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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為何選擇美國的環境

公民訴訟制度進行研究?之所以選擇美國環境公民訴訟制度進行研究,實屬偶然。2001年冬天,在國家圖書館翻閱美國環境法相關期刊時,“citizen suit”(公民訴訟)這個字眼總是不經意地出現。繼續追蹤,發現這個字眼的出現頻率竟然頗高。深入研究后則發現,美國人將其視為美國環境法的本質特征、核心要素。(注:Jonathan H.Adler,“Citizen Suits and the Future of Standing in the 21st Century:From Lujan to Laidlaw and Beyond:Stand or Deliver:Citizen Suits,Standing,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12 Duke Envtl.L.& Pol‘y F.,39,42(2001).)“或許,現代環境時代最普遍、最顯著、最持續性的創新就是環境法律實施中的私人參與。”(注:Barton H.Thompson,Jr.,“Innovations in Environmental Policy:the Continuing Innovation of Citizen Enforcement,”2000 U.Ill.L.Rev.,185,185(2000).)而美國聯邦環境法律中的公民訴訟條款就是私人實施法律的集中體現。“這些公民訴訟條款已經成為現代環境時代具有界定性意義的核心主題。”(注:Barton H.Thompson,Jr.,“Innovations in Environmental Policy:the Continuing Innovation of Citizen Enforcement,”2000 U.Ill.L.Rev.,185,185(2000).)“公民訴訟是現代環境法最重要和最成功的創新。”(注:Paul Alexander Fortenberry,Daniel Canton Beck,“Chief Justice Roberts-Constitutional Interpretations of Article Ⅲ and the Commence Clause:Will the ‘Hapless Toad’ and ‘John Q.Public’ Have Any Protection in the Roberts Court?”13 U.Balt.J.Envtl.L.,55,61(2005).)從這些字里行間可以管窺到公民訴訟制度在美國環境法制中的顯赫地位。

美國環境公民訴訟制度的實質為公益訴訟制度,是公益訴訟制度在美國環境法中的集中體現。其本質就是私人可以代表公益,根據法律的授權,對于侵害環境權益的行為,提起訴訟,尋求相應的法律救濟。美國環境公民訴訟制度濫觴于20世紀70年代,經過四十余年的實踐,目前已發展成為美國環境法的一項基本制度,對于監督環境法律關系主體(包括政府)守法、推動與保障環境法律的實施、保障公民環境權益及推動環保等方面起到了積極有效的作用。而且,作為一種極具特色與典范意義的公益訴訟制度,環境公民訴訟制度在美國公益訴訟法、訴訟法、侵權法及公法等領域也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在環境與人類的關系日趨緊張的今天,那些“與時俱進”的、與環境相關的各類社會爭端、問題或難題層出不窮:大規模的環境污染、生態破壞、生物多樣性損失、全球氣候變暖等及其引發的諸多問題;由環境問題所引發的諸如環境公平、環境正義、環境權益保障等關乎法律價值及既有制度的反思與變革的諸多問題;不同地區、行業、種族、社會階層之間,甚至當代人和后代人之間等各種環境利益的沖突與爭執等問題;人類傳統環境價值觀與現代環境價值觀等環境倫理觀的沖突等問題。這些問題不僅是美國所面臨的,同樣也是世界性的。而在人類經濟、社會發展與環境保護之間交織的這張錯綜復雜的網絡中,在美國如此多元的社會利益沖突與對抗中,環境公民訴訟到底扮演著何等角色?簡言之,環境公民訴訟制度使得那些如前所述在美國社會紛繁多樣的、與環境相關的諸多問題紛紛進入法院(access to the courts)。在司法這個大舞臺上,與環境相關的多元利益和訴求得以充分呈現與博弈。環境公民訴訟也隨之成為美國人關注、應對與解決這些復雜、難解的問題的一個重要的平臺或渠道,而這通常是以司法實踐的形式來表現的。眾所周知,司法在美國政治、經濟、法律及社會生活中所發揮的作用獨特而顯著。環境公民訴訟制度也正是經由司法,以案例鏈接案例(case by case)的方式影響、變革著美國環境法制乃至美國整體法制領域及社會生活:

公民訴訟處于美國環境法領域的心臟地帶,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是所有聯邦法律的心臟地帶。(1993—2002年——引者注)在溯源于美國那些主要的環境實施法律的聯邦司法判決書中,每四個中就有三個涉及這些環境法律的核心即環境公民訴訟。公民訴訟催化著環境法律的實施,每年有關環境公民訴訟的司法判決、起訴前通知書、起訴書以及訴訟和解司法命令的文件總數至少為850份。公民訴訟還廣泛地影響著其他一系列的聯邦法律。(1973—2002年——引者注)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對于環境公民訴訟作出的最富聲望的五個判決(注:這五個經典判決分別是塞拉俱樂部訴莫敦案(Sierra Club v.Morton,405 U.S.727(1972))、田納西流域管理局訴希爾案(Tennessee Valley Authority v.Hill,437 U.S.153(1978))、斯密斯菲爾德沃特尼公司訴切薩匹克海灣基金會案(Gwaltney of Smithfield,Ltd.v.Chesapeake Bay Found.,Inc.,,484 U.S.49(1987))、魯堅訴野生生物保護者案(Lujan v.Defenders of Wildlife,504 U.S.555(1992))和地球之友訴雷德勞環境服務公司案(Friends of the Earth,Inc.v.Laidlaw Environmental Services(TOC)),528 U.S.167(2000))。),在聯邦法院系統內,對其官方的引用已經超過10000次。(注:James R.May,“ Now More than Ever:Trends in Environmental Citizen Suits at 30,”10 Wid.L.Symp.J.,1,4(2003).)

