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梔暖不知所措地看著悲痛欲絕的李珍,她想要上前安慰,可雙腳卻仿佛灌了鉛似的,始終無法踏出那一步。
“你確定你出國是為了治病?”慕?jīng)錾阶詭氐臏喓裆ひ艉龆鴱纳砗髠鱽恚湓诶钫渖砩系哪抗鈳е鴳嵟c諷刺。
李珍完全沒料到慕?jīng)錾骄箷蝗怀霈F(xiàn),霎時慌了神,不敢直視他寫滿質(zhì)疑的雙眼。
慕?jīng)錾綄⑺男奶摫M收眼底,語氣悲涼地問:“李珍,她是你的女兒,你哪來的臉在她面前編造出這樣的謊言?”
李珍聞言,原本無地自容的尷尬瞬間被憤怒驅(qū)散,她生氣地指著慕?jīng)錾截?zé)怪道:“慕?jīng)錾剑?dāng)年我得抑郁癥還不都是因為你?你不能因為我出軌,就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身上。小暖是我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女兒,我這個當(dāng)媽媽的,難道還會傷害她不成?”
當(dāng)年,她鐘情于他的穩(wěn)重和不急不躁的性子,可到頭來,最令她感到厭惡的,也正是這部分性格的他。
“當(dāng)年你得抑郁癥,我確實有著不可推卸的責(zé)任。但是李珍,你怎么敢在孩子面前以一個無辜者的立場將所有過錯撇得一干二凈?你跟那個男人出國是因為他嗜賭成性,欠下一屁股債,才不得已逃到國外去的。去年,他在國外病逝,你失去了依靠,所以才想起要回來找女兒。你敢說我說的不是事實?”慕?jīng)錾揭员涞恼Z氣一針見血地戳破了李珍的謊言,到底是曾經(jīng)的枕邊人,她的性子,他多少還是有些把握。
當(dāng)真相被人赤裸裸地道出時,李珍面露難色,她就像是一個懸梁小丑,無處遁形。她絲毫沒想到眼前這個她曾真心愛過的男人,此刻竟會如此毫不留情面地對待她。
她看向慕?jīng)錾降难凵癯錆M了憎恨,語氣絕望而又平靜:“是!慕?jīng)錾剑視涞矛F(xiàn)在這個下場,都是因為你。當(dāng)年你要是愿意從你忙碌的事業(yè)里抽出哪怕一丁點的時間給我,給我們的女兒,我也不至于對我們的婚姻感到徹底的失望。小暖是我的女兒,我回來見她,我有什么錯?你若是真心愛我們的女兒,也不會在離婚后的短時間里,就有了別的女人!”
慕梔暖無措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在眼前越吵越兇,眼淚奪眶而出。
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決定自己該站在哪一邊,此刻,她比誰都要難過。
“太...李珍,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且不說當(dāng)年你為了出去跟那個男人約會,二話不說就將小姐丟給我照顧,小姐撕心裂肺地哭喊著要媽媽,要媽媽抱,可你卻全然視而不見地奪門而出。你可以為了那個男人,輕易地就拋下這個家,拋下小姐,狠心又灑脫地離開。這些年,是先生一人承擔(dān)起照顧小姐的責(zé)任。他一邊在為事業(yè)而到處奔波,一邊因為放心不下小姐而經(jīng)常打電話向我詢問小姐的近況。有一回,他出去應(yīng)酬,喝酒喝到胃出血,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醫(yī)院里躺了兩天,因此錯過了小姐的生日。小姐誤以為先生是不在乎她,所以才不回來給她過生日。自從那天后,父女倆的關(guān)系越推越遠(yuǎn)。我看不過去,想要替先生解釋一句,可先生說他害怕小姐對他這個做父親的一旦有了大的期待,將來會對他大失所望,這才讓我對此事閉嘴不提。先生對這個家和對小姐的付出,我李媽都看在眼里。可你呢?在小姐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在哪里?”李媽終于還是看不下去,氣沖沖從廚房走出來。
李珍見形勢不對勁,于是即刻握住了慕梔暖的手,委屈地說:“小暖,你也是這么想的嗎?你覺得媽媽不愛你?”
