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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千山沐雪

  • 伽南辭
  • 白心佑
  • 8410字
  • 2023-06-24 00:47:15

護衛們把林間小路圍得水泄不通,打算一擁而上給予渾身是傷的少卿最后一擊,少卿收起了笑意往前走了一步,暮雪拽著他衣角的手隨之輕輕滑落。

少卿開始扔雪花鏢,與【幻雪】相似的招數,數量和密度卻遠大于【幻雪】,紛紛揚揚,扔出去的雪花鏢以幾何形式分裂,很快布滿整個林間可見的天空。輕盈如棉花團子,晶瑩如糯米冰花,簌簌而落似天降驟雨,落到他和暮雪身上的就真的是雪,沾衣即化,而落到對方的人身上的就都是雪花鏢,深深扎進身體,前方一片紅霧彌散。

幻雪中參雜了真的雪花做的暗器,擾亂了視線感知,少卿他······已經能做到控制每一片雪花飛行的軌跡了嗎。暮雪望著滿天飛雪出神,這絕美的尋常風景,此刻竟如此動魄驚心,對方除非身在大雪中卻躲開了每一片雪花,否則就將被大雪吞沒。

護衛們幾乎全軍覆沒,目光所及處只有在樹上的那位還依然穩穩站立。他頭頂的層層樹冠擋住了大多數雪花,偶爾有遺漏的,他都用手里的匕首輕易擋開了。

待雪花落盡,地面上紅色底蘊的淺白色林徑覆蓋住了破碎的尸骨,一切歸于寧靜。樹上那位踏著樹枝飛身而來,匕首立在心口,直指少卿。

少卿嘴角勾起明朗笑容,十指一握勾起銀絲,千萬條細到幾乎看不見的絲線同時收緊,地下的雪花鏢全部被拽連起來,而空中那個護衛的身影被絲線纏繞捕獲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雪花鏢收攏來堆疊成雪丘,他被層層割裂埋葬在里面。

少卿終于體力不支倒地,單手撐著地面硬是不讓自己失去意識。他回頭看著暮雪,勉強地擠出了一個微笑,用絲線操縱千萬片雪花鏢,即使天才如他也耗盡心氣。

暮雪的眼睛里那抹擔憂的神色卻始終揮之不去。她似乎余光掃到了什么極為重要的東西,就在剛剛那個護衛撲上來被少卿后手殺死的時候。

那一幕不斷在她腦海閃現,她驚恐地想起來了注意到的是什么,于是她連忙挽弓搭箭朝著一臉茫然的少卿用盡全力射出了一箭。

在少卿身后的雪地里,那護衛突然鉆出地面,頂著同伴的尸體和雪花鏢他身上留了許多刮傷,剛出地表手里的匕首就扎進了少卿的背,從后背刺穿到前胸。

隨即他就中了破魔之箭,那一箭迅猛得讓他始料不及,從少卿耳側擦過正中他腹部,將他頂著擊倒在空曠的雪地里,他身后淌了一地血,把淺白色的地表重新染紅。

暮雪靈力枯竭而倒下,倒下的瞬間她眼含熱淚模糊地看著少卿的身形被紅色渲染暈開,最終他們一同倒在柔軟的雪地中。暮雪在那一刻里看見的,是沖過來的護衛手臂上的膠帶仍好好的綁在手臂,而不是手掌上。

少卿看著倒下的暮雪,感受到匕首的尖端扎破了胸前的皮膚,他前撲臥倒在地再也動不了了。血滴落在雪里融化了冰冷,他周圍升起白煙。他知道這就是結束了,他會死在滿天飛雪的林間,因熱血引起厚厚的雪地塌陷而和那些護衛們埋在一起。無論背負多少天才之名他始終弱小,連保護好心愛的女子都做不到。

他知道只能相信那個男人,相信他能夠戰勝東度野帝軒趕過來帶暮雪回家。看到【金獅王嘯】那一刻他也驚訝于自己第一時間并沒有難過,居然是欣慰。欣慰于她的堅守沒有白費,欣慰于他仍然令人望塵莫及的身姿,欣慰于他們并肩而行的背影。

少卿翻了個身,匕首刺得更深了些,血流如注,但也無所謂了。他揚手朝天扔出最后一把雪花鏢,將他和那中了箭的護衛一同埋在雪里,他看著皚皚大雪,笑得很燦然。

“那就再信你一次啊,混蛋。”少卿慢慢閉上眼睛,感受到變冷的四肢和流逝的生命,“要好好待她啊。”

