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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道與政體

劉向《說苑·君道》

解題

本文選自西漢劉向所著的《說苑》。劉向又名劉更生,字子政,西漢經學家、目錄學家、文學家,沛(今屬江蘇沛縣)人?!墩f苑》分類編輯了先秦至西漢的一些歷史故事和傳說,附有編者的議論,借以闡發儒家的政治思想和道德觀念。原書二十卷,后僅存五卷,北宋時曾鞏輯出一些佚文,復為二十卷,每卷各有標目,依次為君道、臣術、建本、立節、貴德、復恩、政理、尊賢、正諫、敬慎、善說、奉使、權謀、至公、指武、談叢、雜言、辨物、修文、反質。

本文主要借一些先秦時期的史事來議論為君之道,認為君道在于清靜無為,博愛任賢。文中強調“為君之道”的原則不是小恩小惠,不是虛偽地優待官民,而是實行德治,推行教化,任用賢明,以民為本。其中“民本”思想是中國古代統治思想中的重要內容,《說苑》中將此與“為君之道”結合起來,以此作為君權行使中必須遵循的原則,體現了漢代在統治思想建設方面的積極性。

選文

晉平公問于師曠曰:“人君之道如何?”對曰:“人君之道,清凈無為,務在博愛,趨在任賢,廣開耳目,以察萬方,不固溺固溺:一直過度地沉迷于。于流俗,不拘系于左右,廓然遠見,踔然獨立踔然獨立:超然獨立。,屢省考績,以臨臣下。此人君之操也?!逼焦唬骸吧?!”

齊宣王謂尹文曰:“人君之事何如?”尹文對曰:“人君之事,無為而能容下。夫事寡易從,法省易因,故民不以政獲罪也。大道容眾,大德容下,圣人寡為而天下理矣。《書》曰:‘睿作圣。'此句出自《尚書·洪范》:“思曰睿,睿作圣?!币馑际牵核紤]要通達,通達就會圣明。詩人曰:‘岐有夷之行,子孫其保之。'出自《詩經·周頌·天作》,原文為:“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子孫保之。”意思是:萬民往來,岐山有了平路,子孫安保它。此句依然強調的是容眾和通達。”宣王曰:“善!”

成王封伯禽為魯公,召而告之曰:“爾知為人上之道乎?凡處尊位者,必以敬下,順德規諫,必開不諱之門,蹲節蹲節:蹲,行為穩重而合乎禮節。蹲節,意為謙退。安靜以藉藉:撫慰。之。諫者勿振以威,毋格格:阻礙,隔閡。其言,博采博采:廣泛地采納。其辭,乃擇可觀。夫有文無武,無以威下;有武無文,民畏不親。文武俱行,威德乃成。既成威德,民親以服,清白上通,巧佞下塞,諫者得進,忠信乃畜?!辈菰侔菔苊o。

陳靈公行僻而言失行僻而言失:行為怪異而言語失當。,泄冶曰:“陳其亡矣!吾驟諫君,君不吾聽,而愈失威儀。夫上之化下,猶風靡靡:吹倒。草,東風則草靡而西,西風則草靡而東,在風所由,而草為之靡,是故人君之動,不可不慎也。夫樹曲木者,惡得直景此句意為長得彎曲的樹木,是不會有筆直的影子的。;人君不直其行,不敬其言者,未有能保帝王之號,垂顯令之名者也垂:傳下去,傳留后世。顯令:顯彰美好。此句意為:如果人君不謹言慎行,就不能保有帝王之名號,不能將好的名聲留傳后世。。《易》曰:‘夫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邇:近。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出于身,加于民,行發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君子之所以動天地,可不慎乎?'出自《周易·系辭下》。樞機:指做人的關鍵。這段話把“言行”與君子榮辱、天地之道聯系在一起,言行失則天地之道不行;謹言慎行則可以感化他人、感動天地。這是強調君子通過反求自身來提高道德修養和道德境界。天地動而萬物變化?!对姟吩唬骸鳡柍鲈?,敬爾威儀,無不柔嘉。'出自《詩經·大雅·抑》,意為說話之前要深思熟慮,行動之前要考慮自己的儀態,這樣才能達到柔和美善的境界。強調只有謹言慎行才能真正容眾。此之謂也。今君不是之慎,而縱恣焉,不亡必弒?!膘`公聞之,以泄冶為妖言而殺之。后果弒于徵舒。

