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妍媸之城里的月光魔法下，一張張書紙化為一頭頭猙獰異獸，眨眼間便充斥了整個牢房。

時人常說，老祖宗寫的古今第一奇書《山海經》不過是本食譜，在介紹那些奇珍異獸時，不忘在最后備注上食之有益，常常讓人忽略了那些異獸的兇殘。

可即便這些都是食物，恐怕也沒有廚師能夠處理它們。

當然，范河辛并不是一般廚師。

范河辛抽出龍槍劍橫空一斬，刺目的白光呼嘯而出，地牢里的異獸紛紛倒在地上，像是被強力膠粘住的老鼠，動彈不得。

“廚師職業特技：刀俎魚肉，任何生靈都會因為我的威壓而恐懼。”

范河辛邊說著邊甩著龍槍劍走上前去，一刀一個，片刻間，山海經中的異獸紛紛化為碎塊。

陸尋方不禁覺得呂鳳仙決定是在騙自己，說什么郵差是神級職業，看起來這個職業才是神級職業好吧？

范河辛仰頭看著地牢頂部的月無恨，略帶挑釁地說：“閣下還準備吃什么菜呢？”

“神很無聊嗎？”月無恨語氣里抑制不住怒意，“非要來干涉吾等事務？”

“對，”范河辛點了點頭，“你還真說對了，我們就是很無聊。”

“無聊到自導自演這么一出好戲嗎？”月無恨冷哼一聲，一甩衣袖，身體化為一縷黑煙逝去。

范河辛則悠哉悠哉的收起龍槍劍，轉過身依舊滿臉笑意，陸尋方卻覺得這個家伙愈發不簡單了，肯定有什么事情隱瞞著自己。

重啟祭祀的月靈之書已經收集完畢，薇橦負責將它們整理好迎接誕生。陸尋方和范河辛并不了解其中規則和奧秘，也就樂得清閑，坐在宮殿邊緣遙望著寂靜的城市。

幻界雖然沒有晝夜之分，但并非沒有日月，有許多地方都擁有自己的日月，妍媸之城上方始終懸掛著一顆銀色滿月，在外面是看不到的，只有走進這座城，才可以看到這顆月亮。

“那個月無恨還有所謂的暗月教徒究竟是什么人？”陸尋方忽然開口詢問。

“你問我我哪知道？”范河辛始終眺望著遠方，心不在焉地說著，“要問還是需要問我們的城主大人。”

“極美的存在？上次神罰后存活的月靈。”陸尋方猜測，“她確實是上次神罰的幸存者，但如果每次神罰都會留下極美與極丑的存在，那么下次神罰時，這些上次神罰的幸存者會變成什么？”

“你屁股下的塑像，”范河辛冷不防地來了句。

陸尋方低頭看了眼身上坐著的累累尸骨，不知是不是習慣了的緣故，他感覺不到一絲恐懼。

“是不是細思極恐？不知什么時候坐著一堆尸骨也不會有任何異樣。”范河辛慢悠悠地說，“倘若你在活人堆里看見一個尸體，肯定會恐懼，但如果你在死人堆里看見一個尸體，便不會有什么不適。”

“什么意思？”陸尋方問。

“你不是問我神罰之后的幸存者嗎？”范河辛像是換了個話題說，“也許他們比起新生的月靈依舊算是極美或者極丑，那么便又可以茍延殘喘一段時間，只可惜終究有一天她們會死去，只是時間問題。”

也許是自覺話題過于沉重，范河辛笑了笑，陸尋方大概明白所謂月無恨以及暗月教徒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阻止神罰降臨，畢竟沒人會想要將生死交給從未露面的古神。

只是……

他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如果按照這個邏輯推斷，了解神罰規則并且依舊希望，或者可以接受神罰降臨的月靈只會是一種，即確定自己是極美或者極丑的存在。也就是確定自己不會被神罰消滅的人，如此推測的話，如今只有一個人符合，那就是妍媸之城的城主，上次神罰的幸存者——薇橦。

可她如何保證自己一定是極美之人呢？

陸尋方又將目光投向池邊的薇橦，她就靜靜地站在池邊，聘婷身姿被月光照亮，身影投入池中，一旁堆疊著數不盡的書籍，像是寒宮桂樹。

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個美人。

“都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范河辛不經意間出聲，“評價極美與極丑總需要有個標準吧？比如說五官比例，三圍之類的，即便沒有這些，總需要有個主體進行評價吧？”

陸尋方仰頭望了眼頭頂銀月，喃喃道：“那估計就是那位月中古神來親自下場評斷吧？”

“如果評價的話，那評價美麗挺容易理解，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評價丑陋又是為何？”范河辛反問，還未等陸尋方給出回答，他接著說：“記得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傳說嗎？一位皇都大神說妍媸之城的古神是個丑陋的老太太，她創造的月靈本身就是擁有美麗皮囊的生靈，但在神罰到來前依舊會為了生存去向朋友親人舉起手中屠刀，古神不過是想借此向世人證明外表的美麗與內心的丑陋毫無關系。”

“但內心的丑陋和美麗容易塑造與隱藏，外在的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一個心地善良又樣貌美麗的人，總比一個心地善良卻長得丑陋的人討人喜歡，”陸尋方打趣道，“如此一來，那豈不是生的美麗者，天生便立于不敗之地。”

“嗯，監工大人所言極是，”范河辛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可那語氣分明是敷衍的態度。

“都準備好了。”

薇橦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陸尋方和范河辛從房沿上移步來到池邊，堆疊的書籍各式各樣只需要擲入池中，池水和月光會塑造軀體，而書籍則為其塑造靈魂。

薇橦注視著波光粼粼的池水，低聲道：“隨時可以開啟神罰，但開啟的瞬間，月神大人也會降臨宣告神諭，屆時那些熟睡中的人都會蘇醒，開始互相猜疑與攻擊，去除掉她們認為比自己美麗或者丑陋的存在。”

明明話題如此沉重，可城主大人聲音依舊魅魂酥骨，像是在挑撥著聽者的靈魂。范河辛扭動著身子，雙眼漫無目的地掠過街道，“放心，我會替你解決古神的，如果祂還想活著，祂會同意終止這場游戲的。”

范河辛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書，放在書堆上方，接著哼著歌朝樓下走去，行至樓梯口時，他回身道：

“盡早開啟吧，畢竟餛飩大小姐可是下了死命令，運河必須快些開通，這事兒，沒人能擔得起責任，我不行，古神也不行。”

“那為什么不在現在？”陸尋方問。

范河辛用目光指了指自己腰間的武器，“技能重置需要一些時間，再者長途跋涉，還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的，而且……”

“而且？”

“按照一般故事的套路，事情不會一帆風順的解決，需要有些波折，”范河辛神秘兮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