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永寧宮外時,兩個宮女候在門外。
見到我和寧慕錦時,恭敬地行禮,“奴婢見過三殿下,見過余側妃。”
心中微訝,常貴妃這是何意?
不相信她是專門派兩個宮女在此等候,其中一個還是她的貼身宮女。
真是好大的面子。
只聽寧慕錦淡淡道:“母妃還真是貼心。”
“請余側妃隨奴婢來。”宮女面帶笑容,下一句卻是對著寧慕錦說:“貴妃娘娘說想和側妃說些體己話,三殿下便先去忙吧。”
我抬眸望向那宮女,體己話?
這等話應該給她兒子說才對。
我與常貴妃之間并無什么話說,怕不是下殺雞儆猴吧。
“既是體己話,我有何聽不得。”說罷,寧慕錦拉著我走進去。
殿上坐著個溫柔端莊的女人,一襲華裳,見到有人進來,美眸微抬。
向常貴妃敬茶的時候,她遲遲不接,任由我躬著身子,仿若沒看見一般。
畢竟她兒子納了我這樣的人。
“母妃,這茶是不合您心意嗎?”
淡漠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卻又隱匿著冷意。
常貴妃笑了笑,“怎會。”
這才接過我手上的茶杯,下一刻,茶杯落地,碎片四濺,茶水濕了一地。
“瞧你,都端不穩了。”常貴妃起身,拉著我的手關切道:“有沒有被燙到?”
他的的視線落在我手上,眸色翻涌,冷聲開口:“母妃!”
茶水沒有碰到我的手,我知道,常貴妃是以此來發泄她的不滿。
可就算再不高興,也不該在她兒子面前如此。
或者說她是聽聞了昨夜寧慕錦新婚夜離去的消息才會這樣吧。
“這還沒傷著呢,你就心疼了,果真是有了妾便忘了我這個娘。”常貴妃笑著打趣,“行了,都坐吧。”
我隨著寧慕錦落座,常貴妃亦端坐著。
她端起茶杯,輕輕瞥了我一眼。
“阿錦,你可滿意了?”
“自然。”
我沉默著,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既納了側妃,那后院中也該有個主母了,多一個人會好上許多,一人把持怕是多有勞累。”
這才是常貴妃想說的“體己話”。
是夠體恤的。
也是,納了側妃,正妃之位空懸,是該娶了。
“阿錦,你如今有了側妃,正妃的位置還空著,本宮便特意選了幾個女子,你看一下喜歡哪一個。”
話落,便有幾位宮女將畫卷一一展出。
想來也是準備了許久。
我抬眸看去,畫上的女子個個是美人。
楚楚動人或面若桃花,亦或落落大方。
其中竟然還有黃依依,真不知道常貴妃是什么意思。
“如何?”
我看向寧慕錦,只見他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中的茶杯,一滴茶水也未灑出,神色淡淡,頭也不抬。
“不如何。”
他說的直接,甚至連那些女子的畫像看也都不看,一絲面子也不給常貴妃。
常貴妃面上的笑容一僵,轉而眸光落在我身上,“側妃覺得呢?”
她自是知曉寧慕錦不樂意,從我這下手,可她忘了,寧慕錦不愿意的事,沒人能逼他。
“娘娘選的自是極好的,不過既是正妃,還是讓殿下選比較好。”
我的看法當然是寧慕錦全娶了,為他解憂。
但這話我不能說出來,垂眸看著那只,從貴妃問話開始便緊緊攥住我手腕的手。
“母妃,兒臣與懷景剛成親,正是情濃之時,此時納妃怕是會冷落了。”寧慕錦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聲音清清淡淡的。
我欲掙脫那只手,他反而抓得更緊。
感到一道冷冰冰的目光,似是怨恨,似是不悅。
不用抬頭都知道是常貴妃了。
回景和殿的路上,他依舊不放手,“明日我們便出宮住。”
是了,成親的前日,皇帝賜了宅子,封他靜王,又特許在皇宮內成婚,這份殊榮,獨此一份。
我沒說話。
他的指腹摩挲著我掌心,酥酥麻麻的,我猛地收回手,怎么也脫離不了,氣惱地用大拇指抓回去。
卻聽到低低的笑聲,我抬頭,撞進一雙帶著幾分笑意的眸子。
“懷景怎如此狠心掐我?都不知道心疼我。”說著,他抬手伸到我面前,白皙的手背上印著一道指甲印,委屈巴巴的眼神。
“殿下該慶幸我沒用全力掐出血。”我揮開他的手,徑直向前走。
“是是是,多謝公主殿下手下留情。”
身后傳來他滿是笑意的嗓音。
這個人,方才還是冷著臉,現下卻是很開心。
老天爺都沒他變臉快。
寧慕錦送我回景和殿后,陪我用完早膳后,便不見人影。
閑來無事,我便在院中看著書,卻怎么也看不進去。
我的一生都要困在這宮墻內嗎?
如果十年前沒有那場戰爭……
那我就不會到寧國來。
會在涼國明月宮度過一生,可能會嫁人……
可這樣的話我就不會遇見裴卿,我既不想來寧國卻又想與裴卿相遇,內心暗自發笑,我真是太貪心了。
總要失去什么,才會得到什么嗎?
大概我先前的苦才換來了和他的相識吧,只是太短暫了。
就似放風箏,在正開心的時候,線斷了,風箏不見了。
瞧著手中的書卷,許是今日陽光過于溫暖,或是我今早起得太早了,困意襲來。
待我醒來時,眼前是一張放大且笑吟吟的臉。
陡然嚇了我一跳,身子往后傾斜,下一瞬一只手牢牢圈住我的腰。
“怎在外頭睡著了?著涼了怎么辦,這些人竟也不仔細些。”
前一句還是溫和,后一句充斥著森冷。
周身都是屬于寧慕錦的氣息,侵入鼻尖,我推開他,“并無,是我讓她們不要打擾的。”
幾乎是推開他的一瞬間,身上好似有什么掉落,我低頭,是一件白色披風。
我不記得我有披上。
不待我彎腰撿起,便有一只手先我一步。
“殿下怎么來了?”
“怎么?我看不得你?”
那雙眸晦暗不明,眼底泛著寒意,緊緊盯著我,好像只要我說是,下一刻眼里的暗潮便將我吞沒。
我目視著他,不明白這句話怎么惹到他了,不知道又惱些什么。
忽然發覺得從賜婚那天起,他就不一樣了。
從溫潤如玉到陰晴不定。
大抵是我從未認識真正的他吧,想到此我恍然一笑。
“殿下很閑么?”
聞言,他眸色恢復如往常,指尖勾起我一縷發絲,繞著他的手指把玩著,“懷景是睡傻了嗎?還是不舒服,睡得這般沉,連午膳也沒用。”
聽到他的話,才知道自己睡到了未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