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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翠娥今夜斗嬋娟,癡漢當前怒難平

1

夜冷,無風,街上無蹤跡!

天空一輪皎潔的皓月西斜,像一盞懸掛在海上的指明燈,照亮了前路。

想到和申屠寒的對賭,莫名的心里說不出的激動,一時困意全消,也感覺不到清冷。

在月光下,黃裕流風回雪的魂魄射出重影,說不出的吊詭。她低著頭,跟在我身后,像一個乖巧的孩子,可惜她只是個沒有肉體的魂魄。

我被即將勝利的心緒填滿,每走一步,都覺得時間太過緩慢,只盼望著天快點亮。早在心中默念了數遍路線,幾乎不用駐足分辨,也能輕易找到方位。

可是突然頓足捶胸,以現在的時辰推斷,到了《安西日報》館門前,天仍不見亮,我總不至于倉促敲門吧?

隨意打擾別人休息,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

到時候就算對方肯開門,遷怒之下,并不見得會理會我,更何況我所說又太過天方夜譚。

一時躊躇起來,暗自懊惱,完全不知該怎么辦!如果現在返回客棧,可是申屠寒不知守在那里,到時候醒轉,我便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那可完全沒有了勝算。

讓我輸給那女人,還不如殺了我,更何況,在與她的對持中,我似乎從沒有輸過,更不能因此掉了自己的身價。

我真切的意識到,自己嚴重的忽略了一個關鍵性問題,怎樣能讓東碩接受我所說的一切。

“怎么,不是很開心嗎?”熟悉的聲音響起。我一怔,抬眼望去,不由渾身觳觫,暗自叫苦不已。

申屠寒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前方,堵住了我的去路。

夜色中,她風華絕代,不似凡塵。她換了身翠綠的衣服,在西斜的月光中,顯得更加清癯絕然,如一幅古色古香的畫作。

“這么巧?”我盡量平靜心緒,故作啞然道,“莫非你也起夜入廁?”

“巧?入廁?”申屠寒雙眼冷靜,愣愣盯著我,充滿了鄙夷神色,冷峻道,“你上茅廁會大半夜來到大街上?還帶著一個不該屬于這里的東西?莫非她伺候你入廁?”

“我可沒有這樣的怪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住的客棧人多,茅廁緊張,排不上隊。我又不忍心留她一個,到時候又被別人抓走了,那一切可就晚了!一切與勝負有關,我不能麻痹大意,所以也只能這樣了?!蔽绎@得很無奈,牽強附會地狡辯著,同時心里委屈,干嘛要向一個不相干的女人解釋這些?

“杜一行,你還能在無恥點嗎?”申屠寒充滿了藐視。

遠處的野狗犬吠著,一聲尖銳的野貓聲劃破寧靜,為夜色里增添了靈氣。

“沒辦法,都是被你逼得?!蔽铱嘈χ?,身旁的黃裕緊緊湊在我身旁,滿臉的懼意。我笑了笑,調侃道,“我本來也不想出來的,可是總聽到一些不干不凈的東西趴在房頂上,想到你我的賭約,害怕是你,所以只能先逃走,免得惹你煩?!?

“好啊,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申屠寒臉色鐵青,怒視著我,似乎有種被愚弄的感覺,恨不得將我生吞,“既然已經這樣了,那索性我就直接些?!?

“你想要干什么?”我緊張起來,后悔不該將其惹怒,瑟縮道,“你別忘了,我們可是有言在先,莫非你要食言?”

“哼,你放心,我不會食言?!鄙晖篮鑴恿讼率种械谋逃耖L笛,發出嗚嗚聲響,如泣如訴,似乎夜的傷心嗚咽聲。她雙目一瞪,冷冷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會怎么樣嗎?我會先把你捆起來,扔在大街上,然后站在一旁,等到天亮后,再放開你,這樣就不違背之前的賭約了。”

“喔,你好卑鄙。”我指著申屠寒,緊張起來,握緊了手中的牛皮傘警戒著,伺機而動。

原本想要偷偷甩開申屠寒,可是沒有想到,這申屠寒比起魂魄還要警覺,竟被發現。

申屠寒譏笑道,“你要是乖乖束手待斃,或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要不然,哼哼……”

一陣風吹過,我只覺得渾身寒毛倒豎,不由打了個哆嗦,想起日間在她手中受到的皮肉之苦,不免一陣膽怯。

申屠寒根本不給我時間,說動手便動手,身影倏忽間消失不見。

我揉了揉眼睛,以為看花了眼,四處找尋,竟不見芳蹤,恍惚中滿腹不可置信。

“在上面。”黃裕驚叫了聲,提醒著我。

我感覺到頭皮發麻,忙側身飛旋閃開,手中的牛皮傘張開,凌空一個轉圈,將黃裕隨手收盡了牛皮傘中,也算少了牽絆。手中借機一扭傘柄,丈量尺在手,膽氣陡然而增。

申屠寒玉笛如刀,反射出碧玉光澤,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霸絕的勁風,泛著弧光劈砍而下。

