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擔心，在顏如松看來沒有必要。

剛才劉夔提出的一個比喻很對，他很認同，人好比是一頭耕種的牛，只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才能去耕種更多的田地，急于求成，把牛早早累死，得不償失。

他不做那樣沒有良心的人，也不是那樣的蠢蛋。

顏如松攤開手，道：“劉生啊，其實你的這三個要求不提也罷，因為你不提，我也會這么做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我的伙計們，我的伙計們都是長年累月在我這里做活，有的已經待了十年之久，和我們都是親人一樣的關系。平日里，我沒有對他們很嚴苛，他們都是很高興地留在我這里。說句夸嘴的話，我從來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將伙計們當成奴隸使喚，我都是將他們看做家人，將心比心，我也窮過落魄過，知道過日子的不容易，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都在這世上過一世，都挺不容易，能幫一把便幫一把。”

“雖然現在世人對你們的評價往往是褒貶不一，大部分時候貶大于褒，可我卻不這么認為，在我看來，你們都是很有才華的年輕人啊。尤其是你們這個班子唱的戲，我是不大關注這些，以前也沒認真聽過，只是在酒樓里偶然聽到食客酒客們嘴里哼哼幾句，調子不熟也絕不是陌生的程度。可你們的調子我卻是從來沒有聽過，非常新鮮，我想應當是你們獨創的吧，小小年紀能夠唱出與別人不一樣的味道，難得。”

頗有幾分安慰的意思，笑道：“別人說的那些話，尤其是那些罵人的話就當成一陣風，過去就過去了。”

“那這么說，我們所提出的三個要求，您都答應了？”劉夔確認道。

顏如松很肯定的回答，“那當然，做人一諾千金。”

慧媛道：“還該有張字據作為證明。”

顏如松笑道：“可以。”

又青和彤云從柜臺端來筆墨紙硯，顏如松大筆一揮，寫了兩份保證，雙方在上面簽名畫押，各執一份。

“那么你們先休息兩三天，兩三天后正式在此地掛牌出演……我這么說應當不顯得很外行吧？”顏如松打心眼里高興，看著劉夔收下承諾書，仿佛看到自家的酒樓有了振興的希望，這幾天，他可是真真切切的觀察到這附近百姓對這個戲班子所抱有的巨大的熱忱，他們真能夠在此地唱響名氣，對他顏家酒樓的生意絕對大有裨益，穩賺不賠，到時候日進斗金，完全不用懼怕什么其他地方來了勢大的人。

劉夔等人見顏如松融入的蠻快，語氣神態仿佛已經從一個酒樓老板迅速轉變成了一個戲班的班主，心里倒都有些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

興致正濃，顏如松也沒了離開的意思，與劉夔等人越做越近，話也說的越來越多，意興闌珊各回各房之時，已經很晚。

次日，又青和彤云早早起來，走到大堂擺弄桌椅，看到一青挎著小背包，鬼鬼祟祟的跑過來，頭也不抬一下，光顧著往外跑。

又青想起來好像昨個兒一直都沒見到一青的人……可一青明明向學堂的先生請了假，莫非……

因此叫住一青，問道：“你到哪兒去？昨個兒跑哪去了？”

彤云也道：“對啊，昨個兒一出好戲，可惜你沒眼福，沒看到。”

一青向來不瞞姐姐和彤云，在這個家里，能夠說上幾句話的也只有姐姐和彤云了，“姐姐，我昨個兒去摸魚了。一條沒摸到，還掉河里去了，把在學堂里做的功課弄丟了，我得趕快去學堂，去找……”

“是不是又要抄人家的功課？”彤云一針見血，不留情面的拆穿。

一青咕噥道：“我那是借鑒，是請教，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我是去找另一個老師呢。”

“我要是先生，就會被你活活氣死，先生也是好脾氣了。”又青嘆道。

彤云事不關己，笑得開心，“先生哪里是好脾氣啊，是被磨得沒脾氣了，現在當先生也真是不容易，這些上學的還不如我們在家里的聽話呢，打多少次手板都不管用，照舊！其實先生也氣得夠嗆，小姐你沒見那次先生來咱們酒樓，又是控訴又是擦眼淚的，足足吃了一天喝了一天，傍晚才挺著大肚子回去……到現在也沒交錢。”

“就當是慰勞先生了。”又青抓住一青，不讓他出門，“先生今個兒出遠門了，學堂里沒有人，你不會不知道吧？還是說想要去摸魚？”

一青尷尬的笑了幾聲，想否認，最后還是承認，“我見我的好朋友們都在這兒住下了，想著要去摸魚回來給他們加菜。”

“去買幾條就好了。”

“買不得要花錢啊，而且哪里能夠體現出我的誠意？他們到了我家，作為主人的我自然要全心全意的招待他們。”

“大可不必為了我們去冒那個險。”劉夔的聲音在后面響起，又青真沒想到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勤快，起得很早，看來是真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我們吃什么都一樣，和大家吃一樣的就行。你一個人去河邊太危險了，還是不要去了。”劉夔摸著一青的頭笑道。

一青自信的拍拍胸脯，“放心，我是老手。”

“呵呵……是誰昨日掉到河里去了？”彤云道。

劉夔揉揉一青的頭和肩膀，笑道：“你別去河邊了，我帶你去更好玩的地方，也教教你一直以來想要學的本領。你去房里把你的小挎包里……應當是漁網、刀子等東西統統放下，換一雙不常穿的鞋，我在這里等你。”

一青二話沒說，飛奔上樓，隱藏不住的興奮勁兒旁人看了都跟著高興。

彤云也跟著上去幫忙。

得以再次與劉夔獨處，又青高興，卻又不敢露出明顯的神情來，說話的語氣也是輕輕的，生怕對面的人知道了自己內心的愉悅。

“你怎么起來那么早啊？現在還沒有到開店門的時候，也沒有到吃飯的時候。”又青話中還帶些心疼。

“我每日都是起得很早，得找個沒人的地方練唱，走臺步，練功夫……你，你還好吧？”劉夔突然轉了個彎，問到了又青身上。

又青一笑，“我很好啊。”這是真話，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情與之前不一樣了。

“你以后也要很好才行。”劉夔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