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兩公里就到外圍了，再往前，我這車怕是回不來了。”

帶著大金鏈子的張百歲開了后背箱，叼著口煙打開個袋子，倒出十來包壓縮餅干。

“這些你們帶上，好東西，我自己也啃的這玩意兒，你們省點，夠吃幾天了。”

“好。”趙長安倒也不客氣，將餅干塞進背包，“算是我賒的，出去以后給你雙倍錢。”

“算了，我不想和你們這些吃人的大家族打交道。”

張百歲吸口煙，露出手臂上的紋身。

“當是交個朋友，你要有那心，別把我能開車進圣跡的事說出去就行。”

“這怕是有點難。”

趙長安笑笑。

“車能開進來，這里面可做的文章就太多了。最多我提一嘴你的名號，以后事辦成了，讓你南嶺區雞哥的名字寫進教材里怎樣？”

“呸。”

張百歲將煙扔雪地里，吐口口水，歪嘴一撇。

“你是想我死？他娘的，遇上你算我倒霉，現在開始咱倆算兩清了，個人爬。”

“好。”趙長安也干脆，點點頭，帶著魏青竹就要轉身。

“等一下。”

被裹成一個球的魏青竹這時卻艱難地脫下背包，在眾人注視下笨拙地掏半天，終于掏出一個小紅錦囊。

“張百歲，這個給你。”

“啥玩意兒這是？”

“平安袋。”

“滾滾滾，老子不信這玩意兒。”

“是我爺爺在武當山沐齋七天，穿紅霧融玉石磨珊瑚，花大價錢讓道士煉制的，傳聞能避邪氣化兇惡，你帶走吧。”

“不要不要。”

“這個很值錢，你賣給識貨的人，夠你……咳，跑好幾趟貨了。我這不是施舍，只是想你和你，嗯，怎么說來著，結個善緣。”

魏青竹見張百歲仍然有些猶豫，眉毛又一挑。

“怎么，你覺得我們女人就不能講江湖道義了是嗎？”

“……呵。”

張百歲沒有再磨嘰，撇撇歪嘴，接過小袋子，掂量兩下，隨手放進口袋。

“既然這樣，那我也送你些話。”

“什么？”

“在圣跡，誰都別信，打不過，趕緊跑，認慫可一點都不丟人，死了才丟人。這道理聽起來簡單，可都是拿命換出來的。真落實了，能保你一半性命。”

“那還有一半呢？”

“還有一半？”

張百歲上車，點了根煙，吐了個圈。

“還有一半就要看天了。”

“轟——”

吉普車發動，又重新從外圍逃走。

生活總是如此，有些人忽然闖入，只是為了載你一程，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逃走，沒有緣分，便此生不會再見面。

而此生都不會再見面和聯絡的人，其實和死了也差不多。

“我們也走。”

趙長安見自己的二徒弟有些惆悵，自己先轉身，看向皚皚大雪。

“張百歲說，外圍有鬼，都要小心。”

“嗯。”

魏青竹點點頭，跟緊趙長安，往圣跡內部進發。

“魏青竹。”

“嗯？”

“我先和你透個底。”

趙長安頂著風雪，眼神逐漸變得認真。

“我雖然經脈盡斷，但還是可以用靈氣的。”

“怎么做到的？”魏青竹一下子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

“靠磕靈氣丹。”

趙長安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玉瓶。

“靈氣丹能夠輔助人修煉，原理是將天地靈氣濃縮在丹藥內，省去修士自己過濾吸收靈氣的步驟。而之所以不被名門正派提倡，就是因為靈氣丹所固化的靈氣并不可能百分百純凈，吸收掉的雜質排不出留在經脈里，就會造成經脈堵塞，造成氣息不穩。”

“這和你經脈盡斷卻能用靈氣有什么關系？”

“經脈的作用，無非就是兩個，一個就是吸收天地靈氣，我現在磕了靈氣丹，不就相當于吸了天地靈氣嗎？”

“不對不對。”

對修習一門從小就耳濡目染的魏青竹搖頭。

“吸收天地靈氣只是其中一個作用，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是負責引導靈氣到自己想要的地方。沒有經脈的話，靈氣就會在體內亂撞，不僅對修煉沒有半分好處，控制不好甚至會爆體而亡。上次新聞才說了有個修士作死，吃了超高濃縮度的靈氣丹，引導不過來七竅破了六竅當場死亡嗎？你可別當我蠢，要是沒有經脈也能修煉，那豈不是可以量產修士？那天川早就無敵啦。”

“呵，原來你還真不傻。”

“你！”

“我養了劍氣在身體里，劍氣會代替經脈去引導靈氣，但是卻留不住它們。”

“誒？”

魏青竹瞪大眼睛，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可這劍氣不是金丹才有的嗎？”

“哼。”

魏青竹看到趙長安高高翹起的鼻子，頓時后悔了，自己都忘了，眼前這家伙賤歸賤，但曾經也是個金丹，留兩道劍氣還是沒問題的，只是……

“你這劍氣一旦沒了，豈不是徹底廢了。”

“廢了倒不至于，只是非常麻煩，我現在體內只有兩道劍氣，不，現在是三道了。”

趙長安邊走邊掰掰手指。

“一道是自己用來引導靈氣的，一道是養起來留給山芋的。”

“那還有一道呢？”

“還有一道剛養，留給我家二徒弟，免得以后有人說我這當師傅的偏心。”

“……呸，誰要你那破劍氣。”

魏青竹啐了一口，低下頭，一腳踢開無辜的雪。

“長安的劍氣可值錢了。”

一直不出聲的李木頭像是怕魏青竹不識貨，向她眨眨眼睛。

“常春秋可是來趙家見過的，說長安的劍氣是他見過第三純的劍氣，還評了句‘一劍橫落，能活死局’，把老爺高興壞了。”

魏青竹眉毛忍不住挑挑，常春秋這種劍榜第三的人居然還和趙家有瓜葛？只是……

“那第二純的劍氣是誰？”

“劍榜第一張溫綸。”

“張溫綸才第二？！那第一是誰？”

“大白兔，楚家山芋。”

“……”

魏青竹頭上青筋跳了跳。

本來以為上次楚山芋是隨口亂編的江湖道號，沒想到竟然還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是這楚山芋這么厲害，怎么連小劍榜上都沒聽過這個人？一定是木頭叔瞎編的哄自己呢。

魏青竹不信。

但是她不說。

趙長安知道她不信。

但是趙長安只是笑笑，也不說。

練劍人含一口浩然劍氣，誰好上前湊耳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