環境公民訴訟制度對于美國現代聯邦法理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如果沒有環境公民訴訟,簡直難以想象會有現代憲法、行政法、財產法、勞工法或民事訴訟法的發展。(注:James R.May,“Now More than Ever:Trends in Environmental Citizen Suits at 30,”10 Wid.L.Symp.J.,1,7(2003).)

那么,作為美國環境法的一項基本制度,甚至可謂核心制度,環境公民訴訟的制度表達如何?規則設計如何?其如何運作?法律實踐如何?實效如何?其生成、發展、變遷的制度性根基或條件為何?我國可否建立這樣的制度?正是對這些問題的好奇與追問,促使筆者十余年來長期追蹤、關注美國環境公民訴訟。而當下,公益訴訟(涵蓋環境公益訴訟)無疑已成為學界與實務界關注之焦點,雖然可從某種程度上證明之前將其視為主要學術關注與旨趣的前瞻性,但面對如今豐富多彩的研究現狀,斷章取義地套用蘇力先生的那句名言“什么是你的貢獻?”(注:蘇力:《法治及其本土資源》,“自序”,5頁,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6。)怕是筆者回避不過的一個話題。

從邏輯學角度來看,如果把公益訴訟看成“屬”概念,那么,環境公益訴訟、美國環境公民訴訟就是“種”概念。使“屬”概念向“種”概念過渡的方法就是予以限制。選擇對美國環境法上的公民訴訟制度進行研究,就是對公益訴訟研究的限制性研究。這種屬種概念限制的結果,可保證研究更具體、細致、微觀、專業。應該說,在現代科學分工日益精密化、深入細致化與交叉或跨學科化的前提下,這種邏輯學意義上的限制性研究是學術研究的必然要求,也更具學術價值。從研究資料來看,本書在力求窮盡美國環境公民訴訟相關原始文獻的基礎上(時間跨度從美國環境公民訴訟誕生的20世紀70年代至今)(注:筆者收集的1970—2013年有關美國環境公民訴訟的英文文獻資料主要包括四類:第一類,法律規范,包括21部聯邦環境法律中的公民訴訟條款,有關“起訴前通知”的所有聯邦行政規章,各州有關環境公民訴訟的相關法律規范(包括《密歇根州環境保護法》、《明尼蘇達州環境保護法》、《新澤西州環境權法》等15部有關環境公民訴訟的單獨立法)。第二類,經典案例,包括聯邦與州有關環境公民訴訟的若干著名判決。第三類,LexisNexis & Westlaw等數據庫上相關學術論文、書評、判決意見書、聯邦公告以及法律新聞等文獻資料。第四類,其他諸如美國憲法學、行政法學及環境法學著作中涉及的有關環境公民訴訟的資料。),盡量系統、全面、客觀地厘清、還原及解讀美國環境公民訴訟的制度原貌與實踐脈絡,這是本研究的主要目的。

從跨學科角度看,與其說本研究是環境法學的一個命題,毋寧說是涵蓋環境法、憲法、行政法、侵權法、訴訟法等部門法,包含公法與私法、實體法與程序法、外國法與比較法等多學科的一個交叉或跨學科的命題。因此,本研究也采取了多角度或視野,包括:從宏觀理論到微觀制度,從聯邦到州,從法律規定的靜態詮釋到司法實踐的動態考察,從制度生成的內因基礎到制度運行的外圍背景,從美國經驗到我國實踐等。采納這種多維的切面、遞進與擴展之方法,以期研究更全面、客觀與精細。

當下,我國公益訴訟制度(包括環境公益訴訟)的立法及制度實踐頻現端倪,那么,對于美國環境公民訴訟,我們又該如何看待呢?筆者認為,在世界范圍內,在立法規定、法律實踐及社會影響等方面,美國環境公民訴訟無疑具有重要地位,加深與促進相關研究,可拓展我們看待(環境)公益訴訟的學術視野,也可為我國相關理論研究、立法選擇提供更多的制度藍本及理論積淀。誠然,法學研究要求我們關注、直面抑或立足于中國,要求我們重視地方性知識。但筆者認為,這里仍有一個基本的前提,那就是,這個世界總有一些凝聚人類共同智慧結晶的經驗存在。即便法制要根植于本土資源,但求同存異也是我們追求的目標之一。求同存異的前提就是知己知彼,充分的知彼也是更好地實現知己及求同的一個必要條件,難道這不正是比較法學意義之所在嗎?第一章美國環境公民訴訟的相關基本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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