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你怎么……”
“爹你說的是真的?”
“爹也有萬不得已的苦衷,現在爹也后悔了,無奈木已成舟,小倩你聽爹說,爹也不會答應把你嫁給那個陸天寶……”
“陸文寶。”
“隨便他什么寶,總之我們小倩都不嫁!”
“那你可以幫我把書浩找回來嗎?”祝小倩淚眼汪汪的望著心虛到不行的父親,他在官場順風順水,遇到家務事就如逆水行舟,聽女兒如此可憐的祈求,他當下是心軟的。
“我會托人去打聽。”
爹沒說完,娘就愁眉苦臉的插話道:“找到了又怎么樣呢?要回來自然是會回來的,半年過去了一點音訊都沒有,甚至連一封家書都沒有。我是不擔心他遇到什么意外,我擔心的是,書浩他那么驕傲,當初又是我們逼他離開小倩的,如果找到他了他還愿意再娶小倩嗎?我們也開不了這個口啊。”
小倩閉上眼睛深呼吸,胸口仿佛堵了一塊大石頭,想要大聲哭喊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發聲。
“那你們就甘愿看我孤獨終老?”
“小倩你在說什么啊?爹娘不會讓你一個人的,我們會幫你許一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就算沒有書浩,世上還有很多很多優秀的男子值得你托付終身!”爹冒著冷汗焦急萬分的說道,娘一個勁點頭,唯獨小倩像定格了一般,楞楞的任憑眼淚往下滾落。
“小倩……你說句話呀!你要急死爹娘嗎?”
“爹、娘……”傷心過后,她擦擦眼淚,突然顯得十分平靜,道,“明天,我想吃陳記的蝴蝶酥、龍記的叉燒包、周記肘子和云記深井燒鵝。我困了,回房睡了。”說完轉身,邁著冷靜的步伐,祝縣令和夫人跟了兩步,見無異樣便止住腳步。“小倩剛才說了好多吃的……”“嗯,沒錯,明天一早就派人排隊去買。”“老爺,她沒事吧?”“能要吃的多半沒什么大事,最多也就請大夫來開幾貼消化藥。”
事實證明他們到多慮都是多余的,因為第二天小倩好端端的起床洗漱,用早膳,除了多吃了兩只肉包并無異常。
就在祝縣令和祝夫人漸漸放下焦慮的時候,祝小倩已經在房間里打包家丁一大早從街上買來的她要吃的點心燒臘,然后是衣裳和裙子,簡單的胭脂水粉,最后是無影遮臉的黑布和幾本當紅言情小說,全都放進包袱里捆緊扎牢,全然一副離家出走的樣子最后在桌上留了一封信。
“爹娘恕女兒不告而別……”本來想寫一大通感人肺腑潸然淚下的告別信無奈文化程度有限,最后變成了,“我去找書浩,馬上回來。”
可想而知當娘看到這封傻乎乎的信,急匆匆趕到衙門找到她爹,他們倆該如何心急如焚?!
而此刻祝小倩已經帶著滿滿一大包吃的出了城門,她初步計劃是先去京城找書浩,就算找不到書浩還能進宮找榮軒和小白,越想越快樂,真后悔為什么早點沒想到離家出走這一招,說不定現在已經跟著書浩浪跡天涯了。
她就帶著這么一股傻氣和一匹瘦馬闖天涯,從初春走到夏至,才剛走到西府,距離汴梁還有一大半路程,要命的事情發生了:盤纏花光了!
她渾身汗津津的牽著瘦馬在西府的某一座小城里晃蕩,走累了就坐在馬槽前休息,看著馬拼命喝水自己卻渴得要命,從沒感覺人生如此艱難,說真的此時此刻卻有那么一絲后悔離家出走。
一直坐在日落,眼看著今晚即將沒有地方落腳就心慌意亂,她牽著瘦馬舉步維艱,猛然看到衙門的紅色牌匾便靈機一動,說不定這里的大人認識她爹呢?
于是她興沖沖跑過去“擊鼓鳴冤”,走出來一個壯漢兇巴巴的問她干什么,她說要找他們大人,衙役兇巴巴的說大人早就下班回府了,她又手忙腳亂的說有很急很急的事,那衙役瞪著眼睛吼:“有什么事明天再來!”
“你等等聽我說完,我爹是祝……”
“你爹是牛是馬都沒用,衙門關門了,明天再來!”