魯哀公問于孔子曰:“吾聞君子不博博:指博戲、賭博。,有之乎?”孔子對曰:“有之?!卑Ч唬骸昂螢槠洳徊┮??”孔子對曰:“為其有二乘二乘:副車。古代天子諸侯出行,有正車,有副車。這里指善惡二道。?!卑Ч唬骸坝卸藙t何為不博也?”孔子對曰:“為行惡道也。”哀公懼焉,有間曰:“若是乎,君子之惡惡道之甚也!此句意思是:如果是這樣,那么君子就是特別憎惡那些不正的行為方式了!”孔子對曰:“惡惡道不能甚,則其好善道亦不能甚。好善道不能甚,則百姓之親之也亦不能甚?!对姟吩疲骸匆娋?,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出自《詩經·召南·草蟲》,意思是沒有見到君子,就憂心忡忡,等見到了,并且密切接觸之后,心里就踏實了。這段話引用《詩經》強調國君要重視有道德修養和政治才能的君子,才能真正實現好善道而凝聚百姓的目標。。詩之好善道之甚也如此?!卑Ч唬骸吧圃?!吾聞君子成人之美謂君子當促成他人美好的愿望。,不成人之惡。微微:沒有,無。孔子,吾焉聞斯言也哉?”

河間獻王曰:“堯存心于天下,加志于窮民,痛萬姓之罹罪,憂眾生之不遂也。有一民饑,則曰:‘此我饑之也?!幸蝗撕瑒t曰:‘此我寒之也?!幻裼凶?,則曰:‘此我陷之也?!收讯x立,德博而化廣,故不賞而民勸勸:勸勉,自我激勵。,不罰而民治。先恕恕:以己度人。此指堯對百姓的體諒和關懷。而后教,是堯道也。”

當舜之時,有苗氏不服。其所以不服者,大山在其南,殿山在其北,左洞庭之波,右彭蠡之川,因此險也,所以不服。禹欲伐之,舜不許,曰:“諭教諭教:開導、教化。猶未竭也?!本恐I教焉,而有苗氏請服。天下聞之,皆非禹之義,而歸舜之德。

周公踐踐:登臨。天子之位,布德施惠,遠而逾明。十二牧牧:周天子派出的監察官。,方方:方面,此指一個州牧負責的監察區。三人,出,舉舉:考察民情。遠方之民,有饑寒而不得衣食者,有獄訟而失職者,有賢才而不舉舉:舉薦。者,以入告乎天子。天子于其君君:指各諸侯國的國君。之朝也,揖而進之,曰:“意朕之政教有不得者歟?何其所臨之民,有饑寒不得衣食者,有獄訟而失職者,有賢才而不舉者也?”其君歸也,乃召其國大夫告用天子之言,百姓聞之,皆喜曰:“此誠天子也,何居之深遠,而見我之明也!豈可欺哉!”故牧者,所以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也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指廣泛聽取各方面的信息,了解四面八方的情況。。是以近者親之,遠者安之。《詩》曰“柔遠能邇,以定我王”柔遠能邇,以定我王:出自《詩經·大雅·民勞》,意思是招撫遠近之人,安定周天子的統治。此為西周殖民體制和分封體制下重要的統治理念。,此之謂矣。

河間獻王曰:“禹稱民無食,則我不能使也。功成而不利于人,則我不能勸也。故疏河以導之,鑿江通于九派九派:長江到湖北、江西九江一帶有九條支流,因以九派稱這一帶的長江。后也泛指長江。此處“河”專指黃河,“江”專指長江。,灑五湖而定東海,民亦勞矣,然而不怨苦者,利歸于民也?!?/p>

禹出,見罪人,下車問而泣之。左右曰:“夫罪人不順道,故使然焉夫罪人不順道,故使然焉:犯罪之人因為不守本分,才落得如此地步。,君王何為痛之至于此也?”禹曰:“堯舜之人,皆以堯舜之心為心。今寡人為君也,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是以痛之。”《書》曰“百姓有罪,在予一人”出自《尚書·泰誓》,意謂若百姓有罪,罪責在于國君本人。

虞人與芮人質其成質其成:請求裁決一些長期未決的紛爭。虞國與芮國的國君,發生了土地糾紛,長期沒有解決,他們決定去找周文王來做個裁決。于文王。入文王之境,則見其人民之讓為士大夫,入其國,則見其士大夫讓為公卿。二國者相謂曰:“其人民讓為士大夫,其士大夫讓為公卿,然則此其君亦讓以天下而不居矣?!倍?,未見文王之身,而讓其所爭,以為閑田閑田:沒有歸屬的田地。虞國和芮國的國君都放棄了對這塊爭端土地的要求。而反??鬃釉唬骸按笤瘴耐踔篮酰∑洳豢杉右?!不動而變,無為而成,敬慎恭己,而虞、芮自平。故《書》曰‘惟文王之敬忌’語出《尚書·康誥》。指周文王“明德慎罰,不敢侮鰥寡”,實行一種裕民政策。,此之謂也?!?/p>

