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的保潔崗位是我厚著臉皮、不惜投機取巧才爭取來的，我得好好珍惜，這是接近駱易陽最好的機會了，千萬不能因小失大，無論崔主管怎樣待我，我都要忍著。

中午，閔芳跑過來找我，看我忙的一頭大汗，便主動要求和我一起干，“我就管那幾個電梯，守了半天，也沒見多少垃圾。你看你這，這么多活，安排真不合理。”

我見她如此熱心，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雖然是崔主管的親戚，但似乎并不知道崔主管的歪心思。

在小芳的幫助下，下午4：30一切打掃停當，幸虧有她，要不然我累死也做不完。王組長過來巡查，查了幾樓，沒發現什么問題，她有些納悶的看看我和花姐，開始找茬。

“洗手臺上為什么有水珠？”

“垃圾桶里的紙為什么不倒干凈？”

“洗手液為什么滴到了地上？”

天哪，洗手間時時刻刻在用，我不是千眼千手的觀世音菩薩，怎么可能保障任何時候都像無人使用過一樣？物業管理手冊上也是要求半小時打掃一次。

“蘇桐！我在問你話呢！你發什么楞？！”

“哦哦，抱歉，組長。我第一次做，沒經驗，下次我會注意。”

“哼！做事不認真，這是態度問題！花姐，你也有責任！明天再讓我檢查出問題，我一定匯報給主管！”

“組長……”閔芳見她聲色俱厲的，有些同情我，遲疑著站了出來，“小蘇一個人負責這么多衛生間，工作量太大了，明天能不能讓我和她一起做？反正電梯那邊不需要時時盯著。”

“閔芳！”組長瞪了她一眼，似乎是責怪她不懂事，“她的工作都讓你干了，那她的工資是不是也要給你啊？出來做事，最重要的就是服從安排，少給我找借口！”

我沖閔芳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再為我說話。

晚上，和閔芳一起吃飯，她說她也是第一次來連崇，對大都市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心里很惶恐，借住在親戚家也總覺得不安。

“我們可以住一起啊，找個小房子，還能分擔房租！”我提議。

“好啊！太棒了！”

一拍即合之下，當天我們就去看房。連崇的房子別說買了，租都租不起，一個普通的單間都得兩三千。好在云裳園區不在市中心，附近有一片私宅，雖然治安環境差了些，但不是開發商蓋的樓，也不用交物業費，所以價格很便宜，許多底層的打工者都住這里，大概過兩年也要動遷。

我們找了個帶陽臺的房間，一個月八百，一人四百，清潔工工資每個月兩千左右，勉強能支撐。付三押一，一下就要拿出三千二，幸好我還有兩千多，閔芳離家的時候也帶了些錢。去銀行取了錢交給房東，我就只剩幾百了，這點錢必須挺到月底發工資，可現在還是月初。

閔芳親戚家比較遠，她回去收拾行李，而我就住在附近的小旅社，東西也不多，直接搬了過來，順便打掃。

總算有個屬于自己的窩了，我買了些貼紙，遮住發黃的墻壁，雖然身如螻蟻，委身卑微之處，還是希望布置得溫馨一些。

夜里，月如彎鉤。

我在燈下畫了三幅女裝設計稿，貼在床頭，一幅清純，一幅干練，一幅超然。

閔芳是個好姑娘，樸實敦厚，待人真誠。她幾乎每天都會偷偷幫我做事，所以一個月我的工作都完成的很好，組長漸漸也沒什么話可說了，而且又有新人進來，她的目光不再聚焦在我身上，這使我如釋重負，能夠忙里偷閑，去其他地方走走。

3號樓，就是我之前面試的那一幢，據說是高層們集中辦公的地方，那也是我的目標所在，如果駱易陽還在云裳，他應該就在其中某一間辦公室。

想到這里，我心里有些小激動，也有些小忐忑。期盼了十四年的重逢，將會是怎樣的場面？身著保潔工服的我，他能認得出來嗎？

3號樓有獨立的門禁，我得趁別人出來才混得進去，一般我選擇中午，因為用餐時間人來人往，沒人注意到我。

我拿著抹布，東擦擦，西蹭蹭，眼睛始終注視著每一個辦公室大門上的名牌。一連幾天，我從一樓到頂樓，看過了所有辦公室，都沒有發現駱易陽的名字，難道他離開云裳了？心里頗有些失落，找到他的唯一線索要就此中斷嗎？緣深緣淺，命中注定。

我不愿放棄，也許是自己錯過了某個角落的某一扇門，他在這里，一定在這里，我開始重新搜索。

“蘇……蘇桐？”

有人叫我，誰？

我猛地回頭，該死，是丁云成！

他微蹙雙眉，向我走來。

我知道他難纏，便想溜之大吉。

“站住！”他喝了一聲。

我只好定在原地，等著他一步步逼近。

“你怎么在這里？”他滿眼懷疑。

“我……我在打掃啊！”

“哼！是么？入職才一個月，就有資格進3號樓嗎？”

我沒太聽明白，“什么3號樓5號樓的？我只是個清潔工而已。”

“3號樓是高層辦公的地方，這里的清潔工至少有3年工作經驗。”他唇角一挑，笑容冰冷。

“哦……原則上是這樣的，可我是丁總監推薦來的啊！”我笑意盈盈的望著他。

“少裝了，說吧，接近我什么目的？”

“啊？”

“別裝傻。”

“我不是裝傻，我是真傻。”

“你才不傻呢，利用我進入云裳，以清潔工的身份來掩藏自己的實際目的，很專業啊。”

這回我是越來越糊涂了，難道他發現了我的意圖？難道他知道我進入云裳是為了尋找駱易陽？不會這么神吧，太可怕了。

“像你這樣的商業間諜，我們曾經遇到過。清潔工，通常會被人們視為空氣，但她們卻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輕而易舉的獲得下一季的設計圖稿，或者商業計劃書。”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丁云成太看得起我了。

“你笑什么？”

“笑你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總結三個字：多疑癥！”

“是么？那請你解釋一下，為什么明明是5號樓的保潔人員，卻要潛入3號樓？為什么看著是在打掃，目光卻一直盯著每一間辦公室？”

“我……”還真是難解釋。

“說啊！”

“我憑什么解釋！反正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個騙子，之前在醫院里騙你的錢，現在在云裳套取你們的商業機密！你想怎么認為就怎么認為吧，總之我問心無愧！”

“不用跟我玩心理戰術，從現在開始，你不用來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