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萬物復(fù)蘇。

云閣下的那棵玉蘭已經(jīng)全部綻放，潔白無瑕，花香濃郁。忘憂來了，他們沒有進房間，只站在風(fēng)里，聞著花香。

“根據(jù)最新的線索，漠疆那人最后是在齊越出現(xiàn)的，那顆丹藥很有可能還在皇宮，我還在查探。”

“多謝。”

“師兄客氣了。”

忘憂看著這些玉蘭花，它們的顏色像極了女子的那一身衣裳，現(xiàn)在他又多了一絲希望。

“如果那位姑娘能活過來，師兄要怎么處理？可要向南國送信，或者替她找到將離？”

“她與南國，與羅藏山皆無干系。”

忘憂的回答很冷淡，這也是蘇情第一次向忘憂問起女子，以前他從來不知道師兄的想法，現(xiàn)在他知道了。可卿桑也曾經(jīng)為了拯救女子而付出了他全部的努力，都說南國新帝少年白發(fā)，他的一頭銀發(fā)便是見證。風(fēng)呼呼地從樹梢吹過，一邊是自己的摯友，一邊是幼時陪伴在側(cè)的師兄，蘇情才知兩難之間，難做抉擇。

“那么將離呢？”

“……”

“師兄從未告訴他真相，是否心中有所顧慮？正如雀奴的態(tài)度，他二人之間過往種種，抹之不去，師兄做得了主嗎？將來縱有奇跡再現(xiàn)，始終要面對現(xiàn)實，師兄想清楚了嗎？”

“……”

忘憂和蘇情就這樣站在樹底，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花香鳥語，誰都沒有再挑明這個話題。

“師兄留下來一起查吧！”

“嗯。”

從南國回來，忘憂又將那些資料重新研讀了兩遍，希望從中獲取信息。他一邊尋找線索，一邊守著女子，盡管他足夠仔細，還是沒有找出有用的東西來，他只能盼望著收到瑯?gòu)珠w的來信。這半年來，忘憂心力交瘁，日漸消瘦，直到開春后再次收到蘇情的傳信。

“閣主，有眉目了！”

幾日后，瑯?gòu)珠w也確實從皇宮查到了新的線索，并且與希望越來越近。蘇情從皇宮那里查知，十幾年前這顆起死回生的丹藥還出現(xiàn)在了先皇帝楚洵的寢殿。當(dāng)時有宮人親眼見過，先皇帝在病重時從錦盒里取出來這枚丹藥，不過他并沒有自己服用而是又隱秘地藏了起來。這名宮人將這件事告訴了其他宮人，這顆丹藥的存在便在宮人之間相互傳開。不久后，先皇帝駕崩，所有知情人都給先皇帝陪了葬。先帝并是否將這顆丹藥帶進皇陵，還是留給現(xiàn)在的皇帝楚冀，還有待查證。

“查，將這前后三年的記錄，全部盤查一遍！”

蒼術(shù)又吩咐人在閣中查找了先帝楚洵駕崩前后三年所有的記錄，他們把這些書摞成厚厚的三四堆，收集完成之后再一一整理，最后搬出了這座藏書樓。這些書被搬到了院子里的一個房間，另一批人正等在那里，他們要負責(zé)將這些書全部都翻閱完，并且要找到有用的信息。他們一邊查找一邊記錄，這些記錄最后是要被整理起來再供蒼術(shù)查看，蒼術(shù)看過后再呈報給蘇情。這二十余人埋著頭翻閱了半個月才全部完成，最后只整理出一張信紙的內(nèi)容。

正堂，左右執(zhí)事正在和他們商量關(guān)于丹藥的下落，他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尋找到這顆丹藥。這是瑯?gòu)珠w繼涇安之后最大的任務(wù)，涇安的事情半途而廢，這次他們不能再失敗，每個人都鉚足了精神。

“安平三十一年，前丞相夜家遭人構(gòu)陷，先帝以結(jié)黨營私之罪滅其滿門。在這之前還發(fā)生了一件事，夜貴妃因染重病去世，當(dāng)時生死門的勢力頻繁出入皇宮。經(jīng)過查探正是這生死門設(shè)計了一場假死局將野貴妃帶出了皇宮。而先帝一直和生死門來往神秘，不僅是夜家，就連上官家也是借生死門之手除掉的。但是，這位先帝和夜貴妃感情深厚，所以他一早知道要鏟除夜家，才指示生死門提前將夜貴妃救出了宮。安平三十二年冬，先帝病重之時曾取出那枚丹藥，后又讓人秘密藏了起來。安平三十三年春先帝駕崩，因此丹藥的下落也成了迷團。”