力道未到,勁風激射,卷起漫天塵埃。風過,寒意肆虐,虛影時幻時真,層層疊疊,如風隨行,逼迫的我步步后退。

身旁屋頂上傳來尖銳的貓叫聲,似乎受到了驚嚇,一竄身,從房頂上躍下去,幾個起落消失在了夜色中。

弧光力道狂飆如霹靂,橫劈在身旁,街面青磚龜裂飛濺,幸虧我躲閃的即時,然,猝不及防中,腦袋仍被砸了幾個血包。

我開始后悔,不該不聽一攏煙的,曾經他教過我一些霸道手段,可是當時覺得沒有用,所以疏忽練習,此刻才處處受制于這眼前的惡女人。

申屠寒一擊落空,可毫不怠慢,身影如風旋轉,手中的長笛飛斬,又是一道勁風呼嘯而下。

這時我再也不敢大意,看樣子申屠寒確實動了殺念,保命要緊!我卯足力氣,身體全力一扭,極速旋轉如風,像陀螺一樣飄忽不可捉摸。

申屠寒手中的碧玉長笛力道更絕,似乎無窮無盡,如長江奔流,不可阻擋。虛影不斷劈下,可是次次落空,反而將周圍的青石地貌盡毀。如果你要是認為,我這是想不開,要和申屠寒拼個魚死網破,那你就錯了。

這是一攏煙曾經交給我的陀螺進身法,是他長期執行任務中,與各路強敵對峙時,摸索出的不二近戰之法??上也粻帤?,徒有其形,不得其法,讓這百戰磨練出的身法,完全在我身上失去了應有的神效。

然而看情形,雖然顯得無比狼狽,可也足以應付眼前的困境。

即便如此,仍手忙腳亂,那力道雖不至于傷了我,可每次都擊碎了地面青石,總能被飛濺的石塊波及,反而略顯的狼狽不堪。

我忍著舊傷新痛,不過也只能硬撐著,我需要等待時間,畢竟人力有窮時,更何況她使用這么霸道的攻擊力。

終于,申屠寒的手法越來越遲緩。

我尋摸著,時機到了,不由心跳加快起來。

手中的丈量尺一震,倏忽全力插入了地面,身形借勢突然頓住,全身力道噴涌而出。丈量尺一震,用力挑起了地面碎裂的青石磚,飛射向申屠寒后繼無力的身形。

碎石飛濺,如灌滿力道的暗器,更像百曉生賴以成名的漫天花雨手法。如果被百曉生看到我此刻的狼狽,定然會各種挖苦。

申屠寒大驚失色,碧玉長笛寰手如影,乍看之下像一把巨大的扇子一樣輕輕打開,發出呼呼勁風,擊彈開所有青石碎塊,揚起漫天塵埃,如臨濃霧,遮住了視線。

這正是我需要的結果,與此同時,一縮身,貓著身子急忙竄進了煙霧中,向著街尾逃竄而去。

打不過她,這是事實,但逃跑卻是我的強項。

“杜一行?!?

我遠遠聽到了申屠寒的怒吼,顧不上傷痛,悶頭疾奔。

申屠寒不愧是申屠寒,凌空拔地而起,像風中的枯葉,起起伏伏追趕而上,在黎明的光幕中,像一道凌空仙影,飄渺如煙。

我暗自苦笑,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教出了申屠寒這樣的人物,年紀輕輕,身手逆天,在我所見奇人中,也算是排名前列的人物。

可惜這是夜晚,大街上清寥,杳無人跡,想要輕易躲開申屠寒的追趕,簡直難如登天。

申屠寒身法極快,如橫空天馬,眼看就要追上來了。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索性收腳站住,假意在懷中一摸,突然大吼道,“小心迷藥?!?

果然,申屠寒嚇了一跳,慢下來。

我心中暗喜,忙向著前方再次飛奔。

申屠寒大怒,“找死!”再次疾馳而來。

這女人實在有自傲的資本,憑我各種耍寶,竟不能將其甩開,甚至每次只需要幾個呼吸,便能拉近與我的距離。

我膽怯起來,四目望去,茫茫長街,竟無我躲藏之地。汗水濕透了衣衫,呼吸都急促起來,心中不由暗暗咒罵,奈何這些都無法阻止申屠寒的追蹤。

2

“我要見張旭豪。”