成王與唐叔虞燕居燕居:閑居在家,閑暇無事。燕,通“宴”。,剪梧桐葉以為珪珪:用以區別尊卑的玉制禮器。而授唐叔虞,曰:“余以此封汝?!碧剖逵菹玻愿嬷芄?。周公以請,曰:“天子封虞耶?”成王曰:“余一與虞戲也?!敝芄珜υ唬骸俺悸勚?,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工誦之,士稱之?!庇谑撬旆馓剖逵萦跁x。周公旦可謂善說矣,一稱而成王益重言,明愛弟之義,有輔王室之固。

當堯之時,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后稷為田疇,夔為樂正,倕為工師,伯夷為秩宗,皋陶為大理,益掌驅禽。堯體力便巧便巧:此處強調國君要知人善任,而非事必躬親。如同后代強調劉邦善于駕馭人才的道理一樣。,不能為一焉。堯為君而九子為臣,其何故也?堯知九職之事,使九子者各受其事,皆勝其任,以成九功,堯遂成厥功,以王天下。是故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王道知人,臣道知事,毋亂舊法,而天下治矣。

湯問伊尹曰:“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知之有道乎?”伊尹對曰:“昔者,堯見人而知,舜任人然后知,禹以成功舉之。夫三君之舉賢,皆異道而成功,然尚有失者,況無法度而任己,直意用人,必大失矣。故君使臣自貢貢:發揮,表現。這里強調建立能夠讓各級官員發揮才能的制度和法律。其能,則萬一之不失矣?!?/p>

王者何以選賢?夫王者得賢材以自輔,然后治也。雖有堯、舜之明,而股肱股肱:大腿和胳膊。均為軀體的重要部分,引申為輔佐君主的大臣。不備,則主恩不流,化澤化澤:德化、恩澤。不行。故明君在上,慎于擇士,務于求賢,設四佐以自輔,有英俊以治官,尊其爵,重其祿,賢者進以顯榮,罷罷(pí):同“疲”,才能低下者。者退而勞力,是以主無遺憂,下無邪慝慝(tè):奸邪,邪惡。,百官能治,臣下樂職,恩流群生,潤澤草木。昔者,虞舜左禹右皋陶左禹右皋陶:舜帝以大禹和皋陶為左右重要的大臣。,不下堂而天下治,此使能之效也。

武王問太公太公:指姜望(子牙),周文王和周武王的輔弼之臣。曰:“舉賢而以危亡者,何也?”太公曰:“舉賢而不用,是有舉賢之名,而不得真賢之實也?!蔽渫踉唬骸捌涫О苍冢俊碧唬骸捌涫г诰糜眯∩贫眩坏谜尜t也?!蔽渫踉唬骸昂糜眯∩普?,何如?”太公曰:“君好聽譽而不惡讒也,以非賢為賢,以非善為善,以非忠為忠,以非信為信。其君以譽為功,以毀為罪,有功者不賞,有罪者不罰。多黨者進,少黨者退。是以群臣比周比周:結黨營私。而蔽賢,百吏群黨而多奸,忠臣以誹死于無罪,邪臣以譽賞于無功,其國見于危亡?!蔽渫踉唬骸吧?。吾今日聞誹譽之情矣?!?/p>

武王問太公曰:“得賢敬士,或不能以為治者,何也?”太公對曰:“不能獨斷,以人言斷者,殃也?!蔽渫踉唬骸昂螢橐匀搜詳啵俊碧珜υ唬骸安荒芏ㄋィ匀搜匀?;不能定所取,以人言取;不能定所為,以人言為;不能定所罰,以人言罰;不能定所賞,以人言賞;賢者不必不必:不是一定。用,不肖者不必退,而士不必敬?!蔽渫踉唬骸吧?!其為國何如?”太公對曰:“其為人惡聞其情,而喜聞人之情,惡聞其惡,而喜聞人之惡,是以不必治也?!蔽渫踉唬骸吧?!”

