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以默示意思表示認定當事人之間事實債權轉讓關系

——張淑華訴中國工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柳州分行等債權轉讓合同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6)桂02民終1694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債權轉讓合同糾紛

3.當事人

原告(被上訴人):張淑華

被告(被上訴人):伍桂生、鄧紅亮

被告(上訴人):中國工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柳州分行(以下簡稱工行柳州分行)

【基本案情】

伍桂生、鄧紅亮系夫妻關系。2013年3月20日,伍桂生、鄧紅亮與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簽訂了《個人借款/擔保合同》,約定:伍桂生向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借款94萬元,期限為10年,以位于柳州市沙塘鎮新區秀豐路一區四棟×號房屋作為借款的抵押物,并約定了還款賬戶。合同簽訂后辦理了該抵押房屋的抵押登記。伍桂生僅歸還貸款本息2.27萬元后失聯。

2013年5月10日,伍桂生、鄧紅亮與張淑華簽訂了《抵押借款協議書》,約定鄧紅亮以其所有的已抵押給了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的位于柳州市沙塘鎮新區秀豐路一區四棟×號的房屋作為抵押,向張淑華借款400000元;借款期限至2014年5月9日止。協議簽訂后辦理了抵押房屋的抵押登記(二押)。伍桂生、鄧紅亮在支付了兩個月利息后就不再支付。張淑華遂起訴至法院,要求伍桂生、鄧紅亮返還借款本金并支付利息,并要求對抵押房屋享有優先受償權。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柳北區人民法院作出(2014)北民一初字第105號民事判決書,判決:伍桂生、鄧紅亮共同向張淑華償還借款400000元并支付相應利息,張淑華對位于柳州市沙塘鎮新區秀豐路一區四棟×號的房屋享有優先受償權。現該案已進入執行階段。

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多方了解得知張淑華與伍桂生、鄧紅亮存在借貸關系,遂主動與張淑華聯系,張淑華向其表示愿意代伍桂生、鄧紅亮償還貸款并取得對抵押財產的全權處置權。之后張淑華向伍桂生的還款賬戶存入了共計110669.96元,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對該筆110669.96元進行了扣劃。后因工行柳州分行的自身政策不允許其向張淑華轉讓債權,工行柳州分行向(2014)北民一初字第105號案的執行法官出具了《情況說明》,明確表明不同意由張淑華取得對抵押物的處置權、要求由法院依法對伍桂生的抵押資產進行處置。

張淑華起訴至法院,請求撤銷工行柳州分行與張淑華之間的還款協議,要求工行柳州分行返還110669.96元,鄧紅亮、伍桂生對上述款項承擔連帶返還責任。

【案件焦點】

1.當事人未達成書面的債權轉讓協議,如何認定雙方是否已形成了事實上的債權轉讓關系;2.如何對行為人的默示意思表示作出認定。

【法院裁判要旨】

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柳北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首先,張淑華未提交證據證實其主張的還款協議的存在,也無證據證實張淑華與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之間達成過還款協議的合意及還款協議的內容,故張淑華要求撤銷還款協議沒有事實及法律依據,不予支持。

其次,關于張淑華主張的返還相應款項的訴訟請求。張淑華之所以代伍桂生、鄧紅亮償還工行柳州分行的貸款其原因在于誤認為其代償行為能夠取得工行柳州分行對伍桂生、鄧紅亮的債權及抵押權。工行柳州分行在明知張淑華的該意思表示而不作否認表示且對張淑華代償的110669.96元進行了扣劃。在張淑華代償了110669.96元后,工行柳州分行才出具了一份《情況說明》,明確表明不同意由張淑華取得對抵押物的處置權、要求由法院依法對伍桂生的抵押資產進行處置。因此,張淑華因重大誤解導致其代償目的無法實現,張淑華可依法撤銷其代償行為,要求工行柳州分行返還代償款110669.96元。張淑華為伍桂生歸還所欠銀行的部分貸款110669.96元,伍桂生、鄧紅亮并不知情,且現該筆款項已由工行柳州分行實際占有,張淑華訴請伍桂生、鄧紅亮返還110669.96元沒有事實及法律依據,不予支持。

