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冷落車馬稀的乾王府，今日終于有訪客親臨了，但王府的主人并沒有待客的熱忱，開口，便對此名不速之客先打回票。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也不成嗎？”無視于他的冷眼，慕容絕徑自在書房內的客椅上坐下。

“無事不登三寶殿。”慕容曜淡色的眸子微微一動，洞悉的眼神幾乎穿透他，“我太了解你了。”

“今日，我是奉父皇之命來向你要太子被行刺一案的調查結果。”慕容絕邊翻著堆積在茶桌上如小山高的折子邊告訴他。

慕容曜的氣息猛地一窒，兩眉緊緊地朝眉心靠攏。

慕容絕抬首望著不發一語的他，“父皇日前已經應允朝臣們的要求，將在這兩日公布究竟是誰想謀剌太子，因此圣上要我來催催你，看你到底查出兇嫌了沒有。”

他別過頭去，“代我轉告父皇，此案無法水落石出。”

慕容絕不信，“你是真的查不出來，還是不想查出來？”

誰都知道，只要乾王想查一個人，那么任誰都無法溜出他的掌心，而他竟會在這種人人都期盼得到解答的大案子里失手？不，他不是查不出來，他是有心要藏。

“查是查出來了，但那結果。”

慕容曜緊緊拳握著十指，壓抑地自口中迸出，“不能說。”朝局已經夠亂了，他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讓朝局更不穩定。

“兇手就是太子本人吧？”慕容絕優閑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把早就知道的答案脫口而出。

他馬上回過頭，“你……”他怎么會知道？難道他早就知道這一切的幕里乾坤？

“太子那時會如此做，是有他的若衷的。”慕容絕起身走至他的身旁，拉著他的手一同坐下。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慕容曜將十指插進濃密的發里，聲音里藏著痛苦，“到底是有什么苦衷，竟可以對自己做出這種事來？”

那個他一直敬愛的皇兄，怎會在人人愛戴的表面下有著另外一面？除了謀殺自己外，太子還設計栽贓大臣王公，以轉移他調查此案的注意力。

天知道，在太子的背后，還有多少事是見不得光的？還有多少他不曾見識過的手段是被藏著的？是不是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張讓人摸不清的面具？而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是能真正全然置信的？會不會每個人都是假的？每個人都只是為了私利而在掩藏著什么？

慕容絕安慰地拍著他的肩頭，“太子只是想活下去。”

“他有性命之虞嗎？”他不斷搖頭，怎么也無法原諒弄亂一池春水的太子，他知道不知道他這么做了多少人的心？而在他棄位之后，他又為整個新朝帶來了什么樣的政治亂？他怎么可以這么自私？

慕容絕冷不防地問：“你又怎知他沒有性命之虞？”

“他……有嗎？”慕容曜難以求證，幾乎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有。”慕容絕面無表情地把玩著十指，“太子那時要是不棄位遠走，只怕他現下早已死了。”

慕容曜緊按著額際，幾乎是無聲喃喃，“眾人對他的保護還不夠嗎？還是他在暗地里樹立了什么仇敵？就算他有性命之虞，為什么他不來跟我們這些皇弟商量？”

“因為在要他死的人里，就包括了我們這些皇弟。”雖然很殘忍，慕容絕還是把實情告訴了他。

“不可能！”慕容曜極力地想否認，否認那些會讓他的心更加破碎的事實。

“在我們這兒皇弟的背后，都有著他人看不見的推手，而那些推手，就是逼得太子遠渡東瀛的原因。”

慕容絕嘆了口氣，伸出兩掌握住他的肩頭要他冷靜下來，“或許沒有直接想要太子的性命，但那些推手卻覺得太子很礙眼，因此，為了不為難我們，所以太子才會選擇了離開。”

“好好的一個國家……為什么要弄成這樣？”他垂下頭來，眼眸里凈是無限的懷念，“為什么大家不能和從前一樣，都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本位上？”

回想從前，這個國家是多么的美麗，歲月無驚、風濤不起，幾位皇子致力效忠輔佐眾望所歸的太子，國政如日當中、四海升平，這么平和的世界，難道不是眾人所求的嗎？為什么他的兄弟們，個個都要戳破這個夢境？為什么每個人的心，總是這么貪？

“你該長大了。”慕容絕明白他不愿前進的原因，也知道他所舍不得的是什么。“每個人都有他的路要走，你不能只看你想要看的部分，這個國家黑暗的那一面，你也得去看去正視它的存在。”

慕容曜揮開他的手，“別說了。”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貪心的人，他和那些人并沒有什么不同。

“慕容曜……”

“無論如何，我不會加入東內，也不會加入任何黨派，不要想說服我去做我不愿做的事。”慕容曜深吸了口氣，站起身直視慕容絕的雙眼表明心跡。

他微微一哂，“我并不勉強。”他當然知道這個有著鐵漢脾氣的弟弟，若不是由他自己想通，那么任誰也說不動他。抬首看了窗外愈下愈大的雪勢，他決定在路況變得更不好前先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