齊桓公問于寧戚寧戚:齊桓公主要的輔佐大臣之一,因自薦而得到重用的典范。曰:“管子今年老矣,為棄寡人而就世也。吾恐法令不行,人多失職,百姓疾怨,國多盜賊,吾何如而使奸邪不起,民衣食足乎?”寧戚對曰:“要在得賢而任之。”桓公曰:“得賢奈何?”寧戚對曰:“開其道路,察而用之,尊其位,重其祿,顯其名,則天下之士,騷然騷然:紛雜貌。形容前來投奔的人多。舉足而至矣?!被腹唬骸凹纫耘e賢士而用之矣,微夫子幸而臨之微夫子幸而臨之:如果沒有管仲親自加以安排任用。,則未有布衣屈奇屈奇:奇異。之士,踵踵:走到。門而求見寡人者!”寧戚對曰:“是君察之不明,舉之不顯,而用之疑,官之卑,祿之薄也。且夫國之所以不得士者,有五阻焉:主不好士,諂諛在傍,一阻也;言便事便事:利國之事。者,未嘗見用,二阻也;壅塞掩蔽,必因近習近習:身邊的寵臣。然后見察,三阻也;訊獄詰窮詰窮:窮治。此句謂用深文周納的方法治人之罪,用法太過苛刻。其辭,以法過之,四阻也;執事適欲,擅國權命執事適欲,擅國權命:掌權者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擅用權力。,五阻也。去此五阻,則豪俊并興,賢智求處;五阻不去,則上蔽吏民之情,下塞賢士之路。是故明王圣主之治,若夫江海無不受,故長為百川之主,明王圣君無不容,故安樂而長久。因此觀之,則安主利人者,非獨一士也。”桓公曰:“善!吾將著夫五阻,以為戒本也。”

齊景公問于晏子晏子:名嬰,字平仲,齊國著名的輔佐大臣。曰:“寡人欲從夫子而善齊國之政。”對曰:“嬰聞之,國具官具官:建設好官僚隊伍。而后政可善。”景公作色作色:臉上變色。指神情變嚴肅或發怒。曰:“齊國雖小,則何為不具官乎?”對曰:“此非臣之所復也。昔先君桓公身體墮懈墮懈:倦怠。,辭令不給,則隰朋侍;左右多過,刑罰不中,則弦章侍;居處肆縱,左右懾畏,則東郭牙侍;田野不修,人民不安,則寧戚侍;軍吏怠,戎士偷偷:茍且,馬虎。,則王子成父侍;德義不中,信行衰微,則管子侍。先君能以人之長續其短,以人之厚補其薄;是以辭令窮遠而不逆逆:抵觸,背叛。指君王的號令即使在邊遠地方也不會遭到抵觸和排斥。,兵加于有罪而不頓頓:困頓,疲弊。;是故諸侯朝其德而天子致其胙胙(zuò):古代祭祀時供的肉。。今君之失多矣,未有一士以聞者也,故曰未具?!本肮唬骸吧?!”

齊景公謂晏子曰:“吾聞高繚高繚:晏子的下屬。與夫子游,寡人請見之?!标套釉唬骸俺悸劄榈貞鹫卟荒艹赏?,為祿仕者不能成政為地戰者不能成王,為祿仕者不能成政:為了占領土地而進行戰爭的人不能成就王業,為了俸祿而出仕任官的人不能成就政績。。若高繚與嬰為兄弟久矣,未嘗干干:糾正。嬰之過,補嬰之闕,特進仕之臣也,何足以補君!”

燕昭王問于郭隗曰:“寡人地狹人寡,齊人取薊八城,匈奴驅馳樓煩樓煩:春秋時期今山西河北北部一帶由北狄的一支建立的政權,又泛指這一帶地區。之下,以孤之不肖,得承宗廟,恐危社稷,存之有道乎?”郭隗曰:“有,然恐王之不能用也?!闭淹醣芟?img alt="避席:離開座位說話以示尊敬。"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5A8C63/14676538705829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9416373-nXkqNfTQU1vU5jynwVCtbwduwVpTeBee-0-00d368a1f7acda494f407477debad806">曰:“愿請聞之?!惫笤唬骸暗壅咧?,其名臣也,其實師也;王者之臣,其名臣也,其實友也;霸者之臣,其名臣也,其實賓也;危國之臣,其名臣也,其實虜也。今王將東面,目指氣使目指氣使:目指:動一下眼睛來指物;氣使:用噓氣聲支使人。用眼神和氣色指使人。形容驕橫傲慢的樣子。以求臣,則廝役廝役:干雜事勞役的奴隸。之材至矣;南面聽朝,不失揖讓之禮以求臣,則人臣之材至矣;西面等禮相亢,下之以色,不乘勢以求臣,則朋友之材至矣;北面拘指拘指:拱手。兩手彎轉,合抱致敬。,逡巡而退以求臣,則師傅之材至矣。如此,則上可以王,下可以霸,唯王擇焉。”燕王曰:“寡人愿學而無師?!惫笤唬骸巴跽\欲興道,隗請為天下之士開路?!庇谑茄嗤醭V霉笊献?,南面。居三年,蘇子聞之,從周歸燕;鄒衍聞之,從齊歸燕;樂毅聞之,從趙歸燕;屈景聞之,從楚歸燕。四子畢至,果以弱燕并強齊。夫燕、齊非均權敵戰之國也,所以然者,四子之力也。《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出自《詩經·大雅·文王》,意思是靠眾多的臣子,使文王得以安定天下。,此之謂也。

