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如果不深究它的本意，就字面而言，我覺得這也符合我的際遇。
余旭敏是我的初中同班同學，上了高中我們并不在一起，只是偶爾會在級組辦公室遇見才會聊倆句。這也主要也是因為我是我們班的歷史課代表，而她是她們班的班長。我記憶中的她是屬于那種活潑能說的、喜歡海賊王或說是喜歡日漫，接電話時的第一句必須是說：“mo shi mo shi。”的小女生。
還有就是她外表聰明活潑，溫柔可愛，有著雌雄同體的感覺。她的這種性格似乎也很討人們的喜歡，具體表現為她走到哪都有她的朋友，走廊有、食堂也有、操場有、小賣部也有，我從來都認為我只占其中的N分之一罷了。
那天下午下課前10分鐘我拿著幾個歷史作業本去辦公室，看到她剛俯下身來整理資料。我原是想著放下作業本之后就準備直接去食堂吃剛出鍋的熱飯菜的，但看到她一時還沒起來，于是問了問：“你需要幫忙嗎？”
她側身一看是我，歡喜地笑笑之后“嗯。”了一下。
我有點小意外，但既然她表示需要，那我自然就得留下。
她問我這會還過來干嘛？我說有幾個同學遲遲不交作業，而老師又要求我全部都要收上來，所以只好再收再跑一遍咯。
“呵呵，幸虧我不在你們班，不然你也得再收我的那一份。”她試著跟我開一下玩笑。
“收你的，不至于吧。”
“哼，你不知道上次的摸底考試我都不及格呢。”
“我去，這么慘啊。”
“對啊，文綜最差的就是歷史了。”
“那你要多點看書啊。”
“看是會看，但總是看不懂，所以看起來也煩。”
“看來得給你補補歷史了。”
“你啊，可以嗎？”
我？啊？說太快，我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我剛才說的是什么話。突然有一點點后悔，但看著她認真的面孔，我之后也“嗯。”了一下。
當我和她走出辦公室，發現已經18:20了，于是我們一起走向食堂。
“阿姨，菜咧？”
“在你眼前啊。”
“就剩這么多？”
“對啊，你怎么這么遲才吃飯？”
“在辦公室幫老師整理一點資料，所以搞到現在。”
“你忙歸忙，但飯總是要趁熱吃的嘛。”
“好吧，算了啊姨，我出去門口的小店吃點東西算了，阿姨拜拜。”
“好。”
我跟著她的腳步在走。
“你想吃點什么呢？”她問我。
“先走出去，看一下有什么再算。”
“我想吃麻辣燙。”她拉了一下我的校服并指向了東北方圍墻邊的小販。
“要吃麻辣燙啊？”
“嗯，你不喜歡吃嗎？”
“也不是，只是自從上學期學校環衛大掃蕩到現在我都沒吃過呢。”
“沒吃過那就試一下吧。”
“可以。”本來我還想說我的臉在長痘痘，不宜亂吃東西的。但被她這樣忽悠倆句，我就變得沒主見了。
我們將打包好的麻辣燙帶到食堂找個位置坐了下來。
對著她，我的內心還是很平和的。雖然我們一直都在閑聊，但我并沒有過多地去關注她。因為此時我更心急于嘗一下打包盒里的潮汕牛肉丸是否彈牙，面條是否太熟，生菜是否還新鮮。
“海哥海哥，我想跟你說件事呢。”她的話風突然有點不對。
“好啊，說吧。”
“是這樣子的，最近呢，有個理科班的朋友經常找我聊天，前天晚上還給我送禮物了。”
“哦，你那么多好朋友，有人和你聊聊天很正常嘛。”
“關鍵是他的話語不對，而且還給我送德芙了。”
“德芙怎么了，不就一塊巧克力？”
“不一樣的，德芙，D、O、V、E.”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念著。
“什么意思？”
“DO YOU LOVE ME啊。”
“表白？”
“對啊，他說他喜歡我很久了，和我一起聊天時很開心，還說以后都想陪在我的身邊......這，我也是醉了。”
“呵呵呵，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魅力的哦。”
“什么鬼，認真點好嗎？”
“好，那你當時是怎樣回復他的。”
“我沒馬上回復他啊，我心想總不能用太直接的語言傷害到他。于是過了十幾分鐘，我跟他說我現在要好好學習，準備高考，所以暫時不想談戀愛，我很感激他......反正說了一大段的話。”
“你表示了拒絕，不就完了？”