慕梔暖心情沉重地掙脫了李珍的手:“我...很抱歉。如果一定要在爸爸跟你之間做選擇,我只能選擇爸爸。這些年來,我一直以為是爸爸先放棄了這個家,是他對不起你,因此只要他稍微對我好一點,我就會下意識地認(rèn)為這是他因虧欠我而做出的彌補。我曾在無數(shù)個夜里想念你,在腦子里幻想你的樣子,你是那么善良,那么溫柔,那么美麗。我把自己所能想得到的最好的詞匯都用在了幻想的你身上,因為爸爸曾告訴我,我的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她很愛我。可是,直到最近,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得究竟有多離譜。爸爸一直在努力給你建造一個好媽媽的形象,即便我用最壞的情緒和最難聽的話來對待他,他也從未在我面前說過你一句壞話。爸爸他把我保護(hù)得很好,即便我再渴望你能回來,但如果你的出現(xiàn)讓爸爸感到難過的話,我會寧愿你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
慕梔暖的話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刃,深深刺痛了李珍。
慕?jīng)錾讲椒コ林氐刈呦蚰綏d暖,而后紅著眼抱住了她微顫的肩膀,他雙唇緊抿成直線,努力克制住自己崩潰的情緒。
他實在不敢想,女兒會在李珍面前如此維護(hù)自己。
“姐姐~”此時,慕小寶正赤腳跑下樓,懷里的兔子玩偶隨著她的動作搖搖晃晃的,梁婷跟在她身后,低聲責(zé)怪:“小寶,你快回來,家里有客人,不能失禮。”
客廳里,梁婷與李珍四目相對,慕小寶踮腳走到慕梔暖身邊,似乎感受到了慕梔暖低落的情緒,于是舉起小手扯了扯她的裙擺,小心翼翼地問:“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小寶吹吹。”
慕梔暖心里一暖,低頭揉了揉慕小寶的腦袋,輕聲安慰:“謝謝小寶,姐姐沒事。”
“可是姐姐眼睛紅紅的,阿姨眼睛也紅紅的。”慕小寶仰著腦袋,一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瞧瞧慕梔暖,又瞧瞧李珍,而后興許是怕生,只見她緊抱著慕梔暖的雙腿,身體縮在她身后。
“小寶,你先跟媽媽回房間睡覺。家里來客人了,我們不能這么沒禮貌,對不對?”梁婷沉默地繞到慕梔暖身后,揪住了慕小寶的衣領(lǐng)。
“梁婷阿姨,她不想睡覺就不睡吧,而且,小寶在自己家,不用拘謹(jǐn)。”慕梔暖嘴角露出一抹淺笑,而后握住慕小寶的小肉手,將她抱了起來。
李珍見狀,深感難堪,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外人,驚擾了眼前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她曾深愛過的丈夫,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女兒,如今不再屬于她了。
她自嘲地輕笑,而后語氣冷漠地說:“既然這兒已經(jīng)容不下我,那我走了。”
李珍離開后,客廳陷入一陣沉默之中。
慕?jīng)錾匠林氐貒@了一口氣,不禁感慨:“小暖,你長大了。”
慕梔暖斂眸,難過地說:“爸爸,我應(yīng)該早點長大的。”
她明白得太晚了,她很快就要失去父親了。
“爸爸,小寶也會快快長大。”
“你這小丫頭,長大后可一定要像姐姐一樣懂事。”
“媽媽,小寶也要跟姐姐一樣漂釀。”
梁婷笑著捏了捏她柔軟的小肚子,打趣道:“那你就少吃點。”
原本氣氛凝重的客廳,此時又恢復(fù)了平日里輕松愉悅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