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4
書名: 亂世太平之游園驚夢作者名: 三十二畫生本章字數: 2901字更新時間: 2019-11-27 09:15:20
警察局辦公樓一共有兩棟,前樓與后樓之間并不相距很遠,有兩道長廊相連;兩條長廊又分別一左一右岔出分道,左邊分道通往停車場,右邊分道通往食堂。
前樓一共四層,各隊、科下轄分隊、股室都在此處辦公。后樓則是三層,局長、行政科的辦公室及本局的會議室設在三層,其他副科級以上干部的辦公室則在一、二層,后樓設有直達三層的電梯。
高瞻遠并不直奔后樓,而是選擇帶著懷赤、秋陽二人先在前樓巡視一番,然而這一路所見實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雖然她自為國民政府工作至今已經有十年,也見過地方乃至中央的機關人浮于事、職員在工作崗位上渾水摸魚的狀況,但眼前的情景還是讓她感到震驚:上班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各辦公室,甚至是對外崗位,十有六七是空著的——據汪懷赤解釋,一部分人是請假,一部分人是遲到,另有一部分人是直接曠工;唯有汪懷赤管轄的警察隊各分隊目前滿勤,未存在上述現象。
而在崗的職員狀況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放眼望去,竟然找不出一個認真工作的人:有的人在看報,有的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還有的,男男女女三兩成群、喝茶閑聊,仿佛無組織的公園集會;更有甚者,竟然圍坐在地上吆五喝六地打起紙牌。
他們對過來巡視的高瞻遠等人視若無睹,依然我行我素。只有一些好事者,竊竊私語,不時向他們三人張望。警察隊處的情形也與其他部門無二,只是見汪懷赤過來不至于無動于衷,而是趕忙回各自崗位假裝工作。
高瞻遠全程一臉凝重,卻始終一語不發,也不讓汪懷赤出面加以干涉,只是在各辦公室門口處看一眼便離開。
出前樓的時候,汪懷赤問高瞻遠是否要到各科長隊長的辦公室看看,高瞻遠擺擺手,沉痛道:“上行下效!不看已知!直接去局長辦公室!”于是汪懷赤便引高瞻遠、高秋陽坐后樓的直達電梯上了三樓。
到三樓后,高瞻遠臨時改變主意,直接去了局長秘書李澤的辦公室。當他們敲門進去的時候,李澤正站在放置電話的那一側桌旁,看樣子是剛掛電話不久。李澤一見他們,神色有些慌張,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汪懷赤開口為雙方介紹:“這位是行政科的李科長,也是局長的機要秘書。這兩位是新調來的高副局長和高秘書。”說著從高秋陽手里接過調令給李澤遞了過去。
李澤接過一看,果真是蔣委員長親自簽發的調令,于是趕緊上前招呼三人坐下,邊給他們倒茶邊說:“事前不知道高局長、高秘書要調過來,沒能來得及為二位接風洗塵,二位領導不要笑我們禮數不周才好!”
高瞻遠并不理會他這一番客套,將脫下的呢帽和大衣遞給在旁站著的高秋陽,然后在沙發上坐下:“胡局長還沒到么?”
李澤沒想到高瞻遠這么開門見山地發問,有一瞬間的發愣,幸好對此自己早已準備說辭,于是立刻恢復常態,畢恭畢敬地對高瞻遠說道:“昨夜胡局長突發疾病,恐怕只能在家中休養,所以已讓我向局里告幾日病假。”
“哦?胡局長病了?”高瞻遠有意試探李澤道:“很嚴重么?看來我們還是去胡局長家里探一下病好了!”
李澤急忙說:“不是什么嚴重的疾病,就是一般的傷寒,但極易傳染,高局長還是別去為妙,胡局長就是怕將病過給局里的同僚才不得不留在家中養病的。”
高瞻遠在心里冷笑,看來胡執中是擺明了要“坐山觀虎斗”,打著“漁翁得利”的算盤。這個沒什么背景的胡執中憑一己之力能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混得風生水起,在局長的位置上穩穩一坐數年,肯定是有自己的手段。
李澤見高瞻遠只是一下一下用手指輕敲桌面,卻久久未發一言,實在不知這位新來的看起來相當不好對付的副局長將作何反應。她肯定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是編好的托辭,等下可能會當場掀桌子大發雷霆也說不定——畢竟剛才挨打的郭副隊長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李澤想到這里,內心倍感煎熬。
在李澤等到快崩潰的時候,高瞻遠終于說話了,語氣卻很平靜:“平時像這種胡局長不在的時候,局里的事務由誰代管?”