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柳北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五十九條、第六十一條、第九十二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第一百四十四條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一、工行柳州分行返還張淑華110669.96元;

二、駁回張淑華對伍桂生、鄧紅亮的訴訟請求;

三、駁回張淑華的其他訴訟請求。

工行柳州分行不服原審判決,提起上訴。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工行柳州分行與張淑華之間雖未達成書面的債權轉讓合同,但雙方符合債權轉讓的法律特征,理由如下: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張淑華與伍桂生、鄧紅亮均存在借款合同關系,并以同一房產先后辦理了抵押登記,債權債務明確有效。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對伍桂生、鄧紅亮的債權,依據法律和合同不存在不得轉讓情形,屬于可轉讓的有效債權。本案借款人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作為出借人在伍桂生、鄧紅亮逾期未償還貸款的情況下,主動與張淑華取得聯系并告知了其對伍桂生、鄧紅亮的債權和抵押情況。張淑華為避免其損失擴大,向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表示愿意代伍桂生、鄧紅亮償還貸款并取得對抵押財產的全權處置權,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對此亦未表示反對。之后,張淑華多次向伍桂生、鄧紅亮在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還貸賬戶存入共計110669.96元,工行柳州分行將上述款項作為伍桂生、鄧紅亮的還款予以扣收。而在二審庭審中,張淑華與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也均陳述系因工行柳州分行相關政策原因而無法完成債權轉讓。張淑華與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對本案涉案債權的轉讓達成了一致的意思表示。工行柳州分行作為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的上級主管部門應對其債權債務承擔責任。本案符合債權轉讓的法律關系的特征,一審法院對本案定性為返還財產糾紛錯誤,予以糾正。張淑華與工行柳州分行龍城支行雖未達成書面的債權轉讓協議,但雙方形成了事實上的債權轉讓關系。張淑華為履行債權轉讓的義務代伍桂生、鄧紅亮償還的部分款項,實際應為債權轉讓對應的價款,因工行柳州分行的自身原因無法簽訂債權轉讓協議完成債權轉讓,工行柳州分行應向張淑華返還代償還的110669.96元。一審法院對此認定正確,予以維持。

上訴人工行柳州分行的上訴不能成立,依法應予駁回。一審判決雖對雙方之間的法律關系認定錯誤,但判決結果正確,依法應予維持。

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四條第一款第(一)項、《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本案案情的特殊在于,債權轉讓人與債權受讓人之間并未簽訂書面的債權轉讓協議,這就需要運用民法通則及合同法的相關規定來判斷工行柳州分行與張淑華之間是否達成了債權轉讓合意。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六十六條規定:“一方當事人向對方當事人提出民事權利的要求,對方未用語言或者文字明確表示意見,但其行為表明已接受的,可以認定為默示。不作為的默示只有在法律有規定或者當事人雙方有約定的情況下,才可以視為意思表示。”此外,《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十條第一款規定了“當事人訂立合同,有書面形式、口頭形式和其他形式。法律、行政法規規定采用書面形式的,應當采用書面形式”。《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二條規定了“當事人未以書面形式或者口頭形式訂立合同,但從雙方從事的民事行為能夠推定雙方有訂立合同意愿的,人民法院可以認定是以合同法第十條第一款中的‘其他形式’訂立的合同。但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上述法律條款均是對默示意思表示的相關規定,“其他形式”即指默示。從上述法律條款的規定可知:除法律有規定外,明示和默示具有相同的法律效力。

本案中,張淑華已向工行柳州分行提出了由其代為償還伍桂生、鄧紅亮所欠的貸款本息后取得抵押物處置權的意思表示,并告知了工行柳州分行其已向伍桂生的還款賬戶實際存入了部分代償款。工行柳州分行并未以書面形式明確表示同意進行該筆債權轉讓,但從工行柳州分行之后扣劃了張淑華存入伍桂生還款賬戶的代償款的行為可間接推知工行柳州分行的意思表示系同意了將該筆債權轉讓與張淑華,故可以認定中工行柳州分行作出了默示的意思表示與張淑華之間達成了債權轉讓的合意。

編寫人: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柳北區人民法院 黎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