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明側耳傾聽著，同學們嗡嗡四起地談論聲——

“喂，你知道不？

學校老師伙房的柴火，快燒完了！

等會兒，下了早課，吃過了飯！

咱們就要到路途陡窄遙遠，崎嶇難走的火石溝，去馱柴火去！”

“真的？

你咋知道的？”

“難不成，我還能騙你啊！

我剛剛在學校的通知欄那里，看到公布的這個消息的！”

“嗐，不是吧？

那么遠的地方，那么峭的山道，還要馱著柴火！

那今天，完了完了！

肯定得把人累慘的！”

“嗯嗯嗯，就是就是！

今兒，可得辛苦一番嘍！

準會把人折騰得夠嗆的！”

“其實呀，這也挺好玩的哦！

總比悶在教室里強！

一路上跋山涉水，賞景說笑，玩玩打打，也挺有意思的啊！

呵呵呵！”

“……”

“……”

明仔細地一聽，才恍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來，等會兒，上完早課，吃過了飯！

亦要到山路迢迢陡峭，高山綿綿險峻的火石溝，去馱柴火去！

那時候，山村里燒火做飯，用的都是柴火！

至于用煤球，那整個就是一奢侈品！

沒有錢，買不起！

再說了，幾乎也沒有賣煤球的！

你擱哪兒買啊？

每逢，學校教師伙房的柴火，快用光了！

校方就聯系到深山老林的莊戶人家，從他們那兒買來大量的柴火！

因為山高林密，人煙稀少，足跡罕至，鮮有人砍伐！

所以，柴火就繁多且壯！

不像近村的山巒，早都被村子里的眾多莊戶人家——

為了燒水做飯取暖什么的，搶砍得幾近光禿，低矮纖細一片！

然后，也許為了節省運費吧！

再者，公路也不通暢，斷斷續續的！

有的路段有，有的路段則沒有，亦致使了沒法用車裝運！

于是，學校便組織了，從五年級以上的學生，去搬運！

美其名曰——義務勞動！

山道坎坷曲折，峻峭異常！

如果是太小的學生的話，連自個都保護不了，還怎么去馱柴火？

那真要出現了危險的狀況，學校也無力承擔！

可五年級以上的學生，就不同了！

在農村，便已經老大不小了！

幾乎都干慣了農活，有一把子力氣不說！

也能照顧好自己，以免發生事故和危險！

當然，也并不是說，五年級以上的學生，就不會發生險情！

只不過，發生的機率要小得多！

有能力看管好自己，使人踏實放心！

明從上五年級起，不知道給老師伙房，馱過多少次柴火了！

況且，在家天天在繁重的農活堆里，打滾兒！

早都已經習以為常，不覺苦累，一臉的淡漠了！

但，這一次就不一樣了！

他一瞬間就想起了黃！

想起了，黃的那張清秀可人的臉龐！

那柔軟纖巧、一蹦一跳靈動的身姿！

要是能和她在馱柴的一路上，陪伴相隨！

笑看山景，輕語云色，那該有多甜美，別有一番滋味啊！

不知不覺間，明的心里，隱隱躁動起來了！

充滿了一股熱切地期盼！

“唉，祈禱著——

快點上完早課，也快點吃過飯吧！

更快點去馱柴火啊！”

明低低囈語了一聲，便心猿意馬地上起了早課！

……

思緒紛飛地熬過了，一個時辰之后！

隨著一陣“鐺鐺”地下課鈴聲，撞鐘似的響徹而起！

上課老師前腳剛踏出教室門口，同學們就嘩地一聲，如同江水般涌了出去！

明也不甘落后，矯健地幾個箭步，就跑回了家！

急慌慌地吃過了飯，便鉆進了自個的房間里！

換上了那件，他最鐘愛的平時舍不得穿！

是他大姑送給他們家，一大堆陳舊衣服之一的——

他穿起來有些框，寶藍色的花格子襯衫！

外套一件同樣有點肥大，的確良黃軍裝上衣（明的大姑的大兒子，其時正在當兵，便把多余的軍裝，寄送給缺衣少褲的明家）！

然后，在簡樸的圓鏡子面前，探頭照了照！

看看哪里不合適！

接著，又仔細地整了整衣領，扯了扯下擺，來回踱了幾步！

是那么地清爽俊雅！

不覺露出一抹羞赧會心地一笑！

明就像第一次和心愛的女孩，出遠門約會游玩似的！

既羞怯又興奮，精心地裝扮著！

好讓黃在人群中，覺得他最帥，最亮眼！

仿若女為悅己者容一般，感到滿心地歡喜！

不久！

明便滿意地踏出了自個的房間，輕盈地奔向學校！

剛跑到初二班教室，一連串尖利刺耳地哨聲，就急促響起！

那是學生們集合的號角！

“快走！”

“要集合了！”

有些同學們邊喊道，邊急忙躥出教室，一溜煙地奔走了！

明也隨著人流跑去！

集合的地點，是在學校男女生宿舍的天井里！

秧田中學的男生女生宿舍，是一幢年代久遠古樸的老式二層四合院！

它占地寬廣，樣式恢宏！

它的左右和前方，是男女生擁擠的宿舍！

后方是用來作男女教師，一個個讓同學們感到神秘圣潔，斗室般的辦公和起居的所在！

一條高大的青石臺階，通向這里！

中間就是寬大空曠明亮的天井了！

一有重大的事件，或者要緊的會議，抑或是全校的文藝匯演！

校方就會把全體師生召集到這里，隆重而又盛大地舉行著！

儼然成了一個露天的標志性的會場！

走出前方一條寬闊陰暗的通道，就來到了學校那才建成沒幾年，灰撲撲敞亮，算是村莊里最耀眼建筑的三層教學樓！

有一道高陡寬長的石臺，將通道和教學樓二層的樓道，緊密寬敞懸空地連接起來！

使人們如履平地地通行往來！

也正是這條寬闊陰暗的通道，把男女生宿舍一分兩半！

面對著它，左手是女生宿舍，右手是男生宿舍！

沒過一會兒！

明便跑到了天井中！

只瞧見學生們從右至左，由低年級到高年級的排列順序，成縱隊朝氣蓬勃地站立著！

明趕緊幾步就跨到了，自個初二班的男生隊形里！

安靜地佇立在靠后的位置上，時不時地轉頭到處尋望一下！

此時，學生們已來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也在陸續快速地趕來！

老師們也沒有到齊！

一個個學生們交頭接耳，低聲說笑著！

甚至，有的還在打鬧！

不過，也有不乏像明這樣的——

恬靜地站定著，淡淡無言，偶爾四顧！

只不過是，明的眸子，是在不安地搜尋著一個人！

卻遲遲沒有看見！

………

五月的清晨！

明艷的陽光，從寬闊四方的天井上空，漫天灑落下來！

折射得那些微小流動的塵埃，清晰可辨，閃爍出斑斕的色彩！

打在那一張張稚嫩青澀的臉龐上，是那樣的生動蓬勃，富有青春如詩的氣息！

……

突然，一道嬌小玲瓏的身影，夾雜在三三兩兩的學生中，出現在了明的視野里，由遠及近地匆忙趕來！

來到天井后，那道身影迅疾地站到了，初三班的女生隊列里！

明的眸光，瞬間就亮了！

心頭泛起了，抑制不住地小激動！

便抬腳向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