡大火中被損毀,當時又受到病痛的折磨。海涅曾寫信給母親傾訴思念與記掛之情:“你不會想象到我有多么想念你”;“親愛的母親,你的病情讓我非常擔心”。[14]海涅離開母親已經十二個年頭,他對母親的愛沒有因為時間和距離淡化,而是與日俱增。他在黑夜中獨自想念著母親,閱讀母親寄給自己的信件,心中充滿了對母親的依戀。如此純粹深沉的愛與其對德意志的矛盾情感形成了一種對照。如果說詩人在第一部分表達了對祖國的熱愛之情,那么緊接著在第三部分,詩人就帶著這一組對照,對德意志進行了諷刺性的描述:

德意志將永久存在,

這個國家永久頑健;

它和它的榭樹、菩提樹,

我總會能夠再見。

若是母親不在那里生存,

我不會這樣渴望德意志;

祖國總不會衰朽,

可是母親能夠死去。

自從我離開了祖國,

那里許多我愛過的人

都沉入墳墓——我若數一數,

我的心血就要流盡。

可是必須數——我的苦惱

隨著死者的數目高漲,

好像尸體滾到我的胸上——

感謝上帝!尸體最后都消亡!

第六詩節的開頭便是第二處特殊格律結構。“德意志”(Deutschland)一詞的詞重音在前,從而使得第一詩行起始三個音節同樣構成“揚抑抑”的格律,音步的延伸再一次帶來語氣上的轉折、情緒上的加強,詩人借此由對母親純粹的想念,轉入對德國現狀的諷刺。無論社會政治如何混亂,德國還是那個“頑健”的德國,還是以浪漫主義詩歌常用的意象“榭樹”和“菩提樹”作為標志。詩人所熱愛、所牽掛的似乎不過是自己病痛中的母親,而不會是任自己所愛的人一一逝去的德國。想到自己多年未見的親友、師長,如黑格爾、高特(Johann Friedrich,Freiherr Cotta von Cottendorf)、伊默爾曼(Karl Immermann)等[15]都已相繼離世,詩人的心情愈發沉重。然而,“尸體”終將消亡。雖然作者在最后一句用了“感謝上帝”一詞,卻絲毫感受不到情緒的好轉,至多只是一聲苦笑,因為逝者已去,遠在家鄉,直到尸體消亡,亦無法再見。詩人對德國的失望盡顯無遺。

海涅對19世紀40年代初德國政治狀況的厭惡與抵抗,多次體現在這組“時代的詩”中。1843年4月12日,他在寫給弟弟馬克西米利安的信中說道:“我絕不也永不再回德國。”[16]雖然之后因探望母親和叔叔分別于1843年下半年和1844年歸國,但這的確也是海涅最后兩次回國。

海涅對德國的批判包含了多方面的內容。由于其猶太人的身份,海涅自青少年起就感受到德國由來已久的反猶主義。在中學時,海涅就因自己身上的猶太宗教烙印受到同學的諷刺挖苦。而在哥廷根大學,他不僅因此被驅逐出學生社團,更因侮辱性的反猶言論與人決斗,在受到學校法庭審判后被勸退。[17]1822年,實施長達十年的詔令被撤銷,猶太人將不被允許在普魯士的大學中擔任教職。少時的經歷,加上現實對猶太知識分子的種種限制,促使海涅在三年后改信基督教并改名,希望借此取得“歐洲文化圈的入場券”。但他很快便發現,自己依然無法擺脫社會對猶太人的偏見和限制。[18]

德國令海涅失望的不僅有宗教種族問題,更有政治制度問題。1814—1815年的維也納會議壓制法國大革命所提出的自由主義和民權,恢復了拿破侖戰爭時期被推翻的各國舊王朝及歐洲封建秩序。德意志雖然未能恢復神圣羅馬帝國,但組成了德意志邦聯,萊茵河地區由普魯士統一管理。[19]這樣的封建復辟潮流沖擊了海涅等一大批追求自由民主的文人和知識分子,海涅成為“德意志復辟后墓地般沉寂中最為重要的批評家”。[20]