十里飛雪一如目送,看著他要強至此,就連他的死亡,都不愿讓暮雪醒來時看到。

天上平白無故下起雪的時候,帝軒已經連續出了八次劍,全都是北寒劍法,而迦南只是用于家劍術抵擋,并不出招。

“在等什么?”帝軒似乎有些慍怒,“你不會以為沐蘭暮雪和閔少卿可以贏過影衛吧。”

他向上劃弧一揮劍,黑色劍氣就將上方飛雪全部打碎揮散。

迦南望著滿天碎雪,嘆道:“父皇成立影衛原本是為了保護你,你錯得太深了,帝軒。”

“他已經死了。”帝軒低了低頭,獅子鬃毛搭在他并不寬厚的肩膀上,“幕天澤來的時候他在哪?你在哪?母后又在哪?你們當時根本沒人在乎我的死活,現在還說那是我的錯?”

“不是的,那天······”迦南還想解釋什么,但帝軒橫劍快速閃身到他面前,黑月之終撞上他及時反應而舉起的白月之完,黑白色的劍氣絲絲縷縷互相擴散開來,震得林間都起了風。

“不重要了,現在我才是東度野的家主,你也早應該是個死人。”

帝軒劍鋒微側,迦南未收力劍身順勢滑向帝軒肩頭,但帝軒的劍刃也擺脫了壓制,似銀蛇抖動跳起一般襲向迦南咽喉。

北寒劍法【魚龍舞】。

迦南集力推劍,手肘彎曲后翻,白月之完的劍柄擋住劍口,而后劍如輪轉,豎向劃過一周,震開帝軒同時從上而下劈向他頭頂,也是出自北寒劍法,【秋候雨】。

黑月之終也是折回來用刃鋒擋住這一劍,帝軒不屑地冷哼一聲,突然撤步向前錯身與迦南擦肩而過,劍似背手而握意圖反刺,像是【庭前雪】的起手。

迦南卻很冷靜,朝前方使出了【朝天辭】,劍氣一震而下飛沙走石,地面都裂陷,樹木傾倒,在塵霧中帝軒咳嗽著起身,嘴角流下一絲淡淡的血跡,他弓著身子說:“你竟然察覺到了。”

“北寒劍法的【凌霜降】,是當時你學的最好的一式,我怎么會忘。”迦南同樣冷冷地看著他,【凌霜降】是以極快身法模擬出前踏步直接從敵人身側滑過,并以劍氣為掩飾制造出已經到達對方身后,要從背面發起攻擊的假象,實際上人還在敵人身前,一劍就將讓毫無防備的敵人膽寒刺骨,是謂【凌霜降】。

但迦南反應過來了,【朝天辭】正面擊中了近距離的帝軒,這一劍他傷得不輕。

“這劍法奇譎,從沒見你用過。”帝軒假以正身,輕松抹去嘴角血跡,“父皇果然在玖字鎖里給你留了好東西。”

“這樣才算是有意思,你要是死得太無趣,可太對不起父皇、母后和老師對你的厚愛了。”帝軒身形隱匿,如淡墨暈染般一點點消散開來,劍氣被虹吸般收回他體內,他收了劍,靜靜地注視著迦南。

“九月初七,闕陽樓,帶著炎天晶來找我。否則,”帝軒在最后一刻似乎是笑著在說,“你就等著看于水清被斬首吧。”

迦南往旁邊看去,雪地里四處隱隱可見深厚的血跡,暮雪躺在鵝毛大雪之上,臉色蒼白,手邊是梓山之弓,不見了少卿和那新郎官的蹤影。

迦南走上前去抱起暮雪,轉身之前抬頭凝望了片刻仍在飄落的雪花,眼中光芒微動。夜天晶和煉獄之炎落在了帝軒手里,于水清也即將被處死,他忽然失去了方向,有些不知所措。

小劍靈嘆口氣說:“軒那小鬼心密,閔少卿已經殺了這許多影衛,夜天晶卻還是被人拿走了。闕陽樓在東都,你若是要趕去,他必定盛情款待你。”

鳳和凰雙雙下落到迦南跟前,凰一把抱過暮雪,眼里滿是心疼。

“就拜托二位送暮雪回府。”迦南聲音略冷,聽得小劍靈都愣了愣。

“當真非去不可?”小劍靈等鳳凰帶暮雪走了,才詫異地坐在他肩頭問。

“非去不可。”

賜夢驛。

“他們還沒有回來?”沐語蟬心不在焉地沏著茶,一見拉利走進來就問。

“沒有。”拉利熟練地在她對面坐下等著她給他倒茶,這幾日一向如此。

“勿念的病更重了,炎天晶的作用在減弱。”拉利雙手捧著茶杯像是取暖,但就是不喝,“我聽店里來客說小皇帝曾身染重疾,宮里也有關于引流之術的典籍,我得進宮一趟。”

“宮城森嚴,你無緣無故怎么進得去。”沐語蟬一遍一遍濾著茶,這動作像是沒有盡頭,“我反正懶得管你,你們游牧民族不懂我們中原的規矩。”

拉利笑了笑,說:“什么規矩?”

