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瑤離開并沒有多久，頂多也就十來分鐘便重新回到了夜市。

此時已經是九點多，夜市上的人已經少了不少，江木的攤位前同樣不再那么擁擠。

忽然間，等待江木再次開唱的人群陡然散開，且離得很遠。

除了那位正叉著胸瞇著眼一臉玩味冷笑著的混混還站在原地。

目光終于不再躲閃。

因為有人來了。

來的是三個人。

很是來者不善的三個人，蠻橫地推開幾個人，于是所有人都發現了，然后瞬間遠離。

沒人愿意、或者說沒人敢與這等人嗆聲。

現如今臨海的地下勢力已被光頭一統，所以但凡是這種地痞流氓，一見便知其是光頭杜時勇的小弟。

雖然有警察，但警察能保護你一輩子？惹惱這等人，別想有安生日子過，竹杠不把你敲到哭爹喊娘不會停。

也就是近幾年，或者準確的說是九六年開始的第二次嚴打之后，這些人渣才消停不少，之前已經不是用囂張可以形容，而是無法無天。

從之前光頭雖然坐過兩次牢，但卻是兩次時間極短的牢，就知道可以無法無天的原因了。

……

為首的一位個子不高，應該一米六多一點。但很胖，感覺起碼有二百斤，就像一個圓滾滾的冬瓜。

那張臉就跟個豬頭一樣，下巴數不清有多少重，油光滿面的，肚子看上去不比懷有五六個月身孕的孕婦小。

脖子上外掛一根金燦燦的大金鏈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腦袋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沒有。

但卻不是光頭杜時勇，因為看年紀頂多也就三十多歲，而光頭已經快五十了。

走到攤位前時，三個人停了下來，然后變成四個人，仍舊以胖子為首。

胖子看著脖子上仍掛著吉他的江木，嘿嘿冷笑著。

若不是其神態太兇，怕還真像個彌勒佛。

“老板。”胖子吸著肚子吃力地蹲在攤位前，隨手拿起一件衣服揚了揚。“這衣服咋賣啊？”

雖然江秀直到現在仍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還是看得出不對勁，這些人顯然不是善類、是找茬來的。

可……只是做個小生意而已，怎么會莫名其妙惹上這樣的人？

相比于江木，在縣城里呆得時間長得多的江秀聽說過的要多得多。于是還不待江木和許瑤開口，江秀搶先擺著手說道：“不好意思，我們不賣了，得收拾回家了，實在抱歉。”

說完便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

許瑤看了江木一眼，然后伏在江秀耳旁說了幾句。

先前怕江秀亂想亂擔而一直瞞著，到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

江秀陡然愣住了。

那個被弟弟打的不要臉女人……竟然是光頭杜時勇的女兒？

是這樣惹上的？

江秀艱難地轉著腦袋看著江木。

“不賣？”江秀轉著腦袋的時候，胖子在反問著哈哈大笑，身后的四個嘍啰也一齊囂張大笑。

“看你們這模樣，原來心里都清楚的很吶。也罷，既然如此，那就明人不說暗話，咱們來好好聊聊吧。”

江木在饒有興致地看著那胖子。

看起來，與他的判斷沒什么出入。

“跟你們沒什么好聊的！”情緒有些失控的江秀厲聲嚷著，然后站了起來，慌張地將許瑤推到江木身旁。

“瑤瑤你與木頭先走，我是女人，他們不能拿我怎么樣，實在不行你們去報個警。”

……

“快走啊！”

……

后面的四個人在放肆大笑，如同貓戲老鼠的笑聲，似乎江秀的恐懼與驚惶失措是他們喜聞樂見之事。

始終一言未發也一動未動的江木對那些囂張笑聲置若罔聞，而是沖著江秀微微搖了搖頭。

我這個傻姐姐啊……

走？

我可能扔下你走嗎？

報警？

這些人確實是來找麻煩，但并不是一上來就不由分說將你摁在地上打個半死那種，如此你報警有什么用？

已經不再是那個大庭廣眾之下都能橫行霸道無法無天的時代了，杜時勇的收斂便是明證，胖子的表現也是證明。

否則跟你廢這些話干嗎？

真要打也是在背地里偷偷的打，這會不過是先嚇唬你罷了，先看看能從你身上炸出多少油水，一步一步來。

你當然可以報警，然而人家什么都沒做，JC又能奈何？

以后呢？

你能報幾次警？

又能不能保證每次都報到警？

就算你不擔心自己，但擔不擔心身邊的人和家人因為你受到影響？

……

可卻傻得可愛！

他一直覺得，自己生在這樣的家庭，雖然清苦，但其實很幸福。

父母，姐姐，都是愿意為了家人犧牲的人。

比如此時的姐姐，要得是讓他走，根本不去想她自己其實是一個需要保護的柔弱女人。仍是如十六歲就開始打工掙錢時一樣，寧愿犧牲自己，也要執意替家里把債還掉。

在他心里，他覺得自己的姐姐配得上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

他站了起來，抱了抱江秀，拍了拍她的背。

“傻姑娘，是不是打著讓我走、你去跟那胖子談判的主意？是不是打算我怎么打得那個女表子，也讓他們怎么打你，跟他們兩清？”

“你……你胡說八道，我才沒有。”

“呵呵，秀兒啊，我太了解你了，可能比你自己還了解你。放心吧，與許瑤好好坐這兒看戲，別的交給我。”

說完他走到擺在地上的服裝旁。

脖子上還掛著忘了取下的吉他，一晃一晃地看著有些滑稽。

對面是那個胖子。

“聽說你要買衣服是嗎？”

胖子夸張地看了江木一眼，嘿嘿笑著，看上去笑得極為開心。

“是啊是啊，咋賣得咧？”

很陰陽怪氣的語調。

“一件三十，不還價，隨便挑，童叟無欺。”

“哦，那我看看哈。”

一件連衣裙的包裝袋被拆開。

啪得一聲，是打火機打著了火。

“咦咦，你們看呀，這件衣服上竟然有這么大個洞！老板，你這可不地道啊，這樣的你也敢賣？哪有你這么糊弄人的？果然是奸商，讓我再挑一件看看。”

啪，打火機再次點燃。

……

一轉眼，地上已經扔了六件燒了拳頭大小的洞的衣服。

江木一直微笑著，看起來似乎無動于衷。

“繼續。”他伸著手，笑瞇瞇地道：“慢慢來，還有好些呢，一件一件來。”

“這可是你說的哦。”

“對，是我說的，慢慢來，別著急，沒人跟你搶。”

于是打火機繼續啪啪作響。

……

終于，拆完了，也燒完了，每件衣服上都是拳頭大小的洞。

然后胖子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現在咱們可以聊一聊了嗎？”

江木也站了起來。

“等等啊，咱們得先把剛才的賬算明白，我數過了，一共被你燒了二十七件衣服，每件三十塊，一共是810，給胖哥你個面子，湊個整數，算你900，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