“不行啊。”
“什么不行？”
“他說談戀愛不一定會影響到學習，還說一段好的戀愛甚至還有助于學習呢，我只是覺得很無語。”
“呵呵呵，我看你是遇到難纏的對手了。”
“可不是嗎。’
“那接著怎么樣？”
“為了讓他相信我是真的不想拍拖，我就跟他說我早有喜歡的男生了，并且那個男生也喜歡我，即便這樣，我還是選擇暫時不談戀愛。”
“哇，你的套路很深呢。還有就是你這樣用另一件事去裝飾第一件事，以至于搞得越來越復雜，這樣好么？”
“不好啊，所以問題來了。”
“什么問題？”
“他讓我發一張那個男生的照片給他，讓他看看我喜歡的類型，看看我喜歡的男生和他之間的對比。”
“哦，這樣子啊。那你滿足一下他，讓他死心好了。”
“問題是，不存在這樣的一個男生啊。”
“哦，這確實是個問題。”
“所以我想將你的照片發給他，這個可以？你介意嗎？”
“嗯，說不上介意不介意的，只是沒想到你這么看得起我。”我注意到她正用祈求的眼神看著我。
我心一橫:“好吧。”
“給你給你，隨便挑。”我一下子就打開手機相冊給她看，她對我這個舉動有點意外，我也有點意外。
一個手機，倆個頭。在挑的過程中她好奇地詢問我其他的照片的細節及故事，我也盡量詳細地回答。一個小時后，我們彼此直接回到各自的教室上晚自習，然后我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21:30，鐘聲響起下課的訊號。由于我在為她準備的歷史補習計劃接近完工，所以即便下課，我還在座位上認真地作業。
21:32，剛剛離開座位出門的小玲又跑了回來，跟我說門口有個女生在等我。
我看了看，是旭敏。她在門口朝著我揮手，似乎還挺急的樣子。
“嘿，你怎么在這？”我出去后就這樣問她，因為她的課室在四樓，而我在二樓。
“剛才你沒看手機啊，快跟我去個地方，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對啊，班主任的坐班，不敢看。”
她拉起我就走，小玲問我去哪，我也不知道啊。路上我沒問她，她居然也不說。就這樣，她拉著我，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操場。
“這是我之前的同學，也是我所喜歡的人。”她給一個站在我們面前有點橫頭但個子比我矮的人講了這樣的一句話。
啊啊啊？我一下子有點懵。沒有一點點防備，我就這樣與“情敵”見面了。
奇怪，非常奇怪。剛才我怎么就不問問她要拉我過來做什么呢？結果就是這樣鬼使神差地就過來了。而且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大場面，我沒說話，因為也不知道可以說點什么。話說迷亂歸迷亂，但立場還是鮮明的。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能配合他倆即興表演了。
他看了我一眼，沒理我。
然后他讓旭敏和他走開了好幾米，要說一些話，不讓我聽。
我像一個閑人一樣在等待。一會看看天空上的月亮，一會看看右側的教學樓，一會看看他倆。
我去，他還不時朝著我這邊看過來，好像在說我壞話的樣子，TMD，渣男。
過了一會，他倆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這下算是第二次碰面了，所以我也淡定了許多，我知道接下來的我肯定是要發言幾句的。
“這個兄弟。”他居然想用他孔武有力的右手來碰我的肩膀。
我機警地往后退了半步，他一下子夠不著，順著就把手收回去了。轉而露出來相對友善的笑容：“呵呵，你別緊張，我就是想輕輕拍拍你的肩膀。”
“我沒緊張啊。”
“嗯嗯，也沒事。今晚我和旭敏就我倆的事又聊了一個晚自習的微信，本來以為她是騙我的。然后她鼓足勇氣把你帶了出來，看著真的是確有其事。我呢，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有些事不想就這樣輕易地放棄掉。旭敏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女生，各方面都很好。但她現在想學習，不想談戀愛，所以我也尊重她，還有我也希望你也可以尊重她的這一意愿。”