“接了茶又不喝,是大不敬。”沐語蟬沒好氣地說,就差翻個白眼。

“我只喝過千花普洱,跟喝藥一樣。”拉利捏著青瓷茶杯端詳著道,“你們中原的茶,我喝不慣。”

沐語蟬氣得牙癢癢,冷哼道:“喝不慣還天天來接我的茶,你真是有大病。”

拉利笑而不答。

“你不等你師兄回來和你一起去?”沐語蟬氣過了也就長嘆一聲,“皇宮很大,迷路了被抓到就是死罪。”

“不用擔心,我福大命大。”拉利突然賊兮兮地一笑,沐語蟬氣得罵罵咧咧地轉過身去拿茶壺。

“誰擔心你了?自作多情。”

沐語蟬回過身來,面前桌案上只剩了一盞空茶杯,拉利已經走了。

沐語蟬起身,打開房門,又跑去隔壁,賜夢驛內都已經不見了拉利,他真的已經動身去了皇宮。

“我還沒有答應要幫你照顧她呀喂!”沐語蟬推開窗大喊,引來樓下眾人駐足圍觀,但也沒有拉利人影。她臉一紅關了窗,回頭無奈地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勿念,跌坐到了躺椅上。

當迦南回到驛站的時候,老板卻告知他拉利和沐語蟬都已經走了,連昏迷不醒的勿念都已經不在驛站內。

“怎么會?”迦南始終不覺得沐語蟬會是那種不告而別的人,拉利如果帶著勿念行動也不便,按理來說應該等他回來才是。

小劍靈在旁邊打哈欠:“各自有各自的命,你就別瞎操心了,想想你自己怎么平安去赴宴吧。”

迦南點點頭,他原本也沒打算要給帝軒帶炎天晶去,他只是想去救于水清。

即墨宮

拉利在宮墻外梭巡,始終沒找到一處守備松懈的地方得以潛入。

他伏于宮墻上,看著一眾大內高手在巡視,衛兵人數眾多,正在發愁之際,忽然看到有人在簇擁下正大光明地從宮門走了進去,前后都有衛兵開道護送,儀仗好生隆重,以至于他都看不到中間圍了個什么人。

搞不好是那個小皇帝。拉利轉念一想,不如趁著此時闖進去假意行刺,親衛們著重保護皇帝,定不敢深追,他只需要迅速跑到御書房里去尋找一番,找沒找到都可以溜之大吉。

想到就要去做,拉利不是猶豫的人,他拉起衣領遮住面容,一個翻身就沖進人群,拔出卡修索羅做出行刺狀,靠得近了看清人群中被簇擁的人,卻嚇了他自己一跳。

是那個長公主。

今日長公主盛裝出宮陪小皇帝去東侯府上參加宴會,宴會上幕天澤對小皇帝多有不敬讓她很是不快。回宮剛進門,頭頂就有一道黑影閃過,她一抬頭就聽見旁邊的賀蘭總管大喝一聲:“有刺客,保護長公主!”

震耳欲聾中她與蒙面男子對視,對方眼睛里也寫著震驚。他從上方掠過,沒有朝她出刀就匆匆逃進宮里去,總管留了四個人保護她,然后親自追了過去。

她總覺得那個刺客的眼睛有點眼熟,褐色的瞳仁帶著某種清澈的反光,她一定是在哪里見過。她想著想著一錘手,趕快提起裙擺朝宮里跑。

拉利這邊才真是有苦說不出,那個總管腳力真好,追著他把皇宮都快逛了一圈還不肯罷休,他又不認識路無處可躲,只能抱頭亂竄,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隨便進了一個殿,翻到梁上穿堂入室,循著某種熏香進了一個全是巨大柜子的房間。

話說這么大的柜子他真的懷疑實用價值在哪里,放了東西要拿還得搬梯子···拉利瀏覽了一下,忽然發現這些柜子里一排排整整齊齊的都是放的書籍,各種典籍都羅列在上面,這這這不就是御書房嗎?!

