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陌雙被凌慕雪注視得很不自在，又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應該沒什么不妥的地方吧？

不料，她突然噗呲一聲笑了。

陌雙：“？？？”

“沒什么，看來靈師也沒有想象中的可怕嘛。”

“可怕？”

陌雙只知道普通人見到自己時都非常殷勤，恨不得從祖上幾代開始攀親戚，倒從來沒聽過可怕這種形容詞。

凌慕雪無所謂地聳聳肩，并不打算繼續(xù)這個問題：“好啦，地方已經(jīng)帶到了，你自己查吧，我還有事就不陪你玩了。”

她可是為了逸明大人來的。

閑下來的陌雙開始仔細觀察這個地方。

祖廟外部是圓柱形，里面卻是正方形，大約是暗合“天圓地方”之意。祖廟內(nèi)有五層，中部鏤空，樓梯在進門右側(cè)，每層均有幾處壁燭正在幽幽燃燒。

三面墻壁都做了內(nèi)嵌書柜，書柜兩側(cè)擺放著一些雕像，雕像后就是方才他們的藏身之處。

正中央的是一座高三丈的巨大雕像，雕刻之人面容不清，也不知性別，不過身形極為瀟灑，便是連飛揚的衣擺上的流蘇都刻得根根分明。

“這是逸明大人。”凌慕雪的聲音傳來。

陌雙不解，衣服都刻得如此精細，為什么臉反而看不清。

凌慕雪聳聳肩：“誰知道呢？或許因為祂是仙人，凡人不配瞻仰祂的相貌吧。”

陌雙仰著頭，借助月色想將雕像看得更仔細一些，像是冥冥中有聲音告訴他，馬上就能看清祂的樣子了。而雕像的臉也離自己越來越近，不是祂彎下了腰，是自己御劍飛上去的。

“白白？”

凌慕雪看到陌雙仿佛魔怔了一樣，呆呆地站在地上，還保持著仰頭的姿勢，便知道出問題了。

“白白！”

她有些著急，大聲在他耳邊喊著，還不斷搖晃他的肩膀，但都沒有效果。

最后凌慕雪沒辦法了，只好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的響聲過后，陌雙痛苦地扶著頭單膝跪在地上，眉頭緊鎖。

剛剛那一下，他感覺像是有人硬生生將他從空中扯落地面，靈魂都快要撕裂了。

凌慕雪本來見陌雙回魂了挺高興的，但這會他又抱著頭不出聲，讓她開始懷疑自己。

“我不會把他給打傻了吧？”

“才用了這么點力氣，應該不至于吧……”

但瞥見他臉上的紅印后，凌慕雪果斷噤聲，開始思考該怎么負責善后。

帶回家？不行，娘不讓她跟靈師來往；養(yǎng)在外面？村子就那么大，那么大個活人要藏在哪……

“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把你藏起來。”

陌雙：“？”

凌慕雪看著他冷峻的臉，突然回過神來，激動地拉著他轉(zhuǎn)了一圈：“太好了！你沒傻！我就說不至于嘛！”

陌雙：“……”你才傻！

確認他沒事后，凌慕雪才放心下來，然后用不符合她年紀的嚴肅語氣告訴陌雙，不能直視逸明大人的臉，那是褻瀆神明，會被懲罰的。

陌雙不解，但也知道入鄉(xiāng)隨俗的道理，便乖乖照做了。

剛剛升空的那個瞬間，雖然凌慕雪說那是靈魂出竅，但他真的感受到了一絲靈力波動。

看來這個逸明大人不簡單，又或者說，是制作這個雕像的人不簡單。此地的靈力異常，肯定跟祂脫不了關(guān)系！

但即便鎖定了問題的關(guān)鍵，陌雙仍對祂幾乎一無所知。按理說能接受供奉的都是家喻戶曉的大人物，譬如神王，譬如魏將軍，但自己從未聽說玄夏大陸中還有逸明這號人物。

于是陌雙開始翻找祖廟里的典籍。

大約是傳承了千百年的緣故，書柜里摞著的都是枯黃的紙張混雜殘破的竹簡，而且大多是村里的事件記錄、人口登記甚至天氣情況，在這堆資料里找線索堪比大海撈針。

祖廟很安靜，只有搖曳的燭光伴隨著窸窸窣窣的翻書聲。

忽然，陌雙找到了一個漆黑的圓棒，觸感光滑，輕輕一掰就斷成了兩截，斷面粗糙，他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他剛想問凌慕雪，卻忽然意識到已經(jīng)很久沒聽見她的動靜了，不會出事了吧？

一念即此，他猛然轉(zhuǎn)身。

只見凌慕雪正站在雕像前，三指置于額角，雙目緊閉嘴唇微動，虔誠的模樣像是在進行什么儀式，并沒有遭遇什么危險。

陌雙這才放下心來，在一旁安靜地等待著。回想起方才那瞬間的緊張，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再也沒有體會過患得患失的感覺了，仿佛身上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他同外界隔絕開來。

而今晚，有人進來了。

“白白？”

陌雙回過神，正對上凌慕雪焦急的雙眸，還看到了——高高舉起正準備落下的右手。

陌雙：“？”

見人沒事，凌慕雪順勢將手往下一滑，啪地打在自己衣服上：“哎呀你看這灰，拍都拍不到，真煩人。”

陌雙：“……”她怎么怪怪的？

“許愿？”他想起方才她的動作，忍不住開口問道。

凌慕雪搖搖頭，嘆了口氣：“我本想跟逸明大人請教一些問題，但沒有成功，看來只有祭司爺爺才能跟祂溝通了。”

跟雕像交流？陌雙覺得這簡直就是個笑話，但凌慕雪認真的模樣又不似作假，實在是讓人困惑不已。

凌慕雪像是讀懂了他的心聲，解釋說平日里都是祭司負責與逸明大人溝通的，祂會預示來年的天災人禍，還能掐算個人的命數(shù)，從未出錯，所以大家都十分信賴逸明大人。

“什么都知道？”陌雙追問道。

“唔……至少祂告訴我們的都是真的，有些問題祂不回答，祭司爺爺說是因為天機不可泄露。”

這聽起來就合理多了，陌雙心道。

“小心！”

凌慕雪忽然沖過來，陌雙本能地要閃避，卻硬生生止住了步伐，只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自己右手

——里的圓棒。

陌雙：“……”我在期待什么。

凌慕雪拿著圓棒，長舒了一口氣：“好險，差點就要蹭到你衣服上了。這是炭筆，沾上了就擦不掉的，得水洗！”

陌雙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摸過炭筆的雙手已經(jīng)黑得不忍直視，所以她剛剛那么著急，只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潔癖？

他怔了片刻。本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諸多話語涌到喉頭，最終只化成了一句輕飄飄的謝謝。

陌雙好不容易用布擦干凈手后，對炭筆的用途表示了疑問。

這么軟肯定不能當武器，還弄得到處都臟兮兮的，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放在這里。

“你沒見過？”見陌雙搖搖頭，凌慕雪開始熱心科普：“這是用來寫字的！”

說罷，她隨手拿過一本泛黃的典籍，開始在龍飛鳳舞起來，然后得意地將成果舉到陌雙面前。

陌雙：“……前途無量。”不忍直視。

凌慕雪卻似誤解了他的表情，越發(fā)興奮起來：“我就說好看嘛，都是他們不識貨！”

“白白，要不我教你寫字吧？”凌慕雪躍躍欲試。

陌雙：“……”大可不必，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