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是因為他知道，一件他最不愿意干的，卻又不得不常常做的家務活，無情地問候他來了！

是的！

他是那樣地對它深惡痛絕，卻又無力改變！

尤其是在這上學期間，一個個同學和老師們，頻繁地從他家門前走過往來！

他是多么地不情愿，讓他們看到他正在干著，這種最卑微最寒酸的家務活啊！

因此讓他們看不起嘲笑自個，家境貧寒得連這一點錢都出不起！

還在做著早都已經絕跡老古董似的，恐怕村莊里唯獨只有他家！

而人們普遍都在輕松瀟灑地使用著機器，他家卻在執著地純手工延續著這種家務活！

那就是推石磨！

……

當明走進堂屋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個的母親一個人，在手忙腳亂地忙著推石磨！

他的母親，轟隆隆地使勁推一會兒，便把石磨里的玉米粒兒完全碾碎以后，就停止了下來！

然后，再快步走到放置在長方形石磨架子上的，里面盛裝了很多金黃玉米粒的簸箕旁邊！

接著，右手迅捷利落地捏起，一小撮渾圓飽滿的玉米粒來！

隨著，一陣嘩啦啦地清脆聲響，玉米粒就被他的母親，準確地扔進了最上面，那一個厚厚圓圓磨石的光滑的孔洞里，咕嚕嚕一下子就滾落到了洞底！

如此之后！

他的母親，便趕忙再度雙手緊握起，吊在半空中的石磨把手，又一頓埋頭風一般地推轉起石磨來！

掉落到那最上面一個，厚厚磨石洞底的玉米粒兒，隨著它咣當咣當很有節奏地轉動，就被磨碎成粗糲的玉米碴子了！

隨即，便從那兩個厚重磨石連接的圓形縫隙處，不停地散溢出來！

撲簌簌地掉落到，擺放在石磨長方形架子下面，木制的大盆子里！

當把預先準備好想要磨的玉米粒，全部都磨過第一遍之后！

便將散落進木制的大盆子里的玉米碴子，歸攏裝入到簸箕里！

又再一把把塞進磨石的粗圓孔洞里，繼續推磨著！

就這樣，周而復始一遍遍地把玉米碴子，直到碾磨成細碎嫩黃的玉米面粉來為止！

……

看到明回來，他的母親邊推著石磨，邊累得氣喘吁吁地喊道：“明兒，回來啦，趕緊去吃飯吧！”

“吃完了飯，快來跟我一塊兒推石磨！”

明嘎地一聲頓住了腳步，望著那他無限厭惡，在他眼中像猙獰噬人怪獸的石磨，鼻孔里不耐煩重重地哼了一句：“嗯！”

隨后，又抬起了步伐，一頭走著，嘴里咬牙切齒地咒罵道：“推磨！”

“就知道推磨！”

“這該死的推磨！”

“啥時候是個盡頭啊！”

“哪天我們家，也能像別的人家那樣，去磨面作坊用機器打玉米，那該有多好啊！”

“可是父親卻絕對不會的，怕花那份錢！”

“再說他自個又不干，光只是個指使我們姊妹和母親做，他才不管你是不是累不累辛苦不辛苦啊！”

“唉！”

明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沉悶地向廚房里走去！

……

明家鄉的石磨，有兩種！

一種是大磨，足足有小半個房間大小，村莊里極其稀少！

它的底部壘砌著一個齊膝高結實的石臺，其上面架著一塊碩大厚實的圓石盤！

直徑大約在一米五左右，好接放從石磨上壓落下來的被碾碎的玉米碴子！

在這個圓石盤的正中間位置上，再固定住一個厚厚圓圓的磨石，稱之為不動盤，只不過要比那圓石盤小了很多！

直徑大略在七八十公分上下！

接著，在這個厚圓磨石的正中間位置處，鑲嵌上一截粗圓短小的鐵軸！

然后，又在這個小磨石上面，安放另一個和它大小一般的磨石，叫作轉動盤！

并且也在轉動盤底部的正中間，鑿出一個光滑圓溜的孔洞來，只比那截粗圓短小的鐵軸稍大一些！

接下來，就把那個鐵軸套進這個光滑圓溜的孔洞里，起固定作用！

以免轉動盤在疾速旋轉的過程中，從下面的不動盤上突然滑落下來，滋生不良的后果！

再在轉動盤的最上面，稍微偏離正中心的地方，鏨鑿出一個深邃圓滑桔子般大小的磨眼！

把玉米黃豆豌豆等糧食，放進那個深邃圓滑桔子般大小的磨眼里，讓其不斷掉落漏到磨眼的最底部！

而磨眼的最底部，是這兩個磨石的相接面，都鏨有排列整齊深淺一致相互吻合的凹槽盤齒！

滾落進這凹槽盤齒里面的玉米黃豆豌豆等等糧食，在最上面轉動盤地霍霍轉動下，將它們磨得粉碎！

最后，在轉動盤的邊沿上，再鑿裝一根寬大的橫木把手！

橫木把手上系著一股結實的長繩子，把長繩子套在牛軛上！

就可以在旁邊，輕松自在地趕著小牛犢子，讓它噠噠地繞著圈兒推石磨了！

當然了，人們也可以握著橫木把手，一圈一圈地奔走推石磨！

不過，大磨很沉重，這樣一天推磨下來，累得人真是腰酸背疼精疲力盡！

在明八九歲的時候，家還住在一處荒涼寂寞，簡陋的土坯房已搖搖欲墜的，村子的那條小河河灣之時，他家的唯一的一個鄰居，就有這種稀罕壯觀的大磨！

每當鄰居家磨玉米黃豆豌豆等等的時候，就會看到鄰居家的老奶奶，蹣跚著顫巍巍的小腳，揮舞著黑亮的牛鞭，嘴里很有節奏地揚聲喊道：“嚕……嚕……嚕……”

只聽——

“啪啪啪啪！”

一陣摩擦著空氣清脆地鞭哨聲，在陰暗空蕩的磨房里面響徹而起，煞是寂寥凄涼！

“哞哞哞哞！”

健壯黃褐色的小牛犢子，便一頓叫喚著拉動石磨，快速地奔走起來！

沒過多大一會兒，糧食就磨完了！

這時，明總會艷羨地看著，入神地想著——

要是自個家有這樣漂亮的大磨，這么得勁的小牛犢子，那該有多好啊！

就不用自個費心巴力，辛苦地推自家的石磨了！

就可以騰出多一些的時間，來學習和玩耍了！

可是盼望了多少個春夏秋冬，也沒有盼來！

只有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流著汗水默默地推著自家的石磨！

……

那么，這第二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