說完就把小倩推出衙門,她的包袱吧嗒滾落到地上,后面正好駛來一輛馬車,把她臟兮兮的包袱踩得稀巴爛,連她的瘦馬也低頭哼哼了兩聲好像在說“苦哦苦哦”。她跑過去跪坐在包袱前,心里一痛,嗚嗚嗚哭起來。當初若沒有離家出走,乖乖嫁給那個大寶貝做二房,如今也不至于落魄到此等地步。而如今錢沒了,連衣服也沒了,最后不會要落到賣身葬馬的份上吧?所謂人間疾苦,說的就是這樣嗎?
想到這里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姑娘,姑娘……”聲音像雞叫一樣尖細,她哭唧唧抬起頭,昏暗的夕陽下一雙斗雞眼赫然出現,她嚇得噗通一聲坐到地上。
“姑娘你哭什么?天要黑了,不著急回家煮飯嗎?”
小倩揉揉眼睛,回道:“我著急回家吃飯。”
“那你趕緊回去,別坐這兒了。”
“我家在洛陽……”
“哦,洛陽,你出門玩也走太遠了。”
“我不是出來玩的,我要去京城找人。”
“你先起來再說,地上怪涼的。”這個斗雞眼人雖丑,不過心還挺好,把小倩和她的碎布都撿了起來,嘴里還說,“姑娘你命也挺苦的,衣服都破成這樣了還舍不得扔。”
誰知她嗚啊一聲哭的更慘了。
“我們一會兒要在這里賣藝,你可不能坐這兒了。”原來他是賣藝的,小倩抱著碎布站起身,那斗雞眼朝她嘿嘿一笑,接著轉身揮手,不遠處的屋檐下走過來好幾人:一個長得比竹竿細,一個長得比香爐肥,一個長了三條腿,一個少了一只手,還有一個長胡子的女人,和一個面色比雪山還慘白的少年。斗雞眼對那不茍言笑的少年說:“少爺,場子清理干凈了,等天再黑一點就可以開始了。”
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的少年點點頭,視線又轉回到小倩身上,這一對視,她發現他瞳孔的顏色也十分淺。斗雞眼急著跟少年解釋:“這位姑娘是從京城來的,要去臨安找人,途徑洛陽,看上去也挺可憐的。”
小倩被他驚人的記憶力折服,跟著解釋:“錯了錯了,我是從洛陽來,去京城找人,途徑西府。”
“對啊,我是說你從臨安來,途徑西府,要去洛陽找人。”
“不對,是從洛陽來,去京城找人,途徑西府,從頭到尾就沒說臨安啊!”
“不是去臨安找人?”
“不是……”看來這個斗雞眼腦子是真不好使,連那個少爺也聽不下去了,朝他稍一使眼色,斗雞眼就靠邊閉嘴。
斗雞眼剛閉嘴,長胡子的女人就笑著過來問:“姑娘你去京城找人?尋親嗎?”
小倩點點頭,說:“找我相公。”
那女人笑的更歡了:“太巧了,我們也去京城。”“京城賣藝,賺錢多。”三條腿的男人補充道,小倩看到他三條腿穿了一樣的鞋子,心里琢磨這人要是買兩雙鞋就會少一只,若是買兩雙就會多一只,這人買鞋一定成問題,他是怎么解決的呢?
似乎感覺到小倩疑惑的目光,三條腿的男人并沒有感到尷尬,而是動了動當中的一條腿,笑呵呵的說:“三足鼎立,穩當,呵呵,呵呵。”真快樂一個人啊。
“天就快黑了,姑娘你還沒找到落腳處嗎?”長胡子的女人問道。
“還沒,我身上的盤纏用完了,只有一匹馬,不知道去哪里落腳。”
“哦,那挺倒霉的,是吧,公子?”女人小心翼翼的望向少年,對他說,“咱們跟她同路,倒不如帶她一起走?還可以讓她幫咱們吆喝吆喝收銀子。”
小倩一聽雙眼放光,如果有人帶她一起去京城就再好不過了呀,誰知那少爺無情的回絕了。
“我們不缺人。”
說罷看也沒看目光閃爍的小倩就轉身吩咐大伙擺道具了,大伙都面面相覷的轉身去做自己的事,只有長胡子的女人偷偷抓著小倩的手說:“姑娘你別擔心,我們公子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實心可好了,等我們表演完了再去跟他說說,你等著別走啊。”
哪來的大媽這么好啊?觀世音下凡來了吧!小倩嗚嗚點頭,相信自己一定是遇到觀世音了,心里頓時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