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小妖再見
- 二八年華之時尚女王的逆襲
- 古襲雙
- 3033字
- 2019-09-14 12:00:00
我偷偷訂了車票,媽媽為我收拾了一個簡單的行李,太多東西我拿不動,放在家里也太扎眼,一旦被那兩個家伙看到,我就走不成了。
我回廠里遞交了辭職信,車間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經常對年輕女工動手動腳,所以我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副小龍女的冰冷表情,令他看了就心底發寒,不敢靠近。
“哼,”他用嘲笑的目光看著我,“要辭職?找到新工作了?”
“沒有?!?
“沒有你也敢隨便辭職?外面的行情你不是不知道,找不到工作的偏地都是,招女工,最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妹子,有精力,耐加班。像你這樣一包渣的年紀,若是在廠子里,念在你工作多年還能繼續用你,要是出去了,哼哼,說句不好聽的,給人做二-奶恐怕都嫌老了!”
“劉主任!拜托你積點口德,我已經忍受你很久了!你一大把年紀也不過就是個小小的車間主任,還因為你是廠長的遠房親戚,憑什么輕視我?平時借職務之便,凈干些猥瑣下流的勾當,天天被老婆揪耳朵跪搓板也不長記性,我看你的薪水乘以十倍都包不起一個四十歲的二奶!”
“你……你……你給我滾!快滾!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滾!……”劉主任被我說得面紅耳赤,惱羞成怒之下將我的辭職申請撕個粉碎,扔在我身上。
我挑起嘴角輕蔑一笑,轉身出門,心中無比暢快。這個人渣,受制于他好多年,今兒總算發泄了一把,最好今生永不相見!
門口,聚了幾個同事,大概是聽到了我們爭吵的聲音。
“蘇桐!”鐵鋼拉住了我,這哥們別看粗枝大葉,卻是廠里最優秀的打板師,和我關系不錯,我經常趁業余時間向他偷師,鐵鋼這個人豪爽誠懇,教會我不少。而且平時要是有人欺負我,他會第一時間站出來替我說話。
“你……你要走了?”
“嗯?!?
“你為什么走啊?”看得出他有些不舍。
“鋼哥,”我把他拉到一邊,“我要不走,就得嫁給大冬了?!?
“什么?你繼父逼你的?”
我點頭。
“唉!”他一拍大腿,“你繼父真可惡!可是……可是你也用不著走啊,要不……要不……”
“要不什么?”
他看著我,滿面通紅,抓耳撓腮,“要不咱倆一起過得了,我鐵鋼保證對你好!”
“哈哈!”我大笑,“你得了吧你,別逗了,咱倆是哥們,不是好基友!”
“我沒開玩笑!這話,我早就想對你說了,只是沒找到合適機會,誰料到,你這說走就要走,我要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看他嚴肅的表情,我有些不知所措,這家伙該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正在尷尬,翠翠跑了過來,“小蘇,你辭職了?”
“是啊?!?
“做得好好的,為啥辭職?”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在廠里干一百年,我也是井底之蛙。”
“外面可不是好混的,你這個決定是不是有些沖動了?”
“是的,但這個沖動是必須的。鐵鋼,”我把他們拉到一起,“我走以后,你要好好對翠翠,像她這么關心你的人,不多了?!?
“小蘇!”翠翠扭過身,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她心里是有鐵鋼的,如果我走了,能讓他們走到一起,也算功德一件。
在大家或祝福、或不解、或冷漠的目光中,離開這個我工作了多年的工廠,若說心中沒有一點感覺那是不可能的。
再不堪的地方、再令人厭惡的地方,呆的時間長了,也會變成一種習慣、一種依賴,一旦離開,心中雖會如釋重負,但隨之而來的還有彷徨與空虛。此時,我忽然想到了《肖申克的救贖》里自殺的老犯人,以及那句經典臺詞:These walls are kind of funny like that. First you hate them, then you get used to them. Enough time passed, get so you depend on them. That's institutionalized.(監獄里的高墻實在有趣。剛入獄的時候,你痛恨周圍的高墻;慢慢地,你習慣了生活在其中;最終你會發現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這就是體制化。)
我想母親無法離開繼父的原因大概也是類似,她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的辱罵,甚至習慣了他對自己暴力相向。這是一種奇怪的心理現象,如同斯德哥爾摩綜合癥,被害人尚且會對罪犯產生情感依賴,更何況是夫妻。
看著工廠的大門,我思緒萬千,收發室里的幾個大叔熟悉得和家人一般,這個門口我進進出出不下幾千次,幾乎地上有幾個坑,磚石上裂了幾條縫我都說得出來。我曾無數次幻想著離開這里,去看看外面更廣闊的世界,但總是有一條無形的鎖鏈牽制著我,讓我不由自主的來往于此。
今天,我終于走出來便不再回去了。我逃離了體制化。
有人說愛情會讓人變得勇敢,我有了切身體會。堅持守候十四年的我,將由守候轉為追逐,追逐摯愛,追逐幸福。
我來到汪梵家,事先給她妹妹汪覺(jue)打了電話,得知她父母都外出了我才敢來。
汪覺開門把我拉進去,“姐,我爸媽出去不會太久,你趕緊的,有啥話快說!”