這個問題讓李澤愣住了,因為他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或者說是沒有面對過那樣的狀況。因為在警察局,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那幾個科長握有實權,胡執中這個局長成天無所事事,不過是被他們操縱的傀儡,但實際上,胡執中一直在警察局的權力中心里,因為“甘于平庸”又“潤物細無聲”的他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各股勢力必不可少的平衡點。對他們來說,胡執中是唯一一個完美的“看守”權力的人——在這群飛揚跋扈的主兒眼里,也容不下第二個膽敢觸碰權力中心的人。
但事實上,胡執中這個人,表面上看來與世無爭、安于現狀,內里卻暗藏野心,對手中的權力從不輕易假手于人;就算為麻痹別人,故意不到崗上班,制造自己無心政事的假象,暗地里他也會隨時通過電話遙控李澤這個心腹,局里哪怕有一點風吹草動,胡執中都能及時知道。
李澤不好告知高瞻遠他還可以通過電話獲得胡執中的指示,只好回答高瞻遠:“局里以前沒有副局長,也從來沒有過關于代管局長工作的規定,而且因為胡局長病來得突然,所以一時之間來不及安排他人代管。”
高瞻遠又問:“既如此,目前這里職位最高的是高某對吧?”
李澤又一愣,答道:“這,這倒是。”
高瞻遠又問:“那么你是否應當服從我的命令。”
李澤連忙說:“這是自然。”
“局里的行政及人事業務是否由你負責管理?”高瞻遠再問。
李澤總覺得哪里有些問題,卻又說不出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回答:“是的,由我負責。”
高瞻遠點點頭:“很好,接下來,我要你辦幾件事情。第一,我的人事關系這幾天會轉過來,你讓人跟進一下,另外我的證件也要盡快辦好。第二,通知各科級干部門主要負責人兩個小時后開會,地點就在電梯口第一間會議室。第三,將局里所有職員的人事檔案都整理一份,尤其是副科級以上干部的,等下開會的時候一起送過來給我。”
李澤有些為難地說:“人事關系還有證件的事我會跟進。但您說的準備人事檔案,恐怕數量太多,一時難以準備,還有,開會的事……
高瞻遠打斷了他的話,冷冷說道:“若是李科長沒聽明白我剛才的話,我再重復一遍:兩個小時后開會,而且我必須要看到人事檔案!汪隊長會協助你的。”
李澤暗自叫苦,這擺明了不是協助,而是監督:既不給自己向胡局長通風報信的機會,也讓自己沒辦法渾水摸魚。
于是,李澤只好在心里飛速地打起來小算盤,權衡起此事的利弊來:整理一份人事檔案事實上也不會多麻煩,從檔案庫照去便是了,剛才自己只是借口拖時間;而通知各科室開會才是真正令人頭疼的事情——一旦處理不當,很容易變成眾矢之的,引火燒身,自己惹麻煩上身還不要緊,關鍵是怕影響站在自己背后的胡局長。
李澤又轉念一想,胡局長此刻不在局里是明擺著的事實,自己只是出于職責迫于壓力去走下形式應付一下這位想燒第一把火的新任副局長,應該也是無可厚非的。畢竟只是通知開會絕不代表自己的態度,更不能代表對此事“毫不知情”的胡局長的看法,所以完全不涉及到“站隊”。再者,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沒多少人會買高瞻遠的賬乖乖過來開會,自己如果在開會通知上“盡了力”,即使出現這樣的結果,高瞻遠就算辦不了他們也不好拿自己開刀;但如果自己一開始就沒去做,那么很容易就會變成“替罪羊”,被她用來“殺雞儆猴”。這么一看,與其得罪這位高局長,還不如識時務一點,還可以趁機觀察這個副局長究竟有無與各方勢力對抗的膽魄和能力,之后好向胡局長報告。
于是,打定主意的李澤便向高瞻遠告退,和汪懷赤一起出了辦公室,準備下樓通知各科長開會,然后再去前樓取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