什么叫得來全不費工夫,拉利嘴都笑裂了。但還沒來得及仔細找找,總管就推門進來了,一進來就鏗鏘一聲跪下了,畢恭畢敬地行了大禮:“陛下,宮里有刺客往這邊來了,考慮到陛下的安危,希望陛下移步御守宮。”

拉利這才注意到正下方有個小龍椅,小皇帝就坐在龍椅上讀書。好家伙,這么小就這么用功,還不發出任何聲響,當皇帝的代價就是沒有童年嗎。

小皇帝即墨覺之看了眼賀蘭總管,旋即又低頭讀了一段,賀蘭總管既不敢起身又不敢再打擾,場面一度陷入了尷尬。

好在小皇帝閱讀速度很快,他收起書大搖大擺地在總管護送下出去了,拉利也松了口氣。可他剛落半只腳打算從梁上下來,門就又開了,他一個激靈又竄上去,邊躲邊在心里暗罵。

長公主在幾個護衛保護下走了進來,護衛們還在勸她避一避,但長公主很堅決地說要找本書再走,她走到拉利正下方,然后對護衛們說:“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找書的時候不希望有人看著。”

“可是···”

長公主耍小脾氣般跺了個腳,青玉地磚應聲而裂,護衛們悻悻然退了出去。

拉利長出一口氣,這些個大內高手本來估計能把他卸成八塊。現在只剩下長公主了,他在想要不要問一下她知不知道醫藥典籍放在哪個柜子里,要不實在太多了也不好找啊!

沒成想長公主猛地一拳打在承重柱上,整個房頂都搖上了一搖,房梁差點散架,拉利一個沒站穩就從梁上掉了下來,直愣愣地摔在長公主面前行了個大禮。

“果然是你。”長公主得意一笑,看拉利被摔疼得齜牙咧嘴全然忘記了要偽裝,她不客氣地一腳踩在他胸口,湊近了問,“你來宮里干嘛?還想和我切磋一下?”

拉利可真是有苦說不出,連忙揮手告饒:“不敢不敢。”

“我是真···”

話音未落,賀蘭總管推門而入,長公主獨自一人站在御書房的中央,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雍容華貴卻不顯得俗,一身明媚優雅。

“長公主無恙就好,臣多有失職。”賀蘭跪得一絲不茍,動作里滿是敬意和歉意,“刺客似乎往這邊來了,陛下已經去了御守宮避禍,希望長公主也盡快過去。”

“好,我知道了。”長公主一動不動地回應道,“我找本書就過去,你先去追查刺客下落吧。”

“長公主要小心,我覺得刺客就在附近。”賀蘭敏銳的直覺讓拉利如芒在背,長公主倒是面不改色地回應道,“是嗎?倒是沒有見到刺客蹤影了,你先去附近的宮里找找吧,對了,讓憐幼找個轎子來接我,今天有點走累了。”

“好,臣告退。”總管躬身退了出去,這時拉利才從長公主裙擺下面飛快地鉆了出來,臉紅耳熱地拼命把雙手在面前晃,一邊打滾一邊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沒看見,真的···”

長公主嘴角擰了個向下的彎,但臉上也有些微微的潮紅,她提著裙擺順手從旁邊的書柜上抽了本書,然后假裝推門就要走。

“哎,別啊姐,你走了我···我怎么出去啊。”拉利一副要哭的樣子,待會被那總管逮到,骨頭得給他拆了。

長公主把手放在門上沒動了,回頭之前偷偷地笑了一下。

“車······車轎到啦,長公主,請······”年僅十四歲的憐幼是長公主的貼身侍女,臉上還帶著少女的稚氣和怯懦,她小巧地挨著御書房的門框,特別小聲地呼喚長公主,害羞得不敢直視門里正走出來的長公主。

“辛苦了憐幼。”長公主則莞爾一笑,順手在憐幼頭頂的鬈發上摸了摸,然后提著裙擺上了車轎,憐幼這時才敢紅著臉抬頭看長公主盛裝華麗的背影,眼中寫滿了崇敬。

心細的她注意到了地上落葉剛剛被踩出的痕跡似乎有些亂。她看了一眼抬轎的侍從們都并未留心,乖巧地閉上了驚訝的嘴巴。

到了長公主府上,屏退旁人,拉利才低著頭閉著眼從公主裙下爬出來,咽口水都很小心,滿頭大汗更是暴露了他的心虛。

“忘掉不該看的,小心挖你眼珠子。”長公主伸出兩根手指做出掏眼窩狀嚇唬他,只是沒有恐嚇感,反倒有幾分活潑可愛模樣。拉利汗顏,也只得喏喏連聲。

長公主施施然坐在玄榻上,隨意地從桌上的青瓷白玉盤中拿某種水果吃,還對地上趴著的拉利說:“還跪著干嘛,先起來,邊吃邊聊。”

