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陽站在小昭君房間外走廊上的欄桿前，看著下面來往嬉戲調笑的客人和妓女雙眉緊皺，完全不理會旁邊幾番欲言又止的汪懷赤。

最后汪懷赤終于忍不住扯了扯高秋陽的衣袖，喚了一聲：“時鷹。”

見高秋陽仍不開口，汪懷赤只好沒話找話：“沒想到這里白天生意還這么好……”

“你說，大姐都在里面跟胡執中談什么？”

“你和大姐什么時候到太平的？怎么不事先與我說一聲？”

但任憑汪懷赤說什么，高秋陽置都若罔聞，既不發一言，也不看他一眼。

汪懷赤實在沒轍，只好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煙和打火機，從中抽出一根煙，作勢要抽。還沒等汪懷赤將煙點著，高秋陽就轉過身，一把將他嘴里叼著的煙扯下，皺眉道：“這幾年你怎么養出這么多壞毛病？”

汪懷赤見終于得逞，便趁機討好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知道我自制力向來不強的。以后有你在身邊影響我，我想變壞都難。”

高秋陽一臉不以為然地道：“我可不指望能影響你，你別帶壞我就成！”

汪懷赤笑道：“你怎么影響不了我？若不是你，當年的我怎么會從一個迷茫困惑的紈绔少爺變成如今堅定的理想主義者？”

“那都是先生的功勞，她才是我們的明燈。”

汪懷赤嘆了口氣道：“我是真羨慕你，有一盞明燈時刻在你前方照明，我這幾年卻只能獨自在黑暗里摸索。你每天冒著生命危險在為信仰斗爭，而我則將光陰浪費在權力場中，做著于國于民毫無益處的事情。”

高秋陽聽了有些動容：“本初，其實我能理解你。因為不管在你的位置還是我的位置，我們都不得不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但無論如何，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做就可以了。”

汪懷赤笑道：“幸好你們來了，我很希望今后能跟你們一樣，能做越來越多有意義的事情，讓自己的存在變得有價值些。”

高秋陽看著汪懷赤的眼睛，表情無比認真：“本初，相信我，你的存在一直都很有價值。”

汪懷赤感動地說：“我一定會對得起你這句話的！”

高秋陽揚揚手中的煙說道：“你要真想對得起，就應當先把煙戒了，抽煙真的傷身體。”

汪懷赤輕輕一笑，點點頭；“從今天起就戒了。”頓了頓，又說：“‘花酒’也不喝了。”

高秋陽聞言一愣，然后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此時，胡執中和高瞻遠正好開門從房里走出來，汪懷赤、高秋陽二人見狀便迎了上去。

胡執中對高瞻遠說：“已經臨近傍晚，高局長何不留下吃個便飯？”

高瞻遠說：“高某住處還有家人等著，就不麻煩胡局長張羅了。”

胡執中點點頭：“高局長說的是，陪家人比較重要。”又轉頭對高秋陽說：“高秘書，剛才沒來得及與你好好打招呼，以后有機會，我做東，請你和高局長、汪隊長一起好好吃個飯。”

高秋陽也客氣地回道：“那就先謝過胡局長了。”

胡執中又說：“那我先送列位出去吧。”

高瞻遠擺擺手道：“胡局長止步吧，不必送了，我們三人自己下去就好。”

胡執中笑笑說：“高局長既如此說，那胡某也就不過份客氣了。”

于是，高瞻遠三人便拜別胡執中出了芳草樓。

開車前，汪懷赤問高瞻遠：“大姐，我們現在去哪里？”

高秋陽搶先答道：“歸真書店啊，先生這幾天都是在那里住的。”

汪懷赤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小叔叔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們在太平城？前兩天我還與他在外見了一面，他對此竟然只字不提！”

高秋陽挑眉道：“虧你還是個警察，你就沒發現他這幾日有什么變化么？”

汪懷赤有些委屈：“倒是看出來他開心了許多，但他為人一向開朗，我哪里想得到是這么一回事！”一會兒又問：“小嬸嬸也來了么？”

高秋陽道：“我姐和先生一塊來的，我是昨晚才到。”

一直在后座聽他們說話的高瞻遠這時開口道：“好了，旁的我們回去再說吧，小舅媽怕是已經把晚飯準備好了，我們趕緊回去，不要讓他們久等，而且吃了飯還有事情要忙呢。”

汪懷赤一邊啟動車子一邊好奇地問道：“大姐，還有什么事？”

“丁蘭的案子。移送報告上記錄的內容太過簡單，只能我們自己今晚去停尸房檢查一下尸體，看能有什么發現。”

“他們那幫人物，辦案從來不重視物證鑒定，只需要知道死者身份和大致的死亡地點、時間及原因，然后發散人去收羅情報找案犯，情況復雜的時候就貼花紅懸賞，所以只要求我們送過去的移送報告記錄些簡單的東西就夠了。而且這次受害者還是王義夫的干兒媳，所以偵緝隊那邊只是讓法醫匆匆做了尸表檢驗就急著要把尸體送回王家。”說到這，汪懷赤突然想起來什么：“大姐，物鑒科一股給丁蘭做尸表檢驗的法醫剛好是我的高中同學，你看晚上需不需要把他也叫過去幫忙？”

高瞻遠眼前一亮：“是么？是什么樣的人？”

汪懷赤道：“他叫陸子駿，大號陸騁，跟大姐一樣留過洋，是國外著名大學法醫專業的高材生，若非因為家里逼他回來繼承家業，也不會留在太平虛度光陰。不過目前他家里算是做了讓步，姑且放任他在局里當個清閑的法醫。”

高秋陽挑眉看他：“那豈不是與你同病相憐？”

汪懷赤苦笑道：“‘同病’是‘同病’，但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憐，只要給他一具尸體，他就能興奮個幾天，所以平日里但凡有接觸尸體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我想，依子駿的性子，早上做尸檢的時候他應該暗自做了一些額外的工作，正好我們幫他驗收一下成果，免得只有他自己‘孤芳自賞’。”

高瞻遠也笑：“你這么一說，我倒對你這個同學有點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