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我都不相信我剛剛聽到的。

眾魔山眾魔洞內元茜把當年第一次圍剿眾魔山的前因后果對我言明，又說明了她這時候選擇露面的原因，徹底顛覆了我以往對魔猿一族的看法。

“你以為當年圍剿眾魔山真的因為我們魔猿一族做了什么錯事嗎？怪只怪我父親心志不堅。當年我父親、你祖父還有另外三大神族的在位者本是好友相互結伴圍獵，在一座深山地下，我父親偶然發現了一枚黑色的珠子，當時父親覺得這枚珠子與他遇見的其他寶物都不相同，從這枚珠子里發出一絲擾動著我父親心神的血脈之力，可其他四人不覺得這有什么，也都沒有在意。父親回家后拿著這枚珠子反復琢磨，也沒發現什么便丟在雜貨屋內置之不理了。

“一次我進到雜貨屋玩耍偶然發現了這枚珠子便拿著這珠子與父親一同上山圍獵。那時候山上的猿猴眾多，這珠子在猿猴嘰嘰喳喳地叫聲中漸漸發起紅光，我拿在手里感到十分滾燙，便丟了出去。這一丟，那珠子正好丟在一群猿猴中間。剎那間，珠子紅光大放，一群猿猴被珠子的光芒吸引都走到那珠子旁想看個究竟。一只膽大的猿猴拿起珠子竟也不覺得燙，掂著珠子在雙掌中來回拋擲。那珠子正飛到正空中時，紅光里突然加進了一抹血色，源源不斷地吸取著猿猴的鮮血，那猿猴當即斃命，其他的猿猴還未逃走便紛紛被珠子吸個干凈。

“那珠子吸干猿猴的鮮血后飛至我手中安靜地停了下來，不再發出紅光，也不那么滾燙了。父親和我回家后看著這珠子都覺得十分不安，只是這珠子后來也沒再這般嗜血，我和父親也都漸漸放松了下來。一次，我們父女二人又出去圍獵，那珠子竟自動跟著我們沒有被我們發覺。我和父親實在敵不過那海獸，就在我父女二人就要殞命時那珠子竟自動飛過來，從海獸眼睛穿入，后腦勺穿出。接著又從海獸的后背穿入穿過它心臟的位置從前胸傳出，來來回回反反復復數十次后，那海獸終于斃命。圍觀的人見我父女二人用如此殘忍的手法結束了海獸的性命，十分震撼。一人大呼道，眾魔山元家入魔了。接著所有人都附和著喊起來。一群刁民，若不是我二人殺死這海獸，他們哪里還有命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元茜說到此處，一抹慍色閃過面頰又消沉了下去，她接著說：

“四大神族聽到傳言后并不相信這話，畢竟我父親和他們共事多年。那時候你祖父龍嘯天最支持我父親，本來我和你父親的親事就是你祖父和我父親定下的。你祖父帶著你父親來眾魔山拜訪我們父女二人，這才發現傳言是真的，那珠子嗜血的一面已經深深感染到了我父親。我父親的樣貌變化很大，原本溫善的個性也變得殘忍起來。你祖父勸解我父親說要盡快摧毀著珠子，父親推辭說，珠子實力太強勝非常人可控制，更別提摧毀了。你祖父無可奈何回神龍山去了。可你父親卻選擇留了下來，因為我已經懷上了你。”

說到此處，元茜滄桑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神情大大放松，接著說：

“后來圍獵時父親愈發變得嗜血，竟連平民百姓也難逃被吸干的下場。只有和我在一起時父親才稍稍平緩情緒。可我救不了父親。我也沒辦法再陪父親一同圍獵。在一次靈月大會上，父親殺死一條毒蛇后，徹底被魔珠控制，大開殺戒，一些小門小派當場被滅門。當時靈蛇山山主柳風揚用盡族中寶藥才保得靈蛇一族幸免于難。父親回到眾魔山后，世家便聯合起來圍剿眾魔山。四大神族聯手，父親根本敵不過，父親死前把魔珠交給了我。我對四大家族恨之入骨，發誓不向他們投降。可你父親竟然趁著我剛剛生下你最虛弱的時候盜走了魔珠，還攜帶著你一同返回至世家陣容。可憐我那么相信你父親，以為他是真心真意站在我這一邊，愿意相信我，與我并肩作戰。”