楚莊王既服鄭伯,敗晉師,將軍子重三言而不當當:正確,恰當。指楚莊王否定了將軍子重的不當建議,按照自己的決策使鄭國的國君臣服,又大敗了晉國的軍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莊王歸,過申侯申侯:楚國大臣,封于申,故稱申侯。之邑,申侯進飯,日中而王不食。申侯請罪,莊王喟然嘆曰:“吾聞之,其君賢君也,而又有師者,王;其君中君也,而又有師者,霸;其君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君者,亡。今我,下君也,而群臣又莫若不谷不谷:自稱,也就是“我”、“本人”的意思,是一種謙虛的說法。,不谷恐亡。且世不絕圣,國不絕賢,天下有賢而我獨不得,若吾生者,何以食為!”故戰服大國,義從諸侯,戚然憂,恐圣知不在乎身,自惜不肖,思得賢佐,日中忘飯,可謂明君矣。

明主明主:圣明的君王。者有三懼:一曰處尊位而恐不聞其過;二曰得意而恐驕;三曰聞天下之至言而恐不能行。何以識其然也?越王勾踐與吳人戰,大敗之,兼有九夷九夷:泛指中國東部及海上的部族。,當是時也,南面而立,近臣三,遠臣五,令群臣曰:“聞吾過而不告者,其罪刑?!贝颂幾鹞欢植宦勂溥^者也。昔者,晉文公與楚人戰,大勝之,燒其軍,火三日不滅。文公退而有憂色,侍者曰:“君大勝楚,今有憂色,何也?”文公曰:“吾聞能以戰勝而安以戰勝而安:通過戰爭獲勝后,迅速安定局面。者,其唯圣人乎!若夫詐勝之徒,未嘗不危也,吾是以憂。”此得意而恐驕者也。昔齊桓公得管仲、隰朋,辯其言,說其義。正月之朝,令具太牢太牢:古代祭祀牛、羊、豕三牲俱備謂之太牢。,進之先祖?;腹髅娑?,管仲、隰朋東面而立?;腹澰唬骸白晕岬寐牰又裕崮考用?,耳加聰,不敢獨擅,愿薦之先祖。”此聞天下之至言而恐不能行者也。

齊景公出獵,上山見虎,下澤見蛇。歸,召晏子而問之曰:“今日寡人出獵,上山則見虎,下澤則見蛇,殆殆:大概。所謂之不祥也?!标套釉唬骸皣腥幌椋遣慌c與:參與,引申為包括。焉。夫有賢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也。所謂不祥,乃若此者也。今上山見虎,虎之室也;下澤見蛇,蛇之穴也。如虎之室,如蛇之穴,而見之,曷為不祥也!”

楚莊王好獵,大夫諫曰:“晉、楚敵國也,楚不謀晉,晉必謀楚,今王無乃耽耽:沉溺,入迷。于樂乎?”王曰:“吾獵,將以求士也,其榛藂榛藂:叢生的草木。藂(cóng),通“叢”。刺虎豹者,吾是以知其勇也;其攫犀搏兕兕(sì):古書上所說的雌犀牛。者,吾是以知其勁有力也;罷田罷田:打獵結束。田,田獵。而分所得,吾是以知其仁也。因是道也,而得三士焉,楚國以安?!惫试唬骸捌堄兄緞t無非事非事:錯事。者”,此之謂也。

湯之時,大旱七年,洛坼坼(chè):燥裂。川竭,煎沙爛石,于是使人持三足鼎祝祝:禱告,向鬼神求福。山川,教之祝曰:“政不節耶?使民疾耶?苞苴苞苴:饋贈的禮物,也指賄賂。行耶?讒夫昌耶?宮室營耶?女謁女謁:通過宮中嬖寵的女子干求請托。盛耶?何不雨之極也!”蓋言未已而天大雨。故天之應人,如影之隨形,響之效聲者也?!对姟吩啤吧舷碌殳帲疑癫蛔凇?img alt="出自《詩經·大雅·蕩之什·云漢》。瘞(yì),掩埋,將祭品掩埋是敬神之意。此句意思是國家有了災禍,就祭祀天地神明。"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5A8C63/14676538705829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9416373-nXkqNfTQU1vU5jynwVCtbwduwVpTeBee-0-00d368a1f7acda494f407477debad806">,言疾旱也。