而德意志邦聯內部嚴格的審查制度,又在文字發表上徹底地限制了知識分子追求自由的腳步。海涅在1827年就經歷了首次禁書事件,1835年更是因普魯士聯邦議會對一批“青年德意志”作家寫作和發表作品的禁令,受到嚴重打擊。這類禁令在十年后甚至延伸到對其人身自由的限制,1844年普魯士國王宣布,一旦這位“《新詩集》和《德國——一個冬天的童話》的作者”踏入國境,便予以逮捕。[21]這恐怕也是海涅自1844年之后便再也沒有回到德國的原因之一。

這些對德意志的批判與無奈,加上法蘭西本身的因素,促使海涅移居巴黎。

那么,詩人是否能在法蘭西獲得真正的安慰與救贖呢?《夜思》的最后一部分寫道:

感謝上帝!從我的窗戶射進

法蘭西爽朗的晨光;

我的妻子走來,清晨般的美麗,

她的微笑趕走了德意志的憂傷。

從詩中來看,在“夜思”之后,法蘭西的晨光與妻子的微笑趕走了心頭德意志的憂傷。赫弗特里希在《母親的國》一文中引用海涅最后兩個詩行的法文版本,指出“我那美麗如朝霞般的妻子”是海涅現實中實實在在的“希望”。[22]而海涅全集的評論也點明:“雖然對法國持有一些批判意見,但這個海涅選擇的流亡地對于他來說是其政治和宗教自由的體現。”[23]從推行民法、消除對猶太人歧視的拿破侖到七月革命,海涅所看到的都是政治和宗教自由的希望。他向往這樣的社會和生活,也希望德意志能夠發生同樣的革命。

但正如海涅對德國又愛又恨一樣,他對法國的情感也并不是單純的向往和喜愛。初到巴黎時,他似乎很適應法蘭西的生活,毫不費力地就融入了這個城市的文化圈,與巴爾扎克、雨果、肖邦、李斯特等人均有來往,更是與著名作家巴爾扎克、喬治·桑、泰奧菲爾·戈蒂耶都結下了深厚的友誼。[24]“海涅在巴黎似乎不僅找到了一個新的故鄉,還找到了一個新的身份。”[25]但移居巴黎約十年后,海涅的流亡感逐漸浮現。

1840年發表的《路德維希·伯爾納——一份備忘錄》雖然標志著海涅與以伯爾納為代表的19世紀30年代德國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決裂,但其中對流亡生活的感受卻是海涅與伯爾納所共有的體驗。海涅在書中寫道:“誰若不熟悉流亡,便無法理解它是如何狠心地給我們的傷口撒鹽,它是如何將黑暗與毒藥注入我們的思想……也只有經歷過流亡生活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對祖國的愛,以及那隨之而來的對甜蜜的恐懼與思念的憂慮!”[26]海涅因德國混亂的政治形勢而痛苦,不得不流亡在外的無能為力和對故鄉的思念更使他傷感,這樣的情感注入《夜思》中,便成為開頭的熱情呼喚與之后的無奈諷刺。

幸運的是,海涅發現法國與德國有許多相似之處,如“同樣的氣候、同樣的植被、同樣的生活方式”等。[27]這或許是“夜思”之后法蘭西晨光與妻子的微笑能給其帶來些許安慰的真正原因。如本文開頭所述,海涅自小的生活環境便與法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那么融入法國的生活,自然就比融入別的流亡地要輕松得多。然而,法蘭西始終不是德意志,對于文人來說,“故鄉便是語言”及其背后的感受和思考方式。生活在巴黎的海涅終日所說、所寫甚至夜間所嘆都是法語的、法式的,他的“思想在流亡,流亡在一種陌生的語言之中”。[28]這種“因語言維度的流亡而產生的痛苦和隨之而來的異化感”融入海涅的作品中,成為其中不容忽視的重要主題。[29]