拉利開始覺得她看著故作兇狠狀,其實很親民,也就不推辭地爬起來坐在她對面,也有模有樣的拿果子吃。

但這果子外表通紅凹凸不平,他從未見過,一口咬下去只覺得口內微微發苦,只好尷尬地收了嘴,看著咬出一道缺口的果子表情扭曲。

“好吃嗎?”對面的長公主拿在手里沒急著吃,似乎就是專門等著看他出丑。

“好······好吃。”拉利違心地說。

“甜吧?”長公主幸災樂禍地嘲諷道,“這可是今年西域新進貢的品種,據說還沒取名字,滋味清甜軟嫩,這一季最是可口。就是有些麻煩,是要剝殼的。”

拉利聽這話笑容都僵了,尷尬地傻笑了會,才重新用手剝下果殼,看著白色的果肉端詳了一番,才將信將疑地下嘴。這次他隨后就發出了“嗯~”的滿足聲,表示對這果子的崇高敬意。

“好甜啊,又軟又多汁,我自打生下來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果子!果然當皇帝就是好啊,還有這么大個院子這么多侍衛和老婆,還有這么好的東西白白送來吃,我的天吶這不就是我做夢都夢不到的美好人生嘛······”

長公主嫌棄地撇了他一眼,對這個聒噪的土包子無語。她吃著吃著忽然問:“現在可以說了吧?你到底來宮里干嘛的?不會真是行刺我弟弟吧?”

“瞧你說的,”拉利胡吃海喝之后整個人都振奮起來了,一臉欣喜,“我連長公主你都打不太過,哪來的本事行刺皇帝啊。”

“這倒也是。”長公主倒是很受用,“那你來干嘛,來找我?”

“這倒也······”拉利猶豫了片刻,總不能告訴她是來偷東西的吧,“也算···是吧?”

“哈?”長公主挑眉表示不信,“你找我干嘛?”

拉利編了半天編不出來,末了憋出一句:“我想要引流之術的典籍。”

長公主了然于胸地笑,道:“那是源自彌剎家的秘術,你要來干嘛?”

“我······”拉利剛要解釋,就聽見賀蘭總管在門外稟告:

“報長公主,刺客已經抓到了。”

“啊?”長公主和拉利幾乎是同時出聲,賀蘭總管身形微動,但沒有強行入內,長公主只好假裝咳了兩聲,又問,“果真?”

“是的,刺客力抗數人,但最終力竭不敵。”

長公主若有所思地瞄了拉利一眼,爾后朗聲笑道:“帶到幽州臺,我和小陛下要親眼看看。”

“諾。”

幽州臺是皇帝登基大典舉行的地方,之后也用來處置犯人,小皇帝坐在古青銅高椅上,銹斑雖打磨,也已斑駁不似原樣。高椅坐落的高臺之上雕欄玉砌,錯綜復雜的石紋碑記難以辨識,只覺視野開闊遼遠,風吹旌旗獵獵作響,有種孤冷感,讓跟在長公主后面的拉利想起穆赫部落的牧野。

小皇帝坐在椅上腳都著不了地,手足無措又不好亂動,看著和這莊嚴的場地格格不入。賀蘭總管緊守在他身側,身旁還有一眾侍衛。而長公主坐于其下一階的側椅,往臺下被層層綁住的刺客投去一瞥。

“問出來了么,哪里來的人?”長公主詢問了一句,負責提審的典獄司統領上前來跪道:“回長公主,他始終不肯說。”

于是長公主親口問他:“誰派你來的,你如實說,或可保你不死。”

臺下人耷拉著淌血的腦袋,身上都是黑與紅的交疊,一片狼藉的沉默。

“身上搜過了,并未有任何表明身份的物品,只帶了一把利刃,身手極矯健,恐怕······”典獄司的人不敢再說了。

長公主已是了然,輕松地一笑了之,道:“那就斬了吧。”

那人猛然抬頭,在被拖到底下圓環廣場中央的過程中一直在奮力呼喊:“即墨將亡,小兒誤國!誤國啊!”