“嗯嗯。”
“國鋒，我明白你的心意了，還是很感謝你。我希望你能夠找到一個很好的女朋友，也希望你還把我當朋友，一直的好朋友，好嗎？”
被拒絕總會讓人難以接受，即便有過心理準備。他強顏歡笑地說：“嗯嗯，沒問題。”
“對.....對，大家都是朋友。我覺得高中時期的我們確實是要以學習為重的。等我們考上大學了，也就會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師姐在等著我們了。所以大家還是好好學習吧。”我試著補充上這樣的一句客氣話。
“嗯，大家都好好學習。”旭敏也重復著我的話。
“好了，旭敏，我宿舍里還有點事，我就先回去了。我先走，你們慢慢聊。”他不等我們回應便轉身離開。
“好的，拜拜。”旭敏說拜拜，我也說拜拜。
他頭也不回地也說拜拜。
事情就這樣完了？
不，這一切其實都是鋪墊。
“旭敏，你真是的，今晚居然給我弄了這樣的一出，嚇到我了。”我松了口氣跟她說。
“嘻嘻嘻。”她還是沒心沒肺地笑著。
“總算是告一段落了。你看，今晚晚自習的時候我剛幫你做了一個歷史補習計劃，現在又幫了你一個大忙，你得請我吃大餐。”
“好好好，請你吃。”
“好，那我們回去吧，現在都快22：15了。”
“等一下。”
“哦，還有事？”
“有。”
“什么事。”
“你有沒有聽過這樣的一句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話有點熟悉，但我不敢多想，只好婉轉的說了句：下半句我沒聽太清。”
“心悅君兮君不知。”
嗯，這是情況應該是真的了。不過，難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什么意思，又表白？剛才和你那朋友......”
“嗯，我喜歡你，所以表白。”
雖然有著一點的心理準備，但是看著她親口說出，我親耳聽到......我的身軀感覺被一股暖流沖擊而來，很刺激，很舒服，很美好。
這是十分美妙的時刻。如果跟我說這話的人是小玲，那我肯定親過去了。如果是金媚，我可能也抱過去了。但是是旭敏，雖然有著0.2秒的沖動，但我的頭腦還是很清醒的。
“這個，你是認真的嗎？”
“嗯，初中我們同班的時候我就感覺你還不錯，這倆年也看到你有了很大的進步。有時候在辦公室，我們有一些工作也能合得來。特別是今天，我們一起吃飯，我聽你說你照片里的故事，還有剛才你為我解了圍，這一切的一切，感覺都很美好。”
受到這樣的肯定，我的內心至少是愉悅的甚至是振奮的，但此時此刻的我不好過份地表現出來。
我故作沉穩地調整了一下我呼吸的節奏。“旭敏，真的，真的沒想到過，我也會有被別人表白的一天，而且還是你。本來我以為剛才的事已經是夠傳奇的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一出。確實，一直以來，我也沒留意，你居然對我有感覺。這樣說吧，在很多時候我都懷疑過自己存在的價值，無論是在初中，還是現在，我感覺自己的存在感都很弱。這次真的沒想到會被你留意到，而且還留意了好幾年，我，我我感覺這太不可思議了。
就像剛才的那個同學說的那樣，你的性格很好，人也很可愛，討人喜歡，這是真心話。但是，我對于你的這種喜歡與我所理解的對于女性的那種純愛還是有點區別的。我沒談過戀愛，也想談，但是出于一份責任感，我只能跟我鐘愛的人談戀愛而不能是對于你的那點喜歡，所以......你應該懂吧。”
看得出來，她聽得很認真。也看得出來，她聽完很失落。
這種失落也許是與那位直男的失落是一樣的，不同的是，她傷害了直男，我傷害了她。
今天，對于她，對于我，對于我們的人生，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用五個字總結就是：短促而深刻。
我與她之后的走向和大多數表白失敗的人的后果一樣，表面維持良好關系，實際漸行漸遠漸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