殷太戊太戊:商代的國君,史載為商湯的五世孫。時,有桑谷桑谷:兩種野生的植物。古時迷信以桑谷生于朝為不祥。生于庭,昏而生,比旦而拱,史請卜之湯廟,太戊從之。卜者曰:“吾聞之,祥者,福之先者也,見祥而為不善,則福不生;殃者,禍之先者也,見殃而能為善,則禍不至。”于是乃早朝而晏退,問疾吊喪,三日而桑谷自亡。

高宗高宗:即商王武丁,商朝中期的中興之君,繼商湯之后商朝最圣明的君王。者,武丁也,高而宗之,故號高宗。成湯之后,先王道缺,刑法違犯,桑谷俱生乎朝,七日而大拱,武丁召其相而問焉。其相曰:“吾雖知之,吾弗得言也。聞諸祖己祖己:商王武丁的大臣。,桑谷者,野草也,而生于朝,意者國亡乎?”武丁恐駭,飭飭:整頓,休整,這里引申為約束自己的儀表和行為。身修行,思先王之政,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明養老。三年之后,蠻、夷重譯而朝重譯而朝:經過多重翻譯來朝見。說明歸附商朝的部落來自很遙遠的地方。者七國,此之謂存亡繼絕之主,是以高而尊之也。

宋大水,魯人吊之曰:“天降淫雨,溪谷滿盈,延及君地,以憂執政,使臣敬吊?!彼稳藨唬骸肮讶瞬回S戒不謹,邑封不修,使人不時,天加以殃,又遺君憂,拜命之辱?!本勇勚唬骸八螄涫鼛缀?!”問曰:“何謂也?”曰:“昔者夏桀、殷紂不任任:承擔,擔當。其過,其亡也忽焉;成湯、文、武知任其過,其興也勃焉。夫過而改之,是猶不過也,故曰其庶幾乎?!彼稳寺勚?,夙興夜寐,早朝晏退,吊死問疾,戮力宇內。三年,歲豐政平。向使宋人不聞君子之語,則年谷未豐,而國家未寧。詩曰“佛時仔肩,示我顯德行”佛時仔肩,示我顯德行:佛(bì),同“弼”,輔佐。仔肩,責任。句出《詩經·周頌·閔予小子之什·敬之》,意思是有人輔佐我擔當責任,我就能夠表現出美好的德行。,此之謂也。

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河:專指黃河。為祟?!贝蠓蛘堄萌伞M踉唬骸爸?。古者先王割地制土,祭不過望望:分野,邊際。江、漢、睢、漳等,是楚國境內的河流。而黃河則非楚國之望,不在楚國的分野之內。楚昭王認為,黃河作祟,與楚國無關。。江、漢、睢、漳,楚之望也,禍福之至,不是過也;不谷雖不德,河非所獲罪也。”遂不祭焉。仲尼聞之曰:“昭王可謂知天道矣,其不失國,宜哉!”

楚昭王之時,有云如飛鳥夾日而飛,三日。昭王患之,使人乘驛,東而問諸太史太史:上古時期負責溝通天人或陰陽兩界的官職。州黎。州黎曰:“將虐虐:加害,殘害。于王身,以令尹、司馬說說:同“脫”,頂替,解脫。焉,則可?!绷钜?、司馬聞之,宿齋沐浴,將自以身禱之焉。王曰:“止。楚國之有不谷也,由身之有胸肋也,其有令尹、司馬也,由身之有股肱也,胸肋有疾,轉之股肱,庸為庸為:怎么不,何不。去是人也?!?/p>

邾文公邾文公:春秋時期位于今山東鄒縣一帶的小國邾國的國君,遷都于繹(一作嶧)是其重要的德政之一。卜徙于繹,史曰:“利于民,不利于君?!本唬骸捌埨诿瘢讶酥?。天生烝民烝民:民眾,百姓。而樹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與焉!”侍者曰:“命可長也,君胡不為?”君曰:“命在牧民。死之短長,時也。民茍利矣,吉孰大焉?!彼灬阌诶[。

楚莊王見天不見妖而地不出孽,則禱于山川曰:“天其亡予歟?”此能求過于天,必不逆逆:拒絕。楚莊王能夠向山川祈禱,請求明示自己的過失,說明他能夠居安思危,兼聽納諫。諫矣;安不忘危,故能終而成霸功焉。