“大膽,你什么人?少督軍的名諱也是隨便叫的?”戍守的軍漢怒視著東碩,暗自奇怪,這年頭什么人都有,還真有這種壽星公公上吊,嫌自己命長的人,敢在督軍府面前叫囂挑釁。

“我說了,我要見張旭豪?!睎|碩壓抑的太久,終于到了爆發的邊沿,他什么都不想,只想要盡快見到張旭豪,他想要問問,張旭豪究竟想要怎樣,更想要盡快結束這該死了的一切。

“你找死?!绷硪幻姖h怒了,手中的長槍晃動著,發出嘩啦啦聲響,對準了東碩的腦袋,惡狠狠斥責道,“你要是再亂喊一句,我送你去地府報道。”

東碩一顫,可心中那團火焰燃燒著,撩撥地他沒有任何退縮的余地。他哪里還有退縮的路,李裁縫已經在套子里,不過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李裁縫如果落敗了,他何以還能生還?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數十天的刮目相看,突然把他打回原形,無論如何,他也忍受不了這種即將迎接自己的反差。他該如何面對姨母和英里?

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悍不畏死,一步一步頂著槍桿向前。

軍漢詫異,露出驚恐神色,竟被東碩鎮住了,還真見到了不怕死的人。

但是軍人的威嚴,豈容挑釁?軍漢一撇槍桿,就勢一掃,將東碩推開,那槍桿迅速倒轉,動作飄灑炫目,然后抓住槍桿,用槍托狠狠砸在了東碩的身上。

身后的同伴也加入了陣營,幾人仿佛在打一只圍困的蟑螂。

東碩咬著牙齒,任由疼痛撕心裂肺,仍不曾喊出一口。

“住手?!鼻鍚偟穆曇魝鱽?。

軍漢一愣,抬眼望去,登時臉色大變,忙一招呼其余人,規矩站在了一旁。

迎面走來了一個傾城的容顏,可是這些軍漢們始終都不敢正眼面對。

“我以為你們在打一只亂竄的耗子呢?原來是人?”黃裕從容地瞧了瞧,“呀,這是誰呀?”她眼角抽搐了幾下,又恢復了平靜,極不易察覺。

東碩抬起頭,看著這朝思暮想的女人,可是此刻她卻一臉的巧笑,更像是在嘲諷自己。

“我要見張旭豪。”東碩已然不顧,奮力呼喊了聲。

黃裕白了他一眼,“你要見他,干我何事?真是好笑?!闭f著便扭身要離開。

“站住?!睎|碩怒喊道。

黃裕一怔,側目輕蔑道,“你這是干什么?莫非忘記了這里是在哪里?”

周圍的軍漢一聽,領會其意,忙舉起了槍托,只待黃裕一聲令下。

“我幫過你?”東碩坐起來,嘴角溢出鮮血來,“莫非你忘了?”

“不錯,你確實幫過我。”黃裕冷冰冰的承認了。

所有軍漢一驚,彼此對望了一眼,又輕巧的收起了長槍,心中惴惴不安。

“你承認就好?!睎|碩慘笑道,“我現在要你還這份情?!?

“你?”黃裕臉色一顫,喘著粗氣,似乎很生氣。

東碩視而不見,繼續道,“我必須見張旭豪。”

黃??此幌耖_玩笑,心中激起柔情,語氣軟了下來,“你為什么非要見他?”

“我要見張旭豪?!睎|碩并沒有回答她,只是重復著這句話,此刻他腦海中一片空白。

不成功,便成仁!

黃裕執拗不過,嘆息道,“也罷,欠人情總是要還的?!彼钢莿偛糯虻淖顑吹能姖h道,“你,去告訴張旭豪,就說有人要見他?!?

這軍漢愕然,心中七上八下,實在弄不清楚黃裕和眼前的人究竟什么關系,但也不敢遲疑,忙轉身向著督軍府內奔去通傳。

黃裕正色道,“我能幫的也幫了,從此我們各不相欠?!?

“你本來就不欠我什么?!睎|碩站了起來,望著黃裕道,“幫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黃裕眼神眨了眨,嘴唇蠕動了幾下,強硬地轉身向著督軍府走去。

東碩呆呆望著消失的身影,每一次見到她,總覺得那影子如同雕刻,逐漸在心中出現了雛形。他害怕了,不是怕再也看不到,而是怕從此中了毒,再也忘不掉。

明明知道不可能,卻偏偏要為之;明明知道是徒勞,可偏偏要惦念。人真是天真的夠可笑!或許正如那句話所說,得不到,永遠是最美的。

他抹去嘴角的血澤,裝作很堅強。

那通報的身影返回出現,帶著驚慌,忙向著東碩呼喊招呼道,“跟我來,少督軍要見你。”

其余軍漢臉色一變,手中的長槍險些掉落在地上。

東碩長長松了口氣,撣去身上的灰塵,昂起頭顱,撇過身旁的軍漢,向著督軍府走去,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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