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枕戈待旦
- 煌涼一夢
- 逢濁酒
- 2985字
- 2020-04-09 11:51:43
天星夜臨關,金甲錯鳴在空徹曠野。
晚風吹揚,拂開刀尖幾絲血氣,也將此間狂放一筆一筆鐫進雪幽的靈魂。
“我來過這兒,跟著百廿七。”她說。
“哦,對!”想起她們當初跌跌撞撞的樣子,還有很多人的音容笑貌,玄月眉毛一揚,竟也染上幾分颯爽。
五月的天氣已柔和許多,嚴寒退場,燥熱尚未到來。炕火燒得不急不緩,桌子上擺了好些零食,庭耀最后一個坐下,抬手想取出什么來,卻和莫凌杜云對了對眼神,訥訥地縮了回去。
“嗯,這回夠吃了。”兩只手在空中互掐,最后還是杜云大手一攔,抓走了最大的一包。
莫凌哼哼唧唧罵罵咧咧,庭耀笑,又變出一包塞進他懷里。
“耍賴啊,”杜云不滿:“老子吃起來都不香了。”
“別這樣嘛,”庭耀自己也撕開一包,干巴巴地嚼起來:“剛才沒聊完,你們在軍營里都做啥呀,就背古詩?”
“沒有!”怎么還提這茬,雪幽簡直惱羞成怒,玄月哈哈笑著攬過她的肩:“沒有沒有,那些大叔對我們可好了,過年的時候還帶我倆喝酒呢。”
“違紀。”庭耀說。
“所以那酒特別香!”玄月危險發言:“我們圍成一圈,邊喝邊挨個講節目,還說了好多地方的風俗,聽起來特別有意思......”
“還報菜名。”雪幽說:“饞死我了。”
“對,雪幽那天一口氣說了十多種餃子餡,口水都淌一地呢。”挨了雪幽一記怒推,玄月笑得越發囂張:“哦,我們還去了蒼戎山,哇那山好高好冷,我倆還鉆進山洞里待了一晚上!現在想想老刺激了!”
“艸,我都沒去過。”莫凌撇嘴,突然眼睛一瞪:“等會兒,鬧半天你倆能喝啊?!”
雪幽和玄月還不知所以,莫凌急不可耐地晃著庭耀:“那還藏著掖著干啥,快快快都拿出來。”
“憋死爺了!”
于是雪幽震驚地看到幾壇烈酒上桌,小桌子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又是零食又是酒壇,這儲物器里到底都放了些啥......
“你們要嗎?”酒液入杯,庭耀抬頭問。
“當然,為什么不喝!”雪幽揚聲答道,一手扣住壇口,給自己滿了一碗。
“呦呵,女俠啊!”
酒香四溢,雪幽拿著一個搪瓷碗與眾人碰杯,仰頭一飲而盡。烈酒入喉的霎那,整個世界明朗激蕩。
“這就對了,邊關塞外的怎能沒有酒呢。”庭耀很滿意,自己喝得也最兇:“上回我就看出來了,你肯定是個能喝的。”
“我上回也看出來了,您的酒量才是深不見底。”雪幽回敬他一碗。
“哈,必須是女中豪杰啊,不然怎么敢地靈境就往蒼戎山里鉆。”杜云嗑起瓜子:“蒼戎山里可有不少東西,你倆膽子夠大。”
雪幽一笑,境界越高越是后怕,現在也只能嘆一句無知者無畏了。
“沒錯,雪幽可厲害了!”玄月眉飛色舞:“她還去學打架呢,說是指教,結果就她打得最兇殘了,軍中一霸!”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亂說......”
大家都笑起來,庭耀的目光中卻多了幾分沉郁。當時那般境況,她這么拼的緣由,不難揣測。
“來,再干杯!”
“嗷嗚!”莫凌快活地怪叫起來,一腳已經跨上了桌。
之后,玄月又嘰嘰喳喳講了好些,但把不開心的部分都過濾掉了。最后,當她講到她們滿營亂竄蹭吃蹭喝的時候,庭耀的眼睛放起光:“去修機甲?你們還會這個?”
玄月一愣,隨即不好意思地撓頭:“額,其實我沒怎么用心學......后來主要都是雪幽在修啦,我就賣點力氣打個下手啥的。”
“可以呀,”庭耀很驚喜的樣子:“雪幽,等回關了我去守軍軍營里攬活兒,要不要一起去?”
啊,雪幽瞬間想起錢叔說過的,普通士兵經常會偷偷攢下一些火石和異能者交易,雇他們拆裝機甲零件。金錢使人積極:“可以嗎!太好了!”
“唉,可惜這回停留時間太短,不然我們明早就能去滿昭的軍營試試。”庭耀瞥了一眼窗外,遺憾地說。
“唉,”不知搭錯哪根筋,莫凌又陰陽怪氣起來:“這近攻真是沒的說,可你們給庭耀找個了好搭檔,別給我找個祖宗啊,煩死了。”
玄月應對熟練:“哎呦,這隊里誰都好,就某狗礙眼死了。”
“你倆吵歸吵,”杜云已經要衰弱了:“別影響正事兒啊。”
“下午我留意了下,你倆這啥配合啊太磕磣了吧。”
這下可好,莫凌立即由內戰轉向外敵:“怎么啦怎么啦,這才幾天啊?”
“你看看雪幽和庭耀,幾天就磨合得有模有樣了!還不趕緊反思。”
莫凌白眼一翻:“我去,他倆屬性合,功法合,定位合,他么說不定連生辰八字都是合的!這上哪講理去!”
“行了你不累嗎。”庭耀趕緊做了和事佬,用零食堵住了莫凌的嘴。
主題一波三折的茶話會漸漸走向結束。人靜恍覺夜已深,雪幽望向窗外混沌一片,有些忐忑。
青冥鳶......這片天穹下也曾有過你的身影嗎?
大概是自己的想象力太貧瘠了,想象中的畫面總顯得好單薄。雪幽不由嘆氣,杵腮發呆。
待黎明到來,黑夜便像從未存在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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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滿昭出發,再向西行八九百里,北鴻意便開始原地打轉。用杜云的話說,是要把落神原“碰”出來。
但實踐要比理論難得多,漫無目的地游蕩了好些天,一無所獲。這片區域連妖魔都稀稀拉拉的,殺不了幾頭,整日對著片不毛之地真是郁