我點頭,徑直走進汪梵的臥室。
她安靜的躺在床上,面容祥和,一抹陽光照在她身上,仿佛她還沉浸在一個美夢之中。
“你個煩人的小妖精?!蔽叶自谒拇策?,用手指刮她的鼻子。
汪覺嘆了口氣,輕輕掩上了門。
“你別睡了,都睡了這么些年,還沒睡夠???快起來!我有話跟你說!”我拉過她的手,很溫暖,卻沒有任何力度。
淚滴從我的眼角滾落,有些灼熱。
雖然很多年過去,每當我看到她現在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內疚難過。
我輕搖她的身子,她像個布偶一般左右晃動。我知道她也許永遠都不會再醒來了,雖然她的身體在變化,但生命卻停留在了17歲的花樣年華。
我摸著她柔軟的頭發,觸碰她白皙而消瘦的臉龐,腦海中她開朗活潑的樣貌歷歷在目,銀鈴般的聲音猶言在耳。
“小妖,你再不理我,以后想見我都見不到了。拜托,就一次,就醒來一次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求你了……”
我任憑淚水的侵襲,將臉貼在她的胸口,有節奏的心跳告訴我她還好。為什么,她活著,卻無法睜開眼睛?她的靈魂是否已歸向別處?
“小妖。既然你不肯醒來,那就聽我一個人說吧?!蔽业苟棺铀频陌盐乙ミB崇找駱易陽的事統統告訴了她,不管她聽不聽得到,她都有權知道。
“你說我該不該去連崇?你說駱易陽還會記得我嗎?他見到我,會是什么反應?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再續前緣嗎?你猜他現在變成什么樣子了……”
我一連串問了好些問題,卻沒有任何回答。多么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樣,突然坐起來哈哈大笑,或是猛地跳起撲住我。我那會兒總說她一驚一乍沒正經,嚇死人不償命,現在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手指也一動不動,真令人徒增傷感。
“祝福我吧,煩人的小妖精。不管此去是福還是禍,我都算為了幸福努力爭取過了。我相信如果你能聽見我的話,一定會全力支持我的?!?
“姐!”汪覺猛地推門進來,“快走!我媽回來了!”
我一聽大驚,慌忙放開汪梵的手,沖出門去,可是已經晚了,汪梵媽媽拎著剛買的菜堵在了門口。
她看到我,眼里立即泛起了紅血絲,將菜扔到一邊,抄起門口的掃把便沖我過來了。
“阿姨!”我一邊閃躲一邊解釋,“我只是來看看汪梵……”
“看,看個屁!誰要你假關心?汪梵不想見到你!你給我滾!你個害人精!害了我們汪梵,還有臉來看她!滾……”
“媽!”汪覺幫忙勸解,“蘇桐姐也是好心……”
“你個死丫頭!居然幫著外人說話!你姐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難道你不知道嗎?啊?吃里扒外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汪梵媽轉而去打汪覺。
我趁機溜之大吉,汪覺,實在對不住了,只有我走才能恢復平靜,希望親媽下手不會太狠,祝你好運。
下了樓,我癱坐在路邊,拄著頭,頭腦混沌一片。
汪梵媽恨我是應該的,換位思考,我若是她媽媽,恐怕會更加歇斯底里。
我抬頭看著她房間的窗戶,許久挪不開目光。唉!和汪梵的告別太過倉促了。我此去連崇,顧慮到繼父的桎梏,還不知何時能再回來。如果我很長時間不能偷偷來看她,她會不會生我的氣?她生氣也好,說不定氣著氣著就氣醒了!
我心里亂七八糟想了一通,看天色漸晚,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夕陽是深橙色的,像個咸蛋黃。我感受到它的余溫,心里卻泛起一股蒼涼。
日升日落,千年如一。而命運在天地間輪轉,各自不同。所謂前路,禍福難料。我雖故作堅強,卻也是漫漫人間的一粒隨風沉浮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