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恒定的溫濕度讓夜晚的檔案室更顯得毫無生機，它是卷宗的停尸房。

“誰？”顧芫向外喊道，但對方并無回應。整個房間，只有電流聲，還有顧芫因緊張而略快的心跳聲。

良久，再無異常，好像那串腳步聲是顧芫的幻覺。

翻完卷宗后，顧芫回到辦公室，卻不想辦公室的門開著。

“宇凡？”顧芫看著那背影喊了聲。

一聽有人來，王宇凡身體僵了一下，又迅速恢復原狀，“我就說辦公室亮著燈也沒個人，原來你還沒走啊！”說著將抽屜上了鎖，“加班到現在，是有什么發現嗎？”

“是啊，還沒走。”顧芫走進去，打量著他，他眼神有些飄忽，發問的時候沒有看著顧芫，甚至還看了一眼剛剛上鎖的抽屜。“你不是相親去了嗎？”

“哎，老家的一個妹子，都是被逼著去的，任務完成就回來了唄！”這下倒是轉過頭看著顧芫，還微微聳了下肩。實話。

顧芫倒是沒表現出什么，反而是很隨意的問道:“相完親還來加班啊，還沒見你這么敬業過。”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旁，開始收拾東西。

“我又不是你，工作起來不要命!鑰匙拿掉了而已。”說著，王宇凡晃動了一下手里的鑰匙，好像在說:你看，證據確鑿吧！

“那一起走吧，我開車送你。”顧芫說。

“呃，不用不用，我約了別人，一會兒人家來接我。”王宇凡說。

于是，顧芫沒有再說什么，帶著滿腔疑惑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王宇凡苦笑了一下，又打開了抽屜。

......

回到家中，顧芫在玄關處換鞋，抬頭看到鞋柜里放著一雙黑色的中跟女士皮鞋。鞋子是單位發的，每年都會發兩雙，在出庭、提訊等場合配著制服穿。羊皮的，很軟。

而此刻，她的腦中突然浮現出另一雙鞋，同款男士的，穿得太久，鞋子前端靠近線縫的地方有些掉皮。

王宇凡常穿的那雙。

刑磊以前教育過王宇凡，嚴重點說公訴人出庭是代表國家，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聞香識女人，鞋品看男人，鞋子太舊要為外在形象打折扣。再說，單位每年不是還發了兩雙鞋？又不用自己買。

從那以后，王宇凡出庭時倒是穿著嶄新的皮鞋，只是一回辦公室就將它擦干凈放盒子里。之前那雙磨得掉了皮的鞋子，也就換成了平時穿。

單位有人八卦說，王宇凡老家在西南縣城，窮得叮當響。有年春節，市委的下基層，來看望各個貧困干部，其中就有他。

想到這些，顧芫心中有些發冷。其實她剛才看見他鎖抽屜時，抽屜里似乎有一張紙伸出一角。

《寒門難能出貴子》

微信公眾號推送了一條。

顧芫“嘭”地將手機扔到了沙發上。也不知道還能再相信誰!

周末，陳言之約吃飯。

為了那頓飯，他還真是鍥而不舍。

“你想吃什么？”顧芫問道，兩人并肩走著，一路上也沒看到什么想吃的。

“你請客，你做主。”陳言之并沒有看她，笑著說。牙齒真整齊，跟刀鋸過的一樣。顧芫想著，舔了下自己的假虎牙。說是假虎牙，是因為雖然也是像虎牙一樣見的，但還是和其他牙齒保持了水平，沒有凸出來，自然，也沒有虎牙那么可愛。

“女人才說隨便，做決定是一個男人應盡的義務。”顧芫說著，有些不自然。男人，女人，這種詞太不革命。突然間有種做了虧心事的感覺。

“女人還是不要隨便的好。”陳言之笑道，并沒有注意到她糾結的眉頭。

“那就去吃火鍋吧！我知道有家不錯!”顧芫只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

“好。”

......

冬天里吃火鍋，是最合適不過的事情了。

鍋里火紅的湯在翻滾，帶著一些花椒和辣椒，就像小時候學的《趵突泉》:冒，冒，冒，永不疲乏，永不退縮。

夾一筷子精品毛肚，七上八下，燙個十來秒，放進只有蒜末和醋的香油里滾一圈，味道誘人。

顧芫毫無形象的“呼呼”吹著新燙的毛肚，一口塞進嘴里，粗糙，脆，有嚼勁。而不愛吃辣的陳言之此時化身為服務員，拿著漏勺給她燙起了蝦滑。

“變白了，應該好了。”將漏勺輕輕在湯里蕩了蕩，又用筷子夾出里面的大料、花椒粒、辣椒等，把煮好的蝦滑放進顧芫碗里。

“早知道你不愛吃辣，咱們就不吃火鍋啊！”顧芫很自覺地將碗推了一下，“這樣多不好意思啊！”面不紅心不跳，筷子插入蝦滑中，一口咬上。

“你有不好意思嗎？”陳言之作勢冷笑道，又將一片燙好的火腿腸放入她碗中。黃色的香油，白色的蒜末，黑色的陳醋，還有幾滴漏勺中帶來的橘色的牛油，加上這一片粉色的火腿腸，顧芫嘴里滿滿，心里也有點滿。

不知道是不是火鍋的熱氣沖人，顧芫有點熱，便放下筷子用手掌扇著吃得通紅的臉，一邊向店外看去，卻看到了一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