話及此處，元茜竟流下淚來。魔猿一族天性冷漠，這動情的場面實實地罕見。

“魔珠被盜走后，四大神族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魔珠煉化成四塊神盤。中心的部分歸你父親，外面三份的圓環歸另外三大家。這神盤竟能自動浮現各自家族的圖騰也是稀奇，”元茜說：

“不過這并不能永久地消除魔珠對人的影響。你父親、朱雀一族族長岳弄朝、玄武一族侯敦志還有白虎一族的李靖均不同程度的受到它嗜血的影響。當年我父親就死于這里，我不愿你父親也斃命此處。于是我變了樣貌拜入百谷山門下學習醫道，可我發現沒有一種藥可以完全消滅魔珠對人嗜血的影響。我苦苦思索，終于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這魔珠是吸盡天下殘暴嗜血的血脈之力而成，極難摧毀。但在眾魔山山底有一片火海，只有把四塊神盤放進火海里才能永遠消滅魔珠的影響。

“可神盤對人的修為的增長是極大的，我曾經讓李成和侯正向他們兩族族長說過此事，可是人一旦嘗到了修為增長的甜頭，誰又想輕易放棄呢，事到如此我不得不采取正面措施奪回神盤。”

李成果然背叛了白虎一族。

“侯正？”我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身穿黑衣、頭被黑袍裹著的在圭海海底遇見的男子。

“不錯，他是我派去潛伏在玄武族族中的臥底，監視者侯敦志受影響的程度，李成也是如此，”元茜接著說：

“可后來李靖受影響太大，我不得不用柳向強贈予我的滅靈丸處理他。柳向強對我大大有用，我這才幫他奪得家主之位。”

又說：

“這時候侯正和李成應該拿到了神盤在往眾魔山走了。”

我待在眾魔洞內被封印住了血脈之力，神龍神血無法運轉，和凡人無異，更加無法去向姑丈和李靖報信。我和她多年未見，她把我抓來難道就是單純地告知我一些往事的真相嗎。不等我問出口，她便被侍從叫走處理族中事務去了。過了幾天，我聽人說道，玄武一族與白虎一族的神盤被投入眾魔山火海，侯敦志、李靖重傷。又過了兩天，送飯的侍從告訴我，朱雀一族的神盤也已經被毀，岳弄潮、岳飛澤重傷。我呆呆地聽著這幾則消息，也無可奈何。三日后，世家聯合進行第二次圍剿眾魔山。

龍一龍率領著世家眾人站在眾魔山外安靜的等著元茜。

臨行前，元茜對我說：

“驍詠，娘親從未想過戕害世家其他人，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娘了。如果娘此戰出師不利，你就是眾魔山新一任的寨主，知道了嗎？”

“娘，你逃吧，以你的實力定能躲過這一劫。”

元茜凄然又決絕地搖搖頭，說道：

“我不逃，我和你父親還有事未了。”

隨即運轉魔猿之血用一塊大石頭把洞口封住，跟著侍從浩浩湯湯地出發去了。

元茜走后，龍月突然開口說道：

“洞內有一條小溪可直通眾魔山外，詠郎，你隨我游過去吧。”

我驚喜地答道：

“好。”

出得眾魔洞，我看見娘親正在同龍霓裳和龍一龍大戰。龍月看見她師父在這里大為吃驚，可是她并沒有選擇出手相助，而是選擇隨同我潛伏在溪中靜靜看著這場大戰。柳向強同柳清盞作戰，柳清盞一人對著柳向強三父子也是不落下風，周身青色藥瓶旋轉甚是好看。李成此刻正被李叔同纏住無法脫身，兩頭白虎斗得不分伯仲，一樣的氣勢逼人。侯磊和朱雀族的師娘風兮顏同侯正斗在一起，侯正進攻猛烈，一拳拳打在實處，和玄武一族向來保守的修煉方向大大不同，侯磊黃沙卷身依舊節節敗退，反倒是朱雀一族的師母風兮顏不管進攻還是防守移動速度都極快，趁機還能偷襲侯正兩下，這局面才膠著起來。

最后，父親被元茜一拳轟倒在地，口吐一口鮮血，面色剎那間變得慘白。我實在放心不下，大聲喊道：

“爹。”

我隨即跟著龍月從水中走出，龍月全身被水柱包裹著，像是玻璃人。

終人見我走出來皆大吃一驚。

姑母說道：

“詠兒，快過來，不要與奸邪處在一起。”

