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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何當(dāng)共剪西窗燭(上)

天空之中的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下著,不過幾個時辰便霜壓枝頭,將大地覆蓋,一片銀裝素裹之景。

一介書生馬庚良負(fù)篋曳屣行走在深山巨谷之中,窮冬烈風(fēng),大雪已有三尺之深。雙腳已經(jīng)被凍得僵硬,整個人身上在不住的顫栗,即使雙手呵氣,卻也十分寒冷。

眼看大雪堆積再難行進(jìn),方圓百里又沒有店鋪人家,四周一片白雪皚皚,馬庚良實(shí)在不知該如何去往私塾求學(xué)。加上身上已經(jīng)僵硬不得動彈,便拄著拐杖,迎著烈風(fēng),艱難的走到了一塊巨石后面,打算稍作休息片刻,等到風(fēng)雪暫停,在繼續(xù)前行。

馬庚良喘了一口大氣,將身上的書架放下,扔置在雪地之上。身體蜷縮,抱在一起,盡量使自己暖和起來。

因?yàn)樽叩么颐Γ麖募抑谐霭l(fā)之時便沒有帶多少保暖的衣物和火石,如今途中遇上暴雪,沒有多少吃的,他怕是很難熬的過去了。

現(xiàn)在大地都被三尺雪地覆蓋,即使地底的蟲子也早已陷入冬眠,山中猛獸也是待在山洞之中,僅憑他一個弱小書生,又上哪里尋找食物可吃?

眼皮感覺十分困倦,他覺得十分寒冷,便不知不覺陷入睡夢之中。

睡夢之中仿佛依稀有人在叫著自己,馬庚良覺得眼皮十分沉重,難以睜開雙眼,可是仿若有人在不斷的叫他。他盡力睜開雙眼,卻發(fā)現(xiàn)眼前站著一個身著紅色衣服的秀氣女子。他有些好奇:“姑娘是誰?”

見他睜開雙眼,紅衣女子倒也松了一口氣,隨即說道:“公子莫怕,如今風(fēng)雪巨大,公子一人待在這雪地之中著實(shí)不妥,不如起身去往前方不遠(yuǎn)處的寺廟里暫避風(fēng)雪,稍作休息一會。”

馬庚良十分欣喜:“這附近可還有一座寺廟?”

趙雪愔十分肯定的說道:“有的,那座寺廟離這里不過幾百米之遠(yuǎn),只不過公子到達(dá)寺廟之后,能夠拿走一支放置在佛像旁邊的紅燭,也好取暖照明。”

馬庚良有些奇怪:“如今風(fēng)雪尚大,你一個姑娘家,可是也要隨我一起去寺廟?”

趙雪愔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我暫時不能回家了,這山中四季之中無人行至此處。如今大雪封山,又恰巧遇見公子,只愿公子能夠帶走那佛前紅燭,了卻我一樁心愿即可。”

馬庚良覺得趙雪愔的回答甚是奇怪,著實(shí)有些匪夷所思,然此時趙雪愔站起來逐漸遠(yuǎn)去,馬庚良剛想叫住她,她卻突然回頭問道:“公子,你可知道一生有多長?”

他怔住,還是老實(shí)答道:“不過寥寥數(shù)十載也就沒了。”

她輕輕“嗯”了一聲,身影卻是逐漸模糊。馬庚良猛地睜開眼睛,從雪地之中坐起,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睡在了雪地之中,身上衣衫盡濕,刺骨冰涼,十分寒冷。

環(huán)顧四周,馬庚良這才發(fā)現(xiàn)附近哪有什么紅衣女子的身影,便暗暗斷定自己剛剛正處在夢中,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罷了。

他從雪地之中站起來,拿起放置在地上的書架,打算離開這里,可是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便拿起拐杖一直往前行走。

大約行進(jìn)百余米,卻發(fā)現(xiàn)右側(cè)不遠(yuǎn)處有一間破舊的房間,他本以為是有人家,打算叨擾一下那戶人家,祈求他們收留一會,等到風(fēng)雨停住他便會離去。

