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的話雖然沒有得到回應，但是也讓她爸媽有點思考。

吃過飯，她就聽到她媽給他爸說了一句：“明兒看看去。”

囤積的果蔬不能多放，家里這批只能賣掉，而村里的客商貨物已經收足，沒有賣出去的只能跑遠路去別的村子或者客商點去賣掉。

她家的這批就是拉去了公路邊上找的客商。

六毛一的價格，三千斤蘋果，賣了1830塊錢。加上前期的高價，還沒到兩萬。

后期來了新客商后，價格確實漲了一點，也只是一點，六毛五。

出售成品果進行到這個階段基本就定型了。

不是高產量的莊稼只有靠價錢才能存活，而所有果樹都有大產期與小產期。基本兩三年大產量過后就有一年小產量，用于養土地。

今年的余家就是小產年。

待田地里的蘋果出售完畢，也只稀稀疏疏的剛達到3萬塊錢。

這個數字在2000年以前的時候算的上是好數字，然而，只不過兩三年時間，這個數字就如同泡沫一樣在迅速減少。物價的高漲讓這個時代的農民力不從心。

比如以前幾毛錢的封皮本子，現在得要一兩塊錢才能買到，放到現在，至少幾十塊還是最便宜的那種。

要知道十幾畝地產量如此低下，可是連投資的本錢都賺不回來的。

建業眼看三個娃都要上學了，蹲在屋子門口吧嗒吧嗒的抽著煙，一包兩塊錢的煙只一會兒就抽了半包。

他做了一個決定。

出去打工。

在農村，家里的頂梁柱外出打工，是會被瞧不起的。只有家中維持不住生計的人才會選擇背井離鄉。

千雪的媽媽坐在房中以淚洗面，抱怨建業沒本事。而建業也在抱怨她亂花錢。

一場爭吵過后，建業收拾了行囊趁夜獨自踏上了去往西安的道路。

次日凌晨，千雪的媽媽就在一聲聲哭泣中把她爸罵了個痛快。

暑假很快過去，千雪終于也要開學了，每次開學，都是千雪最愉快的時候，因為，她是住校生。

天平與天易也去了村里的幼兒園，一個大班，一個小班。

上了二年級的千雪很是懂事，課程也是聽的很認真。因為她知道，只有自己每次回家帶著個滿分的試卷時，她爸爸媽媽才會笑容滿面，也只有這個時候家里不會有爭吵。

年幼的她還不懂作為家長的辛苦，只是知道她爸爸去打工了，很少回家。她媽媽也經常給別人做幫工賺些生活費和買菜錢。

這天，她的語文老師要她們下周來學校時去鎮子上的書店買些書籍和字帖。

也不貴，一共就二十來塊錢。

千雪也沒給她媽媽說，而是自己走路步行到了離村子有二十多里路的鎮子上。

走了兩個小時，終于是到達了那個她語文老師說得書店，也是鎮子上唯一一家書店。

這家書店有個很很好聽的名字：“天一閣”。

她不認得閣字，但是認識“天一”二字。

走進去后，地方不大，能供人行走的只有兩條道，一共六個書架，四面墻壁上都靠著，中央位置也背靠背的立著兩個。

書籍琳瑯滿目，她沒有急著去買她需要的書，而是先到處看了看。在走到一面放著小人書和漫畫書的貨架前，她停了下來。

拿著一本她同學炫耀過的漫畫書揚手問了問書店老板。

“老板，這個怎么賣？多少錢一本啊？”

“什么名字？”

“折紙戰士！”

“六塊五一本，還送一疊彩色折紙。你要嗎？”

千雪摸了摸口袋里她一整個暑假撿落果賺到的六十多塊錢，心一狠，給賣了下來。

學校要的書籍和字帖加上這本漫畫書，讓她出去了二十八塊錢。

隔壁就是文具店，她答應給天平買的彩鉛還沒買呢。

又走近文具店，左看右看，買了一盒十二種顏色的彩色鉛筆，外加一個藍色的印著奧特曼的筆袋，以及一塊橡皮擦，五本畫畫本，兩根鉛筆。

又出去了二十九塊五。

看了看手上剩下的，就只剩下了九塊錢。

天易還小，對這些并不感興趣。想了許久，千雪給天易買了一把小小的水槍。三塊。

雖然這一趟她身上的巨款只剩下了五塊，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心疼。因為她賣的這些東西都是有用的。

文具可以足夠她們姐弟兩用上好久，而水槍也足夠天易玩上好久，也不會被其他小朋友們排擠。

等千雪坐上回村的同村人的三蹦子后，她也是一副自豪模樣給別人說著她給弟弟們買的東西。

然而，人心都是險惡的。

不過下午，她媽媽就氣沖沖的從外面回來了。二話不說就把千雪叫了出來，而她買的東西也被她母親一股腦的給揮到了地上，灑落了一地。

“說！這些是哪兒來的！誰給你的錢！”

“那是我暑假掙的錢！”

