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肯德基的大門，我和胡萊“分道揚鑣”，胸中還憋著一股無名火。這股火氣，既有被胡萊那家伙激起來的，也有對自己吹牛不上稅結果攬了個瓷器活的懊惱。

給常小雅畫像？開什么玩笑。我那點美術功底，僅限于在課本上給杜甫或者愛因斯坦添幾筆胡子，或者畫個歪歪扭扭的小烏龜。要我照著真人畫，還是畫常小雅這種“高精度”的目標，那簡直是強人所難。

可話已經說出去了，反悔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胡萊面前，那胖子肯定會抓住這個把柄嘲笑我一整個學期。我于澍，丟不起這個人。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我的課堂生活變得異常“充實”。我不再是那個一上課就眼神渙散，靈魂遨游天際的少年了。我的視線，總是不自覺地，或者說，是“被迫”地，聚焦在我的同桌——常小雅身上。

我得觀察她，不是嗎？為了完成那該死的畫像任務。

起初，這感覺相當別扭。偷偷摸摸地看一個女生，尤其還是一個我處處看不順眼的女生，這本身就讓我渾身不自在。我盡量裝作不經意，眼神掃過她時，如同蜻蜓點水，快速掠過，生怕被她那“雷達”般的感知力捕捉到。

常小雅似乎并未察覺我的“不軌”企圖。她一如既往地端坐著，脊背挺直，像一株小白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給她烏黑的頭發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她要么認真聽講，要么低頭做筆記，神情專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嘖，果然是機器人，連姿勢都這么標準，一點人氣兒都沒有。我暗自吐槽。

我偷偷拿出從家里翻出來的素描本——那是我小學美術課后就沒再碰過的東西——夾在課本中間，手里攥著一支2B鉛筆，開始了我偉大的“創作”。

第一筆，畫臉型。我瞇著眼睛，仔細比對。常小雅的臉型……嗯，不是那種爛大街的網紅錐子臉，也不是圓乎乎的娃娃臉，更像是……像一塊鵝卵石？不對，鵝卵石太圓潤了。像……瓜子？好像也不太準確。她的下巴線條很干凈，有點尖，但又不會顯得刻薄。

我嘗試著在紙上勾勒輪廓，手抖得像帕金森。畫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別說常小雅了，連胡萊那抽象派的小人都不如。

不行，得穩住。我深吸一口氣，擦掉重來。

接下來是五官。鼻子……她的鼻子很挺，側面看尤其明顯，給那張略顯清冷的臉增添了幾分立體感。嘴唇……總是抿著，很少看到有什么弧度，顏色倒是挺自然的粉色。

最難的是眼睛。

上次和胡萊爭論時，我脫口而出說她眼睛“還挺好看的”。現在仔細觀察，我得承認，那不是一時嘴快。她的眼睛確實……很大，形狀是那種標準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瞳孔顏色很深，像墨，或者像……深夜里沒有星星的潭水。

“冷漠”，這是我和胡萊給她眼睛下的定義。但此刻，當我試圖用筆尖去捕捉那份神韻時，卻發現“冷漠”這個詞過于單薄了。那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種……距離感？或者說，是一種沉靜？好像她內心有一個獨立的世界，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開來。

我畫得很投入，以至于老師在講臺上講什么都沒聽進去。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我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撇嘴，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用橡皮擦拭。

“于澍。”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嚇得我一哆嗦，鉛筆差點飛出去。

我猛地轉頭，常小雅正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

“你……”她頓了頓，視線落在我那藏在課本間的素描本上，“你在畫什么？”

完了！被發現了！我腦子里一片空白，第一反應就是把本子合上，藏到桌子底下。

“沒……沒什么！”我語無倫次，臉頰發燙，“就、就隨便畫畫，練習，對，練習！”

常小雅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的目光沒有離開我，也沒有去看那個本子，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雙被我形容為“挺好看”的眼睛里，似乎有那么一瞬間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又恢復了平日的平靜。

“哦。”她淡淡地應了一聲，轉回頭去，繼續看著黑板，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卻像做了賊一樣，心跳得飛快，后背驚出了一層冷汗。

這家伙……果然不簡單。我看著她紋絲不動的側影，心里嘀咕。她剛才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得有點反常。難道她早就發現我在偷窺她了？還是說……她根本不在意？

我低頭看了看被自己匆忙合上的素描本，那一頁上，只有一個畫了一半、五官歪七扭八的頭像，和一雙被我反復修改、顯得格外突兀的眼睛。

這哪里是什么秘密檔案，簡直就是我的出糗實錄。

我泄氣地將本子塞進書包最深處，決定暫時放棄這個“艱巨”的任務。至少，在課堂上是不能再畫了。

也許，我該換個思路？比如，去問問胡萊，他那個充滿“文學風格”的背景故事，寫得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