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認真選擇了一個前行的方向，你會發現，與你同行的人，其實還是挺多的。

和我一起去臨縣報名復讀的還有倆個人，一個是我們班的梁婉儀，另一個是高一與我同班而高二就讀理科的李俊凱。當然，在我的朋友圈里，在行動上決定還要再拼一年的，也不止于我們三個。何志謙和麥秋善是我們在高二開學之初就有調侃過的一對胖子組合，他倆在往日的學習生活中并沒有很多的交集，這次卻也約在一起復讀，而且還是留在母校，我對這事感到有點意外。不過我也沒有關注太多，畢竟我的心已去到了臨縣一中。

在截止報名前的倆天，小玲讓我陪她去報名。我問她要報什么名，她說她不想去讀大學了，她也想要再拼一把。

我的第一反應是被嚇到了：“這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沖動。雖說我倆在一起是很重要的事，但你的人生前進道路是更為重要的事，所以我不同意，堅決不同意。”

“我是想......”

“你不管怎么想，你都不能犯這樣的糊涂。為了我而回來，那我倆之后要是分手了呢，你怎么辦？”

“不會分手的。”

“即便不會分手。那也成本太高，風險太大。”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她的語氣很堅定。

“不不不，這不單是你的事，這更是我倆的事。所以我不能讓你意氣用事。”我還是力勸她。但她接下來的話讓我發現，原來是我沒讀懂她。

“這不是意氣用事，好不好，這也不是一時沖動。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不開心嗎？在查到分數后的第一反應。”她開始向我敞開心扉。

“就是本科不過線咯。”

“不是不過線，而是不夠分。我固然知道即便不過線我也可以通過補錄而就讀本科學院，但那畢竟是退而求其次的做法。而在我心目中的那所大學，它是不會補錄的，它需要更高的分數，它需要在我這次的基礎上至少再加二十分。我原是想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退而求其次就求其次唄，但結果卻是造物弄人。既然你都不在，你說我還有必要獨自一人去一個并非我所愿的地方么？”

“好吧，那不去就不去了，那復讀就復讀吧。不過你家里人同意？”

“同意呀，我爸媽比你好說話多了。”她乖巧地笑著說。

“哼，你居然這樣說我。”我即上前捏住了她的小臉。

“可不是么？”她也回捏了一下我的臉。

我看了看現在的時間，已是14:30。

“時間有點晚，現在過到去可能也來不及了，那我們明天早上再過去吧。報名之后我們也不用著急回來，那邊有一條小吃街，我想我們可以去逛一下。”

“嘻嘻嘻，好啊。”這半小時里的對話決定了我倆之后一年的人生軌跡。

我們四個人被劃分在了三個班，俊凱是理科的，注定要與我們分道揚鑣。我和婉儀同分在了高三四十五班，這也許應歸于我倆是一起報名的原因吧。小玲則被分在了四十六班，她有點不開心，為什么偏偏是她一個人。

我安慰她說我爸有認識學校里的一個領導，我們也許可以請他幫一下忙，將她調到我們的班里。她起初說好，想想之后又說算了，不必麻煩人家。她說既來之則安之吧，反正新環境也得適應，反正我倆的課室也是連著的，見面不是難事。有時候，一定的距離也是一種美。

“好吧，那就先依你。如果后面有需要，那我們再調。”

“嗯。”

這個時期的每一步都算是在探索，探索新的事物，用形象一點的話來說就是在摸著石頭過河。

在剛進教室的一倆天里，由于我和婉儀是屬于老同學的關系，所以我們暫且坐在了一起。我倆就這樣坐看著新班主任進進出出了教室好幾回，我感覺到他并沒有要大規模安排座位的意思，婉儀對此也認為是奇了怪。

第二天課前的幾分鐘他在走廊里講電話，當我從廁所回來并越來越走近他的時候，他剛好講完并轉身朝向著我。我不得不向他問好，在問好之余我也將有關于座位安排的疑問拋了出來。他輕描淡寫地回答我：是的，他對于大家的座位事宜并不打算作特定安排。