單從《夜思》這首詩來看,筆者認為,最后一個詩節的晨光與微笑也始終不如第一詩節的熱淚那么飽含深情。海涅帶著自己“家鄉的思考與感知方式”,身處一個思考與感知方式與己大相徑庭的民族中,愈發感到孤立無援。[30]海涅眼中的法蘭西,是理想卻也還是他鄉。

而他眼中的德意志,是他鄉卻也還是祖國。在《德國——一個冬天的童話》首版前言中,海涅深情地表達了自己對祖國熱切的情感,表示正是“因為這種愛”,自己在流亡中度過了余生十三年,也“就是因為這種愛”,自己或將永世流亡。[31]這種愛也并非十多年后才被激發出來,早在流亡初期的文字中,海涅就曾記錄道:“站在德國的邊境上便開始感受到對德意志祖國的愛,尤其是在他鄉看到德意志的災禍。”[32]《夜思》便是因見到這災禍后胸中對祖國亦如對母親的依戀、深情背后的無奈,久久難以平息,轉而落于筆端的作品。其中,化作熱淚的思念與嘆息表達得分外濃烈而又發人深省,自是傳世佳作。

1846年,海涅為自己寫下遺書,作別德意志與法蘭西:“再見,你這德意志故鄉,滿含謎團與傷痛的國度;愿你前景光明而幸福。再見,有修養的好法蘭西人,我曾經是那么愛你們!謝謝你們令人愉悅的熱情款待。”[33]對法蘭西這“他鄉”的感激和對德意志這“故鄉”的深情,展露無遺。

最后回到這首詩作結,海涅“夜思”緣何?緣于對老母親的思念,緣于對德意志的熱愛,緣于在法蘭西的迷惘。


[1] 黃超然,柏林自由大學德語系日耳曼語言文學專業2017級博士研究生。

[2] https://de.wikipedia.org/wiki/Joseph_Anton_Kruse,2017.10.21.

[3] Joseph A.Kruse,Heine-Zeit. Stuttgart/Weimar 1997,S.186 f.

[4] Gerhard H?hn,Heine-Handbuch. Zeit,Person,Werk. Dritte,überarbeitete und erweiterte Auflage. Stuttgart/Weimar 2004,S.504.

[5] 參見任衛東、劉慧儒、范大燦《德國文學史》第3卷,譯林出版社,2007,第353—355頁。

[6] https://de.wikipedia.org/wiki/Julirevolution_von_1830,2017.6.28.

[7] Gerhard H?hn,Heine-Handbuch. Zeit,Person,Werk. S.12.

[8] Gerhard H?hn,Heine-Handbuch. Zeit,Person,Werk. S.13.

[9] 參見任衛東、劉慧儒、范大燦《德國文學史》第3卷,第356—357頁。

[10] Heinrich Heine,Historisch-kritisch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 Hrsg.v.Manfred Windfuhr.Bd.2. Neue Gedichte.Bearb.v.Elisabeth Genton.Hamburg 1983,S.768.

[11] 參見任衛東、劉慧儒、范大燦《德國文學史》第3卷,第364—365頁。

[12] 本文所引用的《夜思》譯文參見《海涅詩選》,馮至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第114—116頁。

[13] Eckhard Heftrich,“Der Mutter Land,” in 1400 Deutsche Gedichte und ihre Interpretationen. Hrsg. v.Marcel Reich-Ranicki. Bd.4. Von Heinrich Heine bis Theodor Storm.Frankfurt am Main und Leipzig 2002,S.259-261,hier S.260.

[14] Heinrich Heine,Historisch-kritisch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 Bd.2. Neue Gedichte.S.776.

