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當日，陸新成如往常一樣用望遠鏡觀察鳳蘭藥劑，令他感興趣的并不是這個工廠，而是工廠的管理者。

他們一前一后駕駛著小汽車駛進了鳳蘭藥劑的大門，與其余三個人相比，李榮華乘坐的交通工具更普通一些，不是從外觀上就能推測出價值的那類轎車。四人碰面后，一同進入了辦公室。

陸新成只能觀察到辦公室的西南一角，望遠鏡有時投放的畫面直郵白色的墻壁，有時是一個人的下半身，有時是四個人打牌的畫面。大約過了一個小時，他看到李榮華走出了辦公室，接著焦軒昂也走了出來。他隨便穿了一件外套就出門了。他們幾乎都是駕車出行，這一次難得選擇步行，他終于有機會接近他們了。

李榮華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焦軒昂則雙手插兜的走在后面。避免被他們發現，他和他們保持著安全距離。路過第二個轉角的時候，他們分開了，他選擇繼續跟蹤李榮華。幾分鐘后，李榮華像后轉身，按原路返回。但是沒走幾步，由于一輛疾馳而來的電動車攔住了陸新成的去路，他便丟失了目標。無奈之下，他只好返回了旅館。

陸新成坐在床邊，懊悔自己措施了一個復仇的機會。當他再次拿起望遠鏡觀察的時候，竟發現辦公室的一角燃起了火苗。

火苗越燒越大…………似乎有什么物質正在為火勢提供能量……漸漸地，將整個辦公室淹沒了……

不久之后，消防車的鳴笛聲傳入到陸新成的耳中。他跑下樓，混入看熱鬧的人群里。待火被撲滅后，消防人員從辦公室里抬出了兩具燒焦的尸體。他們全身被燒成了黑色，難以辨認他們本來的樣子。

此時，李榮華和焦軒昂出現了，他們吶喊的聲音在周圍回蕩。

陸新成強忍著笑容，離開了人群。因為興奮他一夜未眠，雖不能親手殺死他們，但是他們以這么痛苦的死法結束一生，他覺得大快人心。他躺在旅館的床上，心情從未如此平靜過。他腦袋空空的，如同漂浮在軟綿綿的云彩上一樣悠然。

在聽說李榮華病重住院的消息后，陸新成將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一天。他洗了個熱水澡，修剪了指甲，刮掉了密而卷的胡須，準備迎接新生活。

是的，他做好準備了，并且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至于焦軒昂，他早就已經原諒這個人了。入獄后，焦軒昂每個月都會以他的名義給家里寄錢，并且附上一封信，告訴家里人自己的近況。雖然焦軒昂的做法是欺騙，但是他很想說一句“謝謝”。

五個人中字跡最為漂亮的屬焦軒昂了，所以他很容易的就辨別出來救濟他家人的人是誰了。

“好久不見啊！”陸新成用帶有嘲笑意味的口吻說道。

焦軒昂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卻并未在腦海里找到與之相匹配的臉孔。“請問你是？”

陸新成站在車身前面，冷笑的說道：“怎么？多年不見，就把我忘了嗎？還真是兄弟情深啊！”

“啊……你……是你！”

“想起我了？”

“你怎么會在這？”

“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陸新成摸了摸車子。“這車子真不賴，應該花了不少錢吧……看樣子，這些年來，你賺了不少嘛。”

焦軒昂咽了咽口水，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一陣沉默之后，他的嗓子終于能發出聲音了。“上來吧，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

車子在一個較私人的酒店停下。

服務生將酒菜擺放到餐桌上后，退出了房間。

關門聲消失后，焦軒昂終于開口了。“嘗嘗看，都是你喜歡吃的。”

陸新成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唾液發了瘋似的分泌著，胃液也開始翻江倒海起來，但他遲遲沒有動筷。

“你瘦了，也老了。”

“感動的話就不必說了。”

焦軒昂露出懺悔的表情，真心的說道：“那件事……我不求你的原諒……如果我做什么可以彌補，你隨便開口。”

“不必了，你已經做了很多了。”

“很抱歉……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說完，焦軒昂揉了揉眼睛。

“你不必跟他們說今日之事。”

“你要做什么？”

“那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情。”

“可是……他們已經開始懷疑你了，這樣下去，你很危險。”

“這話是什么意思？懷疑我什么？他們知道什么了？”

“威脅信是你寄給我們的吧。”

陸新成盯著他的黑色瞳孔。“所以呢？”

“你應該知道李榮華的脾氣。”

陸新成忍受不住美食的誘惑，拿起雙筷，將食物送進了嘴里。他一邊品嘗，一邊說：“那又怎么樣？反正不是我。”

“真的不是你嗎？”

“當然。”陸新成說，“你不是很清楚嘛，何必非要試探我。”

被戳中弱點的焦軒昂用笑容來掩飾尷尬。他拿起面前的水杯稍稍抿了一小口，但口干舌燥的感覺并未消除。

這是兩人多年后的唯一一次的談話。

“你現在住在哪里？”

陸新成回答說：“隨便找了一個地方。”

焦軒昂知曉自己的善意舉動，對方不會接受，便不再詢問他現在的狀況了。

有一陣沉默之后，陸新成發現自己措施了一個嘲笑他的機會，急忙開口說：“恐嚇信！難不成你們又內訌了，這一次是什么麻煩，替罪羔羊又是誰呀？”

李榮華承諾的股份并沒有如約交給陸新成，他用“替罪羔羊”四個字來形容自己，似乎還缺失了一點點味道。

焦軒昂低頭不語，任憑他用言語刺著自己脆弱的內心。

用餐時間終于結束了，陸新成拒絕了焦軒昂送他回家的請求，臨上出租車之前，他說：“別跟他們一起混了，否則遲早有一天，你就是下一個我。”

焦軒昂看著他乘坐的車子駛出了視線，他才回到了自己的車子里。

“你就是下一個我……你就是下一個我……”這句話一直在焦軒昂的耳邊回蕩著。

陸新成說得沒錯，但是焦軒昂相信，無論發生什么，李榮華都能想出一個完美的解決辦法。

他不是不想退出四人小團體，而是他舍不得放棄現在優越的生活。

他每天都會跪在佛祖像面前懺悔，希望自己被寬恕、被原諒，或許可以說他確定自己一定會得到寬恕，畢竟所有人都不如他這般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