我無語地“嗯嗯。”

然后在上課時他就跟大家說：“我們班座位的安排是讓大家自由選擇的，也就是不限于高個子就一定要坐到最后排，矮個子就必須要坐到最前面。反正大體的準則就是在不影響他人也不要被他人所影響的基礎上去選擇一個自己最為舒服的位置。至于怎么選怎么換，等課下你們自己安排協商就好。”

噫，這是一種心很大的說法。一直以來，我對班主任這個職位都是懷有著某種依賴感，而從這時、這里開始，我知道我得好好地適應一些新東西了。

我問婉儀對這有什么看法，她說她沒什么看法。我說既然你沒什么看法，我們彼此之間暫時也沒有更適合的同桌人選，那我倆就這樣繼續坐下去？她說可以。

如果就事論事，班主任的這次座位安排的做法就會讓我感覺到這所學校的處事風格稍顯隨性。但生活往往并不允許我們單方面地看問題，生活本來就是方方面面的綜合體。

我對有老師在場的大伙的遵規守紀，勤奮學習的學生規范是有著充分的思想準備的。而當老師這一作為監管人的角色不在時，人人都還能嚴以律己的課堂氛圍，倒是一種讓我漲見識的存在。

在鈴響后的五分鐘內，我并未像婉儀那樣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學習當中，而是在胡思亂想，在東張西望。其實我主要也是在觀察我們的這個班，怎么會這么安靜？怎么就沒人說話的呢？老師并不在啊。我再挺直腰桿認真地觀察同班同學，絕大部分的人都極其認真地在學習，然后也有倆三個在偷偷地玩手機，靠近后門的窗邊還有一個胖子在睡覺。我跟婉儀小聲說我們班現在很安靜啊，這和我們之前的班級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婉儀也小聲地回應：“這很nice啊，學習時再也不用擔心被人給吵到了。”

“好是好，但我有點不習慣。”我笑呵呵地對她說。

“哼，你這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是覺得......”

“噓！”她吹起她的食指。

“我倆也別說話了，不然會很吵。”她再說。

“哦。”我知趣地止住了我的熱情。

她不陪我聊天，而且認真做題，那我也只好拿出一些資料來看看。不認真地看了一會，我突然感覺到一陣害怕：這里除了風扇聲，和偶爾輕微的翻書聲，仿佛是不存在其他聲音的。天啊，我居然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居然成為了這樣優秀的群體里的一員。這是以往的我不曾想過的事，今天卻也糊里糊涂地做到了，不得不感慨這人生真的是奇妙啊。回想過去三年，我在同心中學摸爬滾打的，我且以為那就是典型的高中生活的全部了。而在現在看來，我做的還不夠，遠遠不夠。也許現實就是這樣，山的一邊還有山，這些地方需要我們走過來，才能領略它的美。

經過這樣一想，我就更靜不下心來了。此刻，相對于學習，我更想找到個人陪我聊聊天。既然我的同桌婉儀她不愿意，那我就換人，換成我的女朋友小玲。

“在干嘛呢？”我給小玲發了一條這樣的微信消息。

.......她沒回我。于是我邊等邊刷微博。

還沒等到我刷出一條足夠吸引我眼球的微博，后門就傳來了這樣的聲音：“你在干嘛呢？上課時間，你在干嘛呢？”

這聲音讓我一下子就把手機塞回到了抽屜里，這聲音讓全班同學的注意力相繼都集中到了后門，這聲音也讓趴在桌子上的胖子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發聲的這人語氣非常之不友善，而且面部表情兇神惡煞，看架子應該是個領導。