[15] 海涅曾在信件中對逝去的友人進行列舉,具體如下:Hegel,Gans,Cotta,Immermann,Michael Beer,Schenk,Arnim,Chamisso,Fouquè,Frau v.Varnhagen,Roberts,Maltiz […] nicht zu vergessen Grabbe […](Heinrich Heine,An Julius Campe in Hamburg. in Heinrich Heine.Werke,Briefwechsel,Lebenszeugnisse.S?kularausgabe. Bd.22. Briefe 1842-1849.Bearb. v.Fritz H.Eisner.Berlin/Paris 1972,S.99-102,hier S.100)。

[16] Heinrich Heine,Historisch-kritisch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 Bd.2. Neue Gedichte.S.776.

[17] Gerhard H?hn,Heine-Handbuch. Zeit,Person,Werk. S.34.

[18] Gerhard H?hn,Heine-Handbuch. Zeit,Person,Werk. S.35.

[19] https://de.wikipedia.org/wiki/Wiener_Kongress,2017.10.18.

[20] Gerhard H?hn,Heine-Handbuch. Zeit,Person,Werk. S.6.

[21] Gerhard H?hn,Heine-Handbuch. Zeit,Person,Werk. S.35.

[22] Eckhard Heftrich,Der Mutter Land. S.261.

[23] Heinrich Heine,Historisch-kritisch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 Bd.2. Neue Gedichte.S.776.

[24] Michael Werner,Ansichten des Exils. Zu einem Grundthema bei Heine. in,… und die Welt ist so lieblich verworren Heinrich Heines dialektisches Denken.Festschrift für Joseph A.Kruse.Hrsg. v.Bernd Kortl?nder und Sikander Singh.Bielefeld 2004,S.175-189,hier S.179.

[25] Helmut Koopmann,Heimat,Fremde und Exil im 19.Jahrhundert. in Das verschlafene 19. Jahrhundert?:Zur deutschen Literatur zwischen Klassik und Moderne.Hrsg.v.Hans-J?rg Knobloch,Helmut Koopmann.Würzburg 2005,S.25-42,hier S.31.

[26] Heinrich Heine,Ludwig B?rne.Eine Denkschrift. in Historisch-kritisch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 Hrsg.v.Manfred Windfuhr. Bd.11. Ludwig B?rne.Eine Denkschrift und kleinere politische Schriften. Bearb.v.Helmut Koopmann.Hamburg 1978,S.9-132,hier S.105.

[27] Heinrich Heine,Ludwig B?rne.Eine Denkschrift. S.105.

[28] Heinrich Heine,Ludwig B?rne.Eine Denkschrift. S.115.

[29] Michael Werner,Ansichten des Exils. Zu einem Grundthema bei Heine. S.182.

[30] Heinrich Heine,Historisch-kritisch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 Hrsg.v.Manfred Windfuhr. Bd. 12/1.Franz?sische Maler-Franz?sische Zust?nde-über die franz?sische Bühne.Bearb.v.Jean-René Derré u.Christiane Giesen.Hamburg 1980,S.239.

[31] Heinrich Heine,Vorwort <Zum Einzeldruck von 1844>. in Historisch-kritisch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Hrsg.v.Manfred Windfuhr. Bd.4. Atta Troll.Ein Sommernachtstraum-Deutschland.Ein Winterm?rchen.Bearb.v.Winfried Woesler.Hamburg 1985,S.300-302,hier S.301.

[32] Heinrich Heine,Vorrede <Zu>Salon<I,17.10.1833>. in Historisch-kritisch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Hrsg.v.Manfred Windfuhr. Bd.5. Almansor-William Ratcliff-Der Rabbi von Bacherach-Aus den Memoiren des Herren von Schnabelewopski-Florentinische N?chte.Bearb.v.Manfred Windfuhr.Hamburg 1994,S.369-375,hier S.373.

[33] Heinrich Heine,Dieses ist mein Testament,wie ich,27.9.1846/26.2.1847. in Historisch-kritische Gesamtausgabe der Werke.Hrsg.v.Manfred Windfuhr. Bd.15. Gest?ndnisse,Memoiren und kleinere autobiographische Schriften.Bearb.v.Gerd Heinemann.Hamburg 1982,S.204-206,hier S.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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