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個黃昏也不例外，但更讓明思緒滿懷！

因為有人給他家，從五十多公里之外的縣城里，捎來了一個消息！

是的！

就是捎來了一個消息！

消息說，明的大姑已到了，在縣城居住的他二姑家里。

讓明家趕快把他二姐，在第二天的中午，送到他二姑的家中。

然后，就和他大姑一塊兒，在當天下午坐火車啟程！

離開這片偏僻蒼涼的土地，去往西域的那座，神秘富庶歌舞妖嬈的城市！

從此，明天過后！

明和他二姐，將天涯分別！

也許，是一年兩年，或者是很多年，都不能再見！

也不知道在他鄉，過得好不好！

他的眼前不禁浮現出了，往日的一幕幕！

姐弟倆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干著家務農活！

一起爬山砍柴挖黃姜，一起下河摸魚嬉水，一起偷橘子滿山摘果子！

一起……

多少個，道也道不盡的一起啊！

可是，明朝一別，不知何時再見！

一切都將不再有，只能深深地埋藏在記憶里！

真是一個傷感的黃昏啊！

明的心，被一種將要離別的思緒，緊緊地攫住了，絲絲疼痛！

天邊殷紅殷紅的冬陽，漸漸地墜落！

綻放出無數道，鮮艷的紅光來！

將整個寂冷的天地，縈縈籠罩著，像是泣血的杜鵑！

明的二姐。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有點不敢相信地懵了。

半晌！

回過神來，一臉的忐忑！

緊緊地抿著嘴唇，生怕是一場易碎的夢！

“明天……明天！”

“明天真的，就可以離開了么？”

“明娃子，你說是不是？”

明的二姐，有些神經質地先問自己，然后再問他。

“是啊！”

“二姐，千真萬確！”

“你明天就要離開，這個破地方了。”

明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凄迷得一如，這黃昏的傷感！

“哦！”

明的二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才終于確定了！

“我是多么渴望的這一天啊！”

說完，目光投向了，夕陽中的村落。

仔仔細細、徹徹底底地，一遍一遍地凝望著！

好像要把這一切，都銘記在心！

眼眸里充滿了離愁、不舍和眷念，還有那更為濃烈的憧憬！

夜里！

明的父親決定，他和明第二天，去送別明的二姐。

而明的二姐，也去收拾著行裝。

可是，收拾來收拾去，都是一些破舊的衣服，和不值當的東西。

便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索性什么也不帶了，就帶自個一個人走算了！

……

第二天。

這天是禮拜天。

清晨，八點。

村莊里鋪滿了一層雪沫似的白霜，一腳踩上去，就留下了清晰的印痕；泠泠的寒風凜冽地吹刮著，打得人耳朵生疼生疼！

明、二姐和父親三個人，在冷蒙蒙的晨光中，開始輕裝前行了。

走過門前的青石臺階，下到小河邊，踏過幾天前搭好的石橋，明心里不由地感到一陣暖烘烘的。

再穿過坐落在一起的幾戶人家，就來到了小河水那邊的公路上了。

三個人又繼續沿著，里側上面全是懸崖峭壁的公路往前走去。

明邊走邊眺望著山麓間蜿蜒而去的長長公路，心里一陣陣發怵！

“這又得冒著寒冷走十五里的公路，才能走到冷水鎮火車站啊！”

明瑟縮著脖子，雙手捂著兩只耳朵，跟在二姐的身旁，噗嗒噗嗒地走著。

這年頭，交通非常不便利。

大多靠的是起旱步行，或者偶爾地騎自行車。

至于私家汽車，在那年月都是夢中的傳說，不用奢望！

實際上，那時候，自行車也特別的稀少，也沒幾個人擁有。

原本前些年，從縣城里是有發出來的班車經過村莊的。

可是后來，不知道什么緣故就停掉了。

那就只有到十五里之外的冷水鎮火車站，乘火車下縣城了。

當然了，你也可以順著遙遠曲折一百多里的公路，一步一步走到縣城，而騎自行車只是極少數的人。

這樣的話，只要你不不嫌苦累與耽誤時間就成。

顯然，乘火車到縣城是最方便快捷的，也幾乎是所有人最佳的選擇！

從村莊到冷水鎮火車站也沒有班車，全靠的是走路，也只有很少很少的人騎自行車。

對于明家來說，騎自行車那比走路都要來得困難，完全不予考慮。

一輛自行車得一兩百塊錢啊，家里哪有錢買？打死明的父親都買不上。

不過，明也想過，就算到冷水鎮火車站有班車，那又有何妨？

肯定也坐不上！

一個人得兩塊錢車費，三個人就是六塊錢，明的父親身上統共只有三十來塊錢。

等會兒，買火車票三個人又得十五塊錢。

返程時，還得買兩個人的火車票，十塊錢。

這一通算下來，錢哪還夠啊！

總不可能坐班車到冷水鎮火車站，然后再走路到迢迢的縣城吧！

那時間哪夠？

還不得把人走倒斃了？

要是明的父親一個人，他肯定不會受這份累，會毫不猶豫地跳上班車，瀟灑從容而去！

誰讓明的父親掌握著全家經濟的生殺大權啊，而明和二姐手里也很難落到錢，就只能走路了。

“快走吧！又不是第一次走，你都走過了多少次了，還害怕累和凍？不消多長時間就走到了啊。”

明的二姐一點也感覺不到累和凍，腳步是那么地輕盈快活，神情亢奮，咚咚地往前走著。

明看著腳下堅硬布滿沙礫的公路，是啊，這條路他不知道走過了多少次！

在炎炎烈日下走過；在秋葉飄零中走過；在寒冷呼嘯的朔風中走過；在春雨纏綿中走過！

那時候，總覺得很累，路也漫漫，總也走不完，沒有盡頭，永遠也回不到家！

可是現在，卻渴望腳步再慢一點，路再長一點，永遠也不要完，離別就會定格在這永恒的時光里。

可恨呵！

光陰還是匆匆！

腳步還是匆匆！

走過一段又一段長長的路，轉過一個又一個陡陡的彎。

而公路下方，從學校前面流淌下來的小河水，一路嘩嘩地送別著明他們！

不知不覺間，在崇山峻嶺之中穿行的公路上，跋涉了近半個時辰。

這時，終于走到了一座懸空的高高的鐵路橋下方，旁邊的山坡上方有一個黑咕隆咚的大橋洞，鐵路從其中一穿而過，延伸向遠方！

站在鐵路橋下面，不遠處的冷水鎮火車站已遙遙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