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漸敖終究還是沒有抉擇好，當月亮從悄然消失在天空太陽徹底越過天地之間的界限，一只信鴿和清晨的陽光一起來到這個充滿壓抑氣息的院落。林漸敖注意到鴿子的尾巴上有幾縷灰色的羽毛，此為凌霄所養，遂用哨聲將其喚下來。

“莫霖并非弱冠，少則而立，多則知天命。”

短短一句話，解救了處于進退兩難境地中的林漸敖，顧不得莫霖到底怎樣一個存在，也顧不得思考莫水到底有什么不為世人所知的秘辛，林漸敖此時有的只是擺脫掉困境的喜悅，“小鴿子，你可來的太是時候了。”看了眼末尾留下的日子，“你竟已在金陵飛了三侯之久，倒是辛苦你了。想必是凌霄不知我在何處遂讓你在金陵等候。”從終于擺脫困境的喜悅中漸漸冷靜下來，“三侯之久，如此算來——莫霖從莫水離開到被凌霄帶往鳳凰山只用了七日？單單莫水到鳳凰山也有六十日的路程，即便快馬加鞭也需三十日莫霖為何如此之快？”

在石凳上坐了一夜的林漸敖站起身，推開門，門軸轉動，吱呀的聲音讓從醒來以后就平躺在床上望著房梁一動不動的凝玫終于有了眼神的變化，凝玫坐起身，晃晃昏昏沉沉的腦子，“我回莫水了，今日啟程，多謝照顧，有緣再會。”

林漸敖拽住起身向外走的凝玫，“莫急，家父也許并不是唯一的知情人。”

“此話何意？”

“莫霖，你就從未懷疑過什么？”

“幼年便待在那里，我怎會不問？”

“你都問過什么？莫霖又告訴過你什么？”

“林漸敖你想說什么？不妨直說。“

林漸敖知道凝玫不愿懷疑有關莫霖的任何事情，莫霖之于凝玫是一個恩人與家長共存的角色，即便心中有些許懷疑的念頭，她也會抑制自己去深想。凝玫不愿意去相信那些懷疑更不想打破和莫霖的這種關系，所以凝玫才會背著莫霖離開莫水。正是知道如此所以林漸敖便沒有繼續問下去，直接將手中的信條遞給凝玫，“先不談莫霖到底在這世上活了多少年，此為凌霄從鳳凰山發來的傳書，鳳凰山遠在海陽，莫水到鳳凰山兩個月的路程，莫霖是怎么七天左右到達的？“

林漸敖看著凝玫緊緊攥著那張小小的紙，越攥越緊，越攥越緊。知道凝玫心中的糾結與掙扎，所以林漸敖避重就輕地問“鳳凰山據此一個月的路程，我們抓緊趕路的話應該可以更快一點，凌霄既然發了傳書給我，那他便不會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讓莫霖有離開的機會。鳳凰山與莫水風景差異甚大，你可有興趣前去？”

“不去，還有莫水我可以稱之為‘回’，若是去了，怕是再也沒有地方我可以說‘回’了。”凝玫低聲咕囔了句話，林漸敖沒有聽清，遂將頭向下探想要聽清楚，“啊？“

“沒什么，我們什么時候動身？“

“隨時，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

“林漸敖，此事本與你無關，你可想過淌這趟渾水的后果？你承諾給我的事情已經做到了，余下的，你大可不必理會。“

“爺樂意。“狂妄不羈的三個字讓凝玫心中對林漸敖的些許連累的愧疚頓時消散無影無蹤。

林氏。

“家主，主子遣我知會您一聲他和凝玫姑娘前去海陽了。“暗衛站在林南門前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海陽？跑去南海去做什么？”

暗室內的羋脩聽到海陽二字時瞳孔頓時放大，眼神皆是驚恐，顧不得殘破不堪的身體強行恢復到人的樣子，強撐著對聽到聲響急忙進來的林南說“攔住玫兒，不可以，不能去，不可以！”

不同于印象里往日神采奕奕自信靈動，此時的病怏怏的羋脩搖搖欲墜，讓人心生憐惜。此刻的林南恨極了那個害他至此的人，恨不得將此人抽皮剝筋。羋脩之于林南，是知己。無關性別，和人類最原始的欲望無關，僅為對方的才華品質所吸引，肯為之赴湯蹈火。

“我遣人攔下他們便是。但海陽幅員遼闊，你總要告訴我哪里他們去不得，我才好遣人去攔下錚兒。”

“英水！”羋脩緊緊地抓著林南的小臂“對，還有青丘！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緊張帶來的慌亂使得一向冷靜的羋脩只會不停地念叨“不可以，不可以”

“羋脩，你冷靜一下！孩子們有自己的命數，你我不必太過干涉。盡所能為他們保駕護航罷了。”

“不可以，玫兒不可以去那里，不可以。”到底英水一戰羋脩的身體尚未恢復，如此強烈的情緒導致殘破的身體不堪重負又變成赤鱬昏倒在林南懷里。

林南小心翼翼地將羋脩抱回床榻上，仔仔細細得把被褥給羋脩掖好，嘆口氣走出了房間。

一連數日，羋脩都沒有醒過來的征兆。林南翻遍了林氏所存的古籍，甚至是禁書林南也未曾放過，但“青丘之山。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澤。其中多赤鱬，其狀如魚而人面，其音如鴛鴦，食之不疥”再未找到半句關于赤鱬的記載。

林南從未像現在這樣惱恨自己的不作為，當年那個天賦異稟的少年，在登上家主之位后，在沒有年少時的鴻鵠之志，接手林氏近二十年始終沒有什么大的作為。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怕，他怕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在這片土地上，若是林氏一家獨大，其他部落怕是容林氏不得。與其這樣，倒不如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風馬牛不相及，倒也逍遙快活。

但面對此時得束手無策與焦頭爛額，林南第一次后悔自己的不作為，后悔自己思慮過多的擔心。摯友化作赤鱬昏迷數日，自己除了知曉可以將羋脩放在水里以外一無所知。

海陽，鳳凰山。

莫霖已經臥床七八日，每日那個戴面具的人都會來看他，但是無論莫霖怎么詢問，面具人都不開口說自己是誰，為何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