“你還說謊！村里小賣部今天才丟了錢你就買回來了這么多東西！不是偷的還是搶的不成！讓你說謊！”說著就提著笤帚就要打她。

但是千雪并沒有因為笤帚的到來而膽怯，也沒有躲開的意思。只是盯著她的母親認真的說了一句：“我沒偷！不是我！這是我拾落果賣的錢！”

她媽媽雖然一時氣憤，可也沒有真的打她，見她堅持，也就放下了笤帚耐心的問了一句：“真的不是你？”

“不是！”

“哎呀！氣死我了！是那個不要臉的說是你偷的！！！還說她是親眼見到的！走！和媽尋她起！”

說著，也沒收拾地上的東西，拉著千雪的手就找那個胡說的人去了。

千雪心中也是怒氣沖沖，但是大人們的爭吵她從來說不上話。

看著自己母親為了自己的清白同那個嘴碎的女人激烈的爭吵，她突然有種很難過的情緒。

眼淚撲嗦撲嗦的往下掉，哭的心肝都要窒息了。

不知道是那人冤枉她的人心虛，還是看到了一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后后悔了，總之，她沒有再繼續和母親爭吵。

只是關上她家大門的時候對著千雪罵了一句：“小喪貨！要哭回你家哭去！哭喪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爸死了呢！”

因為這句話她母親更氣了，提著個旁人的鋤頭就一鋤砸在了她家大門上。

從此以后，村里再也沒有人敢編排千雪姐弟三人。

因為她母親那晚的瘋狂模樣嚇到他們了。

一位母親，怎么可能忍受的了別人編排冤枉甚至欺負自家孩子呢？

雖然她母親替她辯解清白時用了最不妥當的辦法，可千雪心中還是有團火焰在溫暖著她。

半年很快過去，期中考試千雪同樣雙百滿分的拿著個獎狀回來了。

她回來的路上還在想著，可惜爸爸不在，不然他肯定可高興了。

然而，出乎意料，他父親不僅回來了，還給她們娘仨個都買了禮物。

兩個男孩都是仿真的玩具槍，裝上塑料子彈可以打穿一個薄一點的塑料紙箱子。

給千雪買了一隊玻璃制作的仿玉手鐲。

給他媳婦兒買了一個大件！一個雙桶的洗衣機。

她媽媽那天又哭了，不過沒有再罵她爸爸，而是哭著訴說著這半年來家里發生的大小事情。

“你不在我們娘仨可被人欺負了夠！你過了年就不要走了！家里的富士果子你不在我還得找人幫著收。”

聽到她媽媽的話后，千雪才猛然反應過來，她家是有十幾畝地，可卻分為了兩片。一片在村子東頭，一片在村子西頭。西頭種著富士，東頭種著新品種嘎啦。

她暑假幫忙收取的是村東頭的。

“媽！富士熟了你咋不叫我？我都忘了村西頭還有地了！”

“給你說你也幫不上忙，富士熟的時候你還在學習呢！何況村西和村東（的地）不同，村西是一次性成熟的，整片地都是一次性就摘下賣出去的。”

“啊？”

千雪不知道還能說什么，索性就沒再說話，只是沉浸在了新禮物的愉快中。

這個新年他們過得很好，有魚有肉有糖果，甚至還多了往年沒有的水果。

只因為他爸爸這半年來，靠著沒日沒夜的打工賺回來了一筆錢。半年兩萬，加上富士蘋果的三萬，她們家就可以把上半年賒的肥料錢給還上了，還有兩萬的剩余。

這個新年，是余家過得最豐盛的一年。

有鞭炮有煙花，還有各種吃食。

同時，今年的輪到余家邀請眾親朋好友來家里了熱鬧了。

大姑小姑小叔叔們都在初一聚集在了余家，余家的房子是余老爺子，也就是千雪的爺爺給建業買的。

面積很大，除過住房已經柴房等房租面積，還有一個很大的院子。足夠放下七八輛小轎車的。

但是院子中間的一顆椿樹使得面積看上去小了很多。

千雪從來不愛玩，尤其是和幾個哥哥姐姐玩。

他們在一起說的話她總是聽不懂，但是天平與天易愛和他們玩。

比如：拿著一些摔炮和擦炮丟到雪地中。

比如：打場激烈的雪仗。

比如：合伙和村子里的其他孩子去村南邊的池塘滑冰。

這是他們喜歡的，而千雪之所以高興，是因為她可以收到壓歲錢。

大姑十塊，小姑五塊的，林林總總的她竟然收到了三百多。

然而，她媽媽以提她保存為由，沒收了大頭，只給她留了不到五十塊。

她得到這些錢，最喜歡在過年時候玩的就是去商店刮獎。

那種一毛掛一個格子，可以得到小手鏈，小耳環，小玩具以及現金獎勵的這種游戲是她最喜歡的。

因為她曾經用兩毛錢掛出過一個兩塊的。

那時候的兩塊錢是綠色的。

然而，今年她卻沒有那個運氣了。她只刮出了一堆可愛的頭繩還有一些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