湯:即商湯,商朝的奠基之君,儒家政治傳統中的“圣王”之一。曰:“藥食先嘗于卑,然后至于貴,藥言藥言:忠言,不同的意見。先獻于貴,然后聞于卑?!惫仕幨硣L乎卑,然后至乎貴,教也;藥言獻于貴,然后聞于卑,道也。故使人味食然后食者,其得味也多,使人味言然后聞其言者,其得言也少。是以明王之于言,必自也聽之,必自也擇之,必自也聚之,必自也藏之,必自也行之。故道以數取之為明,以數行之為章,以數施之萬物為藏。是故求道者不以目而以心,取道者不以手而以耳。

楚文王有疾,告大夫曰:“筦饒筦(guǎn)饒:筦饒和申侯都是楚國的大臣。犯我以義,違我以禮,與處不安,不見不思;然吾有得焉,必以吾時爵爵:賜予爵位。之。申侯伯,吾所欲者勸我為之,吾所樂者先我行之,與處則安,不見則思;然吾有喪焉,必以吾時遣之?!贝蠓蛟S諾,乃爵筦饒以大夫,贈申侯伯而行行:外放,逐出。之。申侯伯將之鄭,王曰:“必戒之矣,而為人也不仁,而欲得人之政,毋以之之:去往,到……去。魯、衛、宋、鄭。”不聽,遂之鄭,三年而得鄭國之政,五月而鄭人殺之。

趙簡子趙簡子:又名趙鞅,春秋末年晉國的卿,執掌晉國政權后,進行了一系列改革,為后來三家分晉、趙氏立國奠定了基礎。與欒激游,將沈沈:同“沉”。指趙簡子要把欒激沉到黃河里去。于河,曰:“吾嘗好聲色矣,而欒激致之;吾嘗好宮室臺榭矣,而欒激為之;吾嘗好良馬善御矣,而欒激求之。今吾好士六年矣,而欒激未嘗進一人,是進吾過而黜吾善也?!?/p>

或謂趙簡子曰:“君何不更更:更換。乎?”簡子曰:“諾?!弊笥以唬骸熬从羞^,何更?”君曰:“吾謂是諾,未必有過也,吾將求以來諫者也,今我卻之,是卻諫者,諫者必止,我過無日矣?!?/p>

韓武子韓武子:春秋后期晉國的大夫,其后代后來參與三家分晉,建立了戰國時期的韓國。田,獸已聚矣,田車合矣,傳來告曰:“晉公薨。”武子謂欒懷子曰:“子亦知吾好田獵也,獸已聚矣,田車合矣,吾可以卒獵而后吊乎?”懷子對曰:“范氏之亡也,多輔而少拂拂:違背,不順。此處引申為匡正。,今臣于君,輔也,畾于君,拂也,君胡不問于畾也?”武子曰:“盈而欲拂我乎?而拂我矣,何必畾哉!”遂輟田。

師經師經:戰國時魏文侯樂師,以善于諫諍著名?!皫熃浌那佟背蔀榫跫{諫的一個重要典故。鼓琴,魏文侯起舞,賦曰:“使我言而無見違?!睅熃浽俣参暮?,不中,中旒旒:古代帝王禮帽前后懸垂的玉串。,潰之。文侯顧謂左右曰:“為人臣而撞其君,其罪如何?”左右曰:“罪當烹?!碧釒熃浵绿靡坏取熃浽唬骸俺伎梢谎远篮酰俊蔽暮钤唬骸翱?。”師經曰:“昔堯、舜之為君也,唯恐言而人不違,桀、紂之為君也,唯恐言而人違之;臣撞桀、紂,非撞吾君也?!蔽暮钤唬骸搬屩?,是寡人之過也。懸琴于城門,以為寡人符符:憑證,紀念。,不補旒,以為寡人戒?!?/p>

齊景公游于蔞蔞(lóu):地名。,聞晏子卒,公乘輿素服,驛而驅之。自以為遲,下車而趨,知不若車之速,則又乘。比至于國者,四下而趨,行哭而往矣。至,伏尸而號曰:“子大夫日夜責寡人,不遺尺寸,寡人猶且淫泆淫泆:也做“淫佚”,恣縱逸樂。而不收,怨罪重積于百姓;今天降禍于齊國,不加寡人,而加夫子,齊國之社稷危矣!百姓將誰告矣!”