只是等他來到門口之時,卻發(fā)現(xiàn)這并非一戶人家,而是一處寺廟。寺廟年久失修,所以到處都是灰塵。寺中佛像也是坍塌了一部分,卻仍舊莊嚴(yán)肅穆。

雖然破舊,但是好歹有一個可以暫時落腳的地方,馬庚良便也稍微安心了一會,把書架放下之后卻又猛然想起夢中之境,想起夢中女子對他說道不遠(yuǎn)處便有一個寺廟,寺廟的佛像旁邊便有一支紅燭,請求他帶走。

他覺得著實(shí)有些巧合,便壯著膽子到佛像面前恭恭敬敬的叩拜了三下,又磕了三個頭,雙手合十,這才顫顫巍巍的走到佛像面前,仔細(xì)觀察供桌上的東西,卻發(fā)現(xiàn)除了兩個空著的托盤,堆滿了灰塵之外,便沒有其他的東西。不自覺松了口氣后,他便找了個位置在寺廟之中暫時坐下休息,又因?yàn)橐路呀?jīng)濕透了,他又沒有火石,便打算尋來一些木柴和干草,自己能夠安生休息一會。

大約過了一會了,他的身體逐漸緩和過來,此時夜幕降臨,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只有滿地白雪尚還能看清。他便起身去角落搜尋,不久便找到了一大推干枯的草垛。他抱起草垛,打算放置在不遠(yuǎn)處,卻發(fā)現(xiàn)一個角落在發(fā)著暗暗的光芒,若是在白天,這種微弱的光芒是定然看不見的。

他以為是佛像在反光,走近一看,卻發(fā)現(xiàn)那尊大佛后面的角落之中,有一支紅燭正在角落之中不斷地燃燒。

他眉頭一緊,自己可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那夢中女子對他說的話語,竟然全部都是作數(shù)的。

他有些許猶豫,但想著自己既然答應(yīng)過別人要帶走那支紅燭,便是應(yīng)該說到做到才好,他一介書生,怎能隨意爽約。

他放下手中的草垛,蹲在佛像旁邊,伸出右手去摸索那支放置于角落的紅燭。因?yàn)榉鹣駥?shí)在巨大,他有些夠不到紅燭,便盡力把自己的身子往前靠,想要努力拿到那支紅燭。

巨大的佛像被他擠的稍微往前移動了一些,他順利從角落拿到了那支紅燭,只不過他的身上沾染了佛像的灰塵。

將紅燭放置在自己腳邊,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衣袖,打算拍掉那些灰塵。不過心里還是有些欣慰的存在,畢竟自己總算有火源了,好歹也能夠取暖了。

他左手將紅燭拿起,右手護(hù)著那微弱的火焰,生怕它熄滅,小心翼翼的來到了剛剛放置好的草垛面前,打算點(diǎn)燃一些草垛來取暖。

馬庚良將手中的紅燭橫放,很快紅燭的火焰便引燃了草垛。草垛的火焰便迅速燃燒起來,很快便燒及整個草垛,散發(fā)出溫暖。他脫下外衣,架起衣架,把自己的外衣放置于火堆上面炙烤,打算將其烘干。

不遠(yuǎn)處的書架已經(jīng)倒在地上,他走過去把書架扶起來,從書架的最底端拿出了兩個紅薯。馬庚良從旁邊撿起了一根干凈的樹枝,把兩個紅薯串在樹枝之上,帶到火堆面前燒烤。

雖然沒有什么山珍美味,但兩個紅薯也足夠他飽食一頓了。如今大雪封山,吃完這兩個紅薯,他便也沒有其他可以吃的東西了。

眼前的火焰在時常跳動著,很快便將那兩個紅薯烤熟了。兩個紅薯的外表已經(jīng)十分焦黑,他觸碰了一下,感覺十分滾燙,迅速縮回了手,不斷的給自己手掌呵氣。

余光一撇,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紅燭,怕引起火災(zāi),便迅速將紅燭扶正,卻發(fā)現(xiàn)紅燭的火焰雖然非常微弱,但卻并沒有熄滅,仍在燃燒著。