在劊子手準備揮刀之前,侍衛中就有幾人從位置上擅自離開。有人從刀下架起刺客要走,有人順手殺了幾個典獄司的人,還有的留在臺上攔住賀蘭總管或是對同僚暗下殺手,其中一人眼疾手快,拔劍就朝小皇帝的方向扔了出去。

角度異常刁鉆,賀蘭總管用袖箭很快處理了幾個叛軍,但旋轉著朝皇帝去的那柄飛劍已無可阻擋,長公主驚呼起身,但她的反應遠遠趕不上那劍的速度,小皇帝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傻了一般愣住,眼睜睜看著劍鋒的反光在視野中越來越大。

拉利使出【絕塵影】縱身一躍,卡修索羅的瘴氣像爆炸般彌散在整個幽州臺,青藍色的刀身穩穩擋住了飛劍,將其如枯木朽竹一樣折斷。

總管賀蘭鈞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叛徒已潛入他的麾下,但他未曾發覺,險些釀成大禍。

那遍體鱗傷的刺客被拖著也沒跑多遠,拉利在瘴氣中消失又出現,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起身又是利落的兩刀于家劍法【撥云見日】將叛軍同伙就地正法。

“你是······”賀蘭鈞有些遲疑,長公主身邊有沒有這號人物,他比誰都清楚。

“他是······”長公主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只好說,“他是我新招的一個侍衛,還沒跟賀蘭總管報備,后續事宜就交由賀蘭總管安排吧。”

賀蘭鈞雖然是武總管,但也不傻,這人來歷不明,但正好幫上大忙,甚至救了小陛下,還是長公主帶進宮來的人,孰輕孰重,他也有分寸。

“閣下護駕有功,身手矯健,就跟著長公主做貼身侍衛吧。”賀蘭朝拉利行了禮,“敢問姓名,鈞即刻登記入簿。”

拉利嘻笑著摸摸后腦勺,說:“于···于將來。”

倒也不是他非要用這么難聽的名字,主要是一時半會腦袋轉不過來想不到好的。

“將來兄弟,公主就拜托你了。”賀蘭又是行了一禮,拉利看會了也回了他一個一樣的。

跟著長公主回秋離殿的路上,拉利忍不住在她旁邊小聲說:“你說這些刺客都是哪里來的?這么大膽子,還這么多人混進來,你弟弟當個皇帝也不容易啊。”

長公主讓隨從們都退下了,只剩下拉利和憐幼,才暗嘆:“他們越來越過分了。”

“他們?”

憐幼適時地低頭補充道:“東度野家勢大,想要弒君謀反,已昭然若揭。”

“幕天澤猖狂到這種地步?”拉利難以想象,小皇帝即位以來并無罪過,居然也不肯放過。

“幕天澤想讓帝軒取代覺之,覆滅即墨王朝。”長公主遙想前路艱險,生死難測,嘆聲不斷,“目前還只是派些嘍啰來試探宮城防守,等到徹底撕破臉,皇室并無勝算。”

“擁護即墨王朝的人不少,至少沐蘭家就位列其中,”拉利望向巍巍皇城,原來宮墻之下,也并非都是歌舞升平,他不能看著幕天澤再為所欲為,“總有人可以抗衡幕天澤吧?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殺了小皇帝。”

“沐蘭家最近亂事頻發,人員多有折損,想必你也聽說了。”長公主仍然堅強地笑了笑,試圖緩和一下沉重的氣氛,“大抵是東度野在搞鬼,削弱了沐蘭家的實力,皇室幾乎就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萬事雖難,到頭來,還是只有靠自己。”

拉利望著長公主堅定而勇敢的眼神,明白了她面臨的處境。他也明白,他無法坐視不管。

“感覺你們挺難的。”拉利吊兒郎當地跳上木雕欄望向宮里的長秋湖,“東度野擾亂了沐蘭家和彌剎家,你也可以整得他們自顧不暇,對吧?”

長公主不是很報希望,有點嫌棄地笑了:“行不行啊?怎么整?”

“我聽說,東度野過兩日將在闕陽樓大設宴會。”憐幼忽然想到今日見聞,小聲提醒道。

“那就簡單了,讓東度野瞧瞧王室該有的排場。我可以陪你一塊去,給長公主殿下開道。作為交換,你給我引流之術的典籍,如何?”拉利掛在欄桿上側身笑,陽光被湖水折射悠悠然灑在他臉上,也許是讓他說的話顯得有了些可信,長公主微微笑,像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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