晏子沒十有七年,景公飲諸大夫酒,公射出質出質:射出的箭未中箭靶。質,箭靶。,堂上唱善若出一口。公作色太息,播播:通“簸”,搖動,引申為扔下、丟棄。弓矢。弦章弦章:春秋時期齊國大臣。入,公曰:“章,自吾失晏子,于今十有七年,未嘗聞吾過不善,今射出質,而唱善者若出一口?!毕艺聦υ唬骸按酥T臣之不肖也,知知:通“智”,知識、智慧。不足知君之善,勇不足以犯君之顏色。然而有一焉,臣聞之:‘君好之,則臣服之;君嗜之,則臣食之。’夫尺蠖尺蠖(huò):一種以樹葉為食的蟲子。食黃則其身黃,食蒼則其身蒼,君其猶有食讒人言乎?”公曰:“善,今日之言,章為君,我為臣?!笔菚r海人入魚,公以五十乘賜弦章。章歸,魚乘塞涂,撫其御御:駕車者。之手曰:“曩曩:此前。之唱善者,皆欲若若:這些。魚者也。昔者晏子辭賞以正君,故過失不掩,今諸臣諂諛以干利,故出質而唱善如出一口。今所輔于君,未見于眾,而受若魚,是反晏子之義而順諂諛之欲也?!惫剔o魚不受。君子曰:弦章之廉,乃晏子之遺行遺行:遺傳下來的德行。也。

夫天之生人也,蓋非以為君也;天之立君也,蓋非以為位也。夫為人君,行其私欲而不顧其人,是不承天意,忘其位之所以宜事也。如此者,《春秋》不予能君而夷狄之不予能君而夷狄之:如果沒有賢能之君,就等同于夷狄,即野蠻無禮之人。。鄭伯惡一人而兼棄其師,故有“夷狄不君”之辭。人主不以此自省,惟既以失實,心奚因知之。故曰:有國者不可以不學《春秋》,此之謂也。

齊人弒其君,魯襄公援援:拿起,操。戈而起曰:“孰臣而敢殺其君乎?”師懼師懼:春秋時期魯國大臣。曰:“夫齊君治之不能,任之不肖,縱一人之欲,以虐萬夫之性,非所以立君也;其身死,自取之也。今君不愛萬夫之命,而傷傷:哀悼、傷心。一人之死,奚其過也?其臣已無道矣,其君亦不足惜也。”

孔子曰:文王似元年,武王似春王,周公似正月。文王似元年,武王似春王,周公似正月:孔子用三位圣賢分別比喻《春秋》開篇之語元年、春、王和正月。《春秋》公羊學派將此解釋為“大一統”,亦即所為“三正”和“三統”。文王以王季為父,以太任為母,以太姒為妃,以武王、周公為子,以泰顛、閎夭為臣,其本本:基礎,根本。指周文王奠定的基礎非常完美。美矣。武王正其身以正其國,正其國以正天下,伐無道,刑有罪,一動而天下正,其事正矣。春致其時,萬物皆及生,君致其道,萬人皆及治,周公戴己戴己:擁戴自己,周公代成王攝政。,而天下順之,其誠至矣。

尊君卑臣者,以勢使之也。夫勢失則權傾,故天子失道則諸侯尊矣,諸侯失政則大夫起矣,大夫失官則庶人興矣。由是觀之,上不失而下得得:得逞。者,未嘗有也。

孔子曰:“夏道不亡,商德不作;商德不亡,周德不作;周德不亡,春秋不作。”《春秋》作而后君子知周道亡也。故上下相虧也,猶水火之相滅也。人君不可不察而大盛盛:壯大,使盛大。其臣下,此私門盛而公家毀也。人君不察焉,則國家危殆矣。管子曰:“權不兩錯,政不二門?!?img alt="權不兩錯,政不二門:意謂權力應該集中,不能政出多門。"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5A8C63/14676538705829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49416373-nXkqNfTQU1vU5jynwVCtbwduwVpTeBee-0-00d368a1f7acda494f407477debad806">故曰:脛大于股者難以步,指大于臂者難以把。本小末大,不能相使也。

司城子罕相相:輔佐。司城子罕,人名。宋,謂宋君曰:“國家之危定,百姓之治亂,在君之行賞罰也。賞當則賢人勸,罰得則奸人止。賞罰不當,則賢人不勸,奸人不止,奸邪比周,欺上蔽主,以爭爵祿,不可不慎也。夫賞賜讓與者,人之所好也,君自行之;刑罰殺戮者,人之所惡也,臣請當之?!本唬骸吧啤W又髌鋹?,寡人行其善,吾知不為諸侯笑矣?!庇谑撬尉匈p賜,而與子罕刑罰。國人知刑戮之威,專在子罕也,大臣親之,百姓附之,居期年,子罕逐其君而專其政。故曰:無弱君而強大夫。老子曰:“魚不可脫于淵,國之利器不可以借人?!贝酥^也。


【出處】《說苑疏證》卷一《君道》,3~13頁,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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