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趙德仁的脾氣，他肯定還會拒絕方青云的，真的不是他有意不給方天茂做手術，而是方天茂的病情是太太復雜，弄不好，方天茂會在手術過程中出事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將方天茂帶回去，給他更多的臨終關懷，提高他的生存質量。

只是，剛才副院長羅鳳嬌交代過，方青云已經給醫院捐助了一千多萬的醫療設備，醫院已經給他指示，務必給方天茂做手術，他畢竟是員工，醫院的指示，他不好違抗。

趙德仁的心情相當矛盾！

他沉默了半晌才說：“方先生，你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可以嗎？”

“考慮？”方青云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生氣：“趙醫生，你覺得，就我父親那病情，我能給你很多時間考慮嗎？我方青云向來面子很大的，今天，我算是放下面子了。就算我求求你了，行嗎？“

“方先生，我所說的考慮不是考慮很長時間，要知道，我現在對手術心里還沒有底，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你覺得我適合給你父親手術嗎？”趙德仁也有些著急：“反正我也不能夠馬上給你父親手術，對吧？一個晚上，你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最遲后天，我告訴你我的決定！”

方青云回來求趙德仁其實有些無奈，徐文峰剛才參加會議，他原以為，徐文峰肯定會給他女兒做手術。

哪里料到，徐文峰卻堅決拒絕，說什么他家里有特別緊要的事情，還要去開會。

徐文峰不答應給他女兒做手術，方青云只好厚著臉皮回來求趙德仁，他早就打聽到，除去徐文峰，深廣醫院神經外科要數趙德仁水平高，讓他給他女兒做手術，總比其他普通醫生好！

把方青云送走，也到了下班時間，趙德仁把辦公室稍微收拾了一下便下班回家。

說是回家，趙德仁其實并不想回那個缺乏溫暖的所謂的家。

趙德仁母親很早就和父親離婚，父親趙雄平給他取了個脾氣乖戾的后媽，動不動就給他臉色看。幸好父親對他還算比較好，不然的話，他寧愿在外面流浪，也不愿意待在這個家。

這也是趙德仁為什么借錢炒股的原因，他想梭哈一把，賺一套房，然后，布置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想法倒是很好，可是，現實卻將他的夢想擊得粉碎。

后媽對他態度本來就不好，眼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就更不用說了。

事實上，自從炒股失敗后，后媽就沒怎么跟他說過話。

趙德仁有兩個手機，其中一個是家人手機，顧名思義，家人手機只有家人知道他的手機號碼。

平時工作當中，電話挺多，有時候家人給他打電話打不進來，他干脆又買了一個手機，這個是手機的號碼，只有家人知道。

從辦公室出來，趙德仁才發現另外一部手機上，后媽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

平時在家，后媽連話都懶得跟他說一句，今天竟然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趙德仁遲疑了一下，將號碼回撥過去。

電話接通，后媽語氣一如既往地冰冷：“你下班了嗎？下班就趕緊回家！”

趕緊回家？

趙德仁不由得一愣：“家里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你干的好事，你回家就知道了！”話筒里傳出了忙音。

什么我干的好事兒，我干什么事兒了？趙德仁十分不解。

趙德仁父親趙雄平是一家國企的普通員工，已經退休在家，全家人蝸居在一套80平米的單位老房。

原本只是兩房的小房子，硬生生被趙雄平改出三房，趙雄平和妻子烏丹紅住一個房間，趙德仁和同父異母的弟弟趙德義各住一個房間。

后媽烏丹紅說了，以后，這套老房將給趙德義，趙德仁想都別想。

父親趙雄平也站在后媽那邊，說什么，家里供趙德仁讀到博士畢業花了很多錢。相比之下，同父異母的弟弟趙德義才本科畢業，工作也很一般，他這個做哥哥的要讓著弟弟。

趙德仁跟同父異母的弟弟趙德義關系還很不錯，事實上，就算父母沒有給他打預防針，他也不會跟趙德義爭這套老房子的。

趙德仁回到家，家里來了兩個不速之客：大姑趙曉玲和二姑趙曉潔。

看到大姑和二姑，趙德仁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炒股虧損的錢有一部分是跟大姑和二姑借的。

借錢之前，大姑二姑對他很好，大姑甚至還說了，趙德仁就是他半個兒子。

可是，虧錢之后，她們倆的態度全變了，冷嘲熱諷不說，還經常追趙德仁還錢。

所謂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你輝煌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圍著你轉；等你落魄了，身邊的人都瞧不起你，嫌棄你。

“德仁，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沒想到你還是回來了。還不錯！”大姑臉上掛著笑，只是這笑容看上去很虛假。

“德仁，說真的，今兒你要是不回來，我和你大姑可能要去你單位找你。還好你回來了！”二姑臉上沒有笑容。

“大姑二姑，你們有什么事兒嗎？”趙德仁邊說，邊走進自己房間，將包掛在架子上，再從房間出來，在大姑二姑的對面坐下。

“還能有什么事？還不是你自己闖的禍？”后媽烏丹紅拿不滿的眼神看了趙德仁一眼：“自己沒那個本事還要炒股，連累全家人。虧你還是博士呢，書都白讀了！”

趙德仁仿臉頰火辣辣的，神情很難堪。

類似的話語，烏丹紅以前不是沒有罵過，只是，今天當著大姑二姑的面這么罵他，他臉上真掛不住。

“大姑、二姑，欠你們的錢，我會還的，你們請放心好了！”好一會兒，趙德仁才艱難地啟齒。

“是嗎？那你還錢啊！”大姑趙曉伶伸出那只不是很白、也不是很光滑的小手。

“大姑，錢，我現在還還不起，但是，將來，我一定能還的！你知道的，我是醫生，有很穩定的收入！”仿佛心被冰塊碰到似的，看著大姑那只橫在半空的手，趙德仁的心漸漸地感覺到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