一夜大雪,他便靠在寺廟的墻壁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來之時,大雪已經(jīng)停止,但積雪的深度卻比昨日又要深上一尺。若是繼續(xù)待在這寺廟之中,雖然可以取暖,但終究沒有食物來源。若是可以出去,運(yùn)氣好的話可以找到那種埋藏在地底之下的紅薯,好歹也能有條生機(jī)。

這么想著,他便背上了地上的書架,打算離去。他把寺廟中的火堆熄滅,卻是看見了那支燃燒著的紅燭。

他有些奇怪,好像紅燭并沒有變短。若不是中途熄滅了,又被火堆引燃了?

不過不論如何,他恐怕都是要帶走這支紅燭了。外面實(shí)在寒冷,若是紅燭不熄滅,他便可以拿來取暖,暖和一下自己的身子。

他在寺廟之中找來一個破罐子,把紅燭小心的放進(jìn)去,生怕它熄滅。隨后又把蓋子故意敲破了一道口子,給紅燭透入空氣,防止它熄滅。

直到這些都做完之后,他把罐子放在了書架之中,背上書架打算去尋找私塾。

這一日都不曾下雪,只是積雪太深,他行走起來十分困難,鞋襪早已經(jīng)濕透。只不過因?yàn)闆]有烈風(fēng),他很快便找到了那座私塾。

走到私塾,立刻有人幫他接過他背上的書架,拿來熱水給他喝,給他裹上厚厚的被子。他僵硬的身體逐漸好了起來。

一連在床上蜷縮了一個晚上,他這才能從床上起來,自由行走。

因?yàn)檫@幾日大雪,使得他趕路十分困難,便也錯過了好幾日不曾讀書,心里著實(shí)有些焦急。

吃過晚飯,他便從床上起來,找到了自己的書架,打算拿出其中的書打算讀一會兒書。可是還未等他拿出書來,卻發(fā)現(xiàn)罐子之中隱約發(fā)著光亮。他猛然響起那支紅燭,便打開蓋子,卻發(fā)現(xiàn)那支紅燭仍在燃燒,卻沒有變短的痕跡。

“這…”他真的不敢相信,怕是自己眼花了。便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紅燭仍舊在燃燒。

他也顧不上驚奇了,在紅燭的燈光下開始讀書。

后來一連幾日,他發(fā)現(xiàn)這支紅燭根本燃不盡,不過他倒覺得這既然是佛前的蠟燭,便是神佛同情他。因?yàn)樗揪褪且唤楦F苦書生,光是買蠟燭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如今這支蠟燭根本燒不盡,他倒也不用擔(dān)心買蠟燭花錢的問題了,也算是一個莫大的驚喜了。

后來不過一月有余,山中的大雪逐漸融化,很快便是春天到來,春雨淅瀝,總是下個不停。

那時候春雨連綿好幾日,他打開房門,卻是看見了那個撐傘站在雨中的女子。

他有些驚奇:“姑娘為何站在雨中?”

女子轉(zhuǎn)過頭來,用一種十分驚嘆的語氣說道:“啊,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

馬庚良撓了撓頭,老實(shí)的說了一句:“我似乎并不認(rèn)識姑娘。”

“我日日聽你在這里搖頭晃腦的讀書呢,只不過你日日都不曾出門,今日怎么就出來了呢?”女子倒也不生氣馬庚良的回答。

“近日總是下雨,連綿不絕,實(shí)在覺得煩心,便出來走走,打算散散心,卻沒想到會遇上姑娘。只是不知道姑娘姓什么呢,該怎么稱呼呢。”

女子收起油紙傘,走到了屋檐底下,轉(zhuǎn)而說道:“我叫趙雪愔。”

馬庚良恭敬的行禮:“原來是趙姑娘,我名叫馬庚良。不知姑娘為何這么晚仍不回家。”

趙雪愔沒有回答,只是隨口說道:“我很喜歡你讀書的聲音。”

馬庚良頓時笑了:“若是趙姑娘喜歡,我可以日日都讀給趙姑娘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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