“這之間的兩個月，生死門頻繁出入皇宮，而在先帝駕崩的七天前，那位門主親自進了一次宮，之后生死門便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皇宮。”

“我們還查到生死門一直盤踞在翠鳶閣，而翠鳶閣的蕓姑就是當(dāng)年宮中的夜貴妃，生死門一直在背后保護這位夜貴妃母子。還有上次那位四處打聽靈雀閣的殺手夜陌，他就是夜家遺孤，也在天福元年投入了生死門。”

“所以，據(jù)我們猜測，那丹藥的下落一定和生死門有關(guān)。”

“安平”、“天福”分別是先帝楚洵和皇帝楚冀的年號，夜家和上官家的滅門慘案殊途同歸，都是先帝為了給新帝楚冀鋪路一手策劃。

這幾名暗影正在與蒼術(shù)、莪術(shù)二人分析，他們與左右執(zhí)事年紀相當(dāng)，都是這里最杰出的暗影。蒼術(shù)和莪術(shù)又拿起這一紙線索看了兩遍，兩人最后商討下來的結(jié)論和他們的猜測幾乎沒有出入，這才將結(jié)果告訴蘇情。

“閣主，要去請忘憂公子嗎？”

“暫時不用。”

“是。”

蘇情并沒有將這個線索告訴忘憂，他準備從生死門繼續(xù)查下去。因為夜陌與靈雀閣還有未達成的交易，他正好借靈雀閣之名將夜陌作為突破口，深入生死門，等有了最終的結(jié)果再告訴忘憂。

“叫雀奴來。”

“好。”

一會兒后，雀奴被莪術(shù)叫來。

“閣主找我。”

蘇情：“閣中丟了一本秘冊，要你臥底生死門，你可愿意？”

雀奴：“但憑閣主吩咐。”

蘇情：“我已對外宣稱，少閣主的雀奴于羅藏山受刑，葬身火海，此后你與將離再無瓜葛。瑯?gòu)珠w會護你安全，你所守護之人我與師兄會傾力相救，梨州亶山將來會是你們的歸宿。”

“……”

雀奴的眼中泛起漣漪，“屬下愿意。”

蘇情：“師兄在閣中，離開前可去見他一面，忘川一直將她照顧得很好。”

雀奴：“多謝閣主成全。”

言辭懇切。

堅定不移。

忘憂將女子的近況告訴雀奴，白玉床護住了女子身軀，只要未下葬，就還有復(fù)活的希望。雀奴因此甘愿舍棄自由，甚至冒著生命危險，輾轉(zhuǎn)于瑯?gòu)珠w和生死門之間，只為與女子重歸梨州亶山，這也是她此生唯一的念想。

……

幾天后，忘憂的船返回忘川。

江上兩艘船并排同行，將離和忘憂同時從船上走了出來。

“忘憂！”

“阿離。”

兩人回到忘憂的船中坐了下來，都遣退了左右，相對而坐。忘憂聽聞清風(fēng)館暴露，將離要帶眾人撤回南國。

“什么時候再回來？”

“不一定。”

忘憂沒有問將離發(fā)生了什么，道不同不相為謀，但他們始終是摯友。清風(fēng)館是將離的心血，早在涇安侯府謀反時，清風(fēng)館就差點暴露，如今一旦證據(jù)確鑿，皇帝就可以讓皇城軍拿下清風(fēng)館。為了讓清風(fēng)館不受牽連，將離不得不在此時從歧城遷回南國。

“不去忘川看看？”

“再說吧！”

將離這樣算是拒絕了，在江上撞見了忘憂，他也不用再去忘川。

“忘憂。”

“嗯？”

“相思引解，我好像忘了點什么。我不記得，之前也許做了什么，其中可有對不住你的事？”

“沒有。”

“那就好！”

這是將離最后對忘憂的交代，對忘川那女子，忘憂也就閉口不提。兩人就這樣短暫相聚，直到?jīng)b城下游。將離的船南下了，忘憂也返程回了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