我反駁道：

“姑母，我娘不是奸邪，她收來的神盤早已被放進眾魔山底的火海里被熔化掉了。”

李叔同大聲說：

“不可能，魔猿一族的人怎會放棄魔珠的力量摧毀神盤，更何況神盤本就是魔珠被煉化而成，誰知道四塊神盤在火海里是不是被重新鑄造成了一枚魔珠。驍詠，你不要與眾魔山有牽扯。雖然世家最近才知道你身上流淌著一半的魔猿之血，可只要你不去運轉它我們大家就認你這神龍傳人，若你一再為魔猿一族說話，休怪我們翻臉不認人。”

話還未說完，龍霓裳突然對元茜轟出一掌，元茜后退五六步。

龍霓裳說：

“當年我和三郎本就情投意合，奈何他與你有婚約在身。若非如此，三郎也不會落得如今的局面，神盤被迫剝離，實力大大減損。”

此刻龍一龍躺在龍霓裳懷里對龍霓裳說：

“不怪她，是我自己心甘情愿。霓裳，我愛你，只可惜我們相遇的時間晚了些，否則我們定能結伴長守。可我不能棄驍詠于不顧，當時元茜生下驍詠后我出于世家的壓力便離開了眾魔山，盜走魔珠。隨后一同圍剿，她沒能看自己孩子一面，自己的父親便在圍剿中喪生。今日神盤歸還給元茜，也算是了解了這一段孽緣。只是驍詠往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言罷，又咳出幾口血。

“父親，”我擔心地喊道。

父親沖著我勉強地笑了笑，表示他沒有事情。

元茜聽著父親的話語，不禁又流出淚來。她不再想與父親糾纏下去，手拿著最后一塊神盤直奔眾魔山山底。眾人見元茜離開，都不再相互廝打，望著元茜離開的方向，等待著最后的結果。世家等著魔珠重新現世好大張旗鼓地滅掉魔猿一族，再把魔珠煉化為四大神盤；歸附魔猿一族的所有人等著元茜熔化掉神盤，好光明正大地為自己作戰。

突然，我感到全身一松，神龍神血、魔猿之血均可以運轉起來。我大吃一驚。

之前是元茜封印住了我的血脈之力，如今兩個血脈均可以重新運轉，只有兩種情況：要么元茜解除封鎖，要么封印血脈之力的人驟然去世。解除封印需要封印之人親自站在被封印人面前運轉血脈之力，元茜不在我面前，那么便只剩最后一種可能了。我大駭，飛奔至眾魔山底，不顧眾人反對，雙掌轟開阻攔我的人，此時我已分不清到底運轉的是神龍神血還是魔緣之血。只聽有人喊到，龍驍詠叛變了，魔珠肯定要重新出世了。我不顧眾人的私語聲，只大踏步前行。好在龍月還陪在我身邊，這條路也不是那么孤獨。

到山底，我看見元茜呆呆站在火海旁，已無半點生機。我大吼一聲跪倒在地，雙拳捶地。過了半晌，一顆珠子竟緩緩飛至我面前靜靜浮在我掌中。珠子遍體黑色，沒有一絲靈力擾動，與母親當時跟我說的她的父親拾到的那枚珠子大不相同。我看著這珠子，想著娘親說的話，想著那些小家小族在眾魔山外等著看我的笑話，一瞬間我覺得與它很久之前便相識。

一顆珠子浮現在元茜面前，這是一顆新珠子，一顆血紅的珠子，一顆被四大神族分別煉化過的珠子。它吸干了它重生后遇到的第一個人的鮮血，隨后它才意識到這個被吸干的人似乎它很久前遇見過，他們關系似乎還很好。這個死去的人身上的有一條血脈之力讓它感到害怕。可是它剛剛重生，什么也沒想，就直接吸干了這女子的鮮血。這人精神不集中，點兒真背。它正想著，又進來一個人，這個人身上的氣息比剛剛它吸干的人要更新鮮富有朝力。可讓它感到害怕的血脈之力這人身上有兩條。這兩條血脈之力均可以摧毀它。它正想著要不要逃走，可轉念一想，當初它遇到的第一個讓它害怕的男子最后不照樣被自己的嗜血本性給同化了嗎？也許這個人也能被自己給同化。它突然收起所有的光芒，變成一顆普通的黑珠子落在這人手中，靜靜地等待著被剛進來的男子握起來，繼續它在人間的嗜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