“你給我出來。”他指著那個胖子說。

“你們不要看，繼續做你們該做的事。”他手背朝我們一揮，然后帶著胖子站到了走廊外。

他倆在嘀咕什么，我聽不到。反正倆分鐘之后，他帶著胖子來到了講臺一側，接著開始批評教育我們。

“你們這個班是怎么了？啊？老師不在，你們就不能嚴格地要求自己？上課時間過來睡覺，你覺得合適么？你們覺得這樣合適么？我明確告訴你們，我們學校不歡迎報名過來睡覺的人。

你們是一個特殊的群體，相對于普通的高三學生，你們的目標應該要更明確，你們在學習上應該要更努力，甚至是需要拼命。不然的話，你們過來干嘛？過來混日子？如果有人抱有這種心態，那我勸你趕緊退學，這里不適合于你。去上你的大學吧，現在也還來得及。

同學們，既然你們選擇了復讀，選擇了我們學校，那你們就應該認真學習，認真遵守我們學校的規章制度。首先，睡覺是不被允許的。如果我再有發現，那我就讓你們回家睡一個星期。而你，我放你倆個星期的假，讓你回去睡個夠。”

他的最后一句話是對著胖子說的，胖子聽著面無表情，而我們則在緊張的氛圍中稍稍感受到了一點滑稽。

“其次，在課堂上開小差也是不被允許的。如果被我發現，那我將會讓你們到辦公室來給我講，我倒想看看你們是有多能講。最后，在課堂上玩手機更是不被允許的，甚至也不能讓手機鈴聲擾亂到我們的課堂秩序。這個一旦被我抓住，那手機你們就別想要回了，至少在高考前是不可能的。”

他的這句話嚇得我當即要把已經放好了的手機拿出來并開啟靜音模式。事后回想，也幸虧這次被抓的不是我啊，不然臉就丟大了。還有就是，這當頭棒雖然不是打在我的身上，但不管怎么說，對于這些事我確實也應該收拾心態，認真來對待的了。

當然，引發我的這種思想上的覺悟的源流不僅在于教室，還有宿舍。

在整體的復讀規劃中，我原是想著要循序漸進地努力。所以在計劃之初，我給自己設定的起床時間是早上六點，我認為這是一個不早也不晚的起床點。

事實也是如我所想，這天我醒來的時間比我預期的要早，因為我舍友的鬧鐘在5:30就響了起來。我很明白，在這樣的學校里，必然會有比我更勤奮的人。由于我是有著一定的心理準備的，所以我也沒管那么多，還是按著自己的節律繼續睡。即便在這個淺睡眠的過程中，我仍有聽到不少于倆次的鬧鐘鈴聲。

在我六點正式醒來，我第一時間留意的是各個舍友的床位。我去，這是什么情況？宿舍里一共八個人，這會居然走了四個，我確實也該起床了。

在我按著自己的節奏一手一腳地疊被梳洗穿鞋后，我是在6:18拉開宿舍房門的。當我回神一看，我去，見鬼了。此時除了即將跨出宿舍門口的我，宿舍內就只剩下一個正坐在床上打呵欠并準備起床的人了。也就是說，我成了我們宿舍的倒數第二人。怎么會這樣？我不禁自問。當我走過隔壁宿舍，我也特意往里看了看，還在室內走動的人，平均也就倆三個了。在我設定鬧鐘的時候，我以為我算是比較早的，畢竟在我們之前的學校這算是很早的了。而在這里，在這時，我居然變成了末流。這是一種相比之下很可怕的體驗。我要是不過來復讀，我還真認識不到現實中的競爭原來是有這么激烈的，這也應了我們教室黑板上方掛著地那條橫幅標語：“倆眼一睜開始競爭”。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我也逐步適應了這種繁忙的節奏。一個月后，學校給我們放了倆天的假，讓我們回家。

回到家，我爸媽問我感覺這學校怎么樣？我說這學校簡直就是地獄，管理苛刻，競爭壓力大，分分鐘都在熬日子。

我媽還是我媽：“我就說嘛，復讀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我爸還是我爸：“沒事的，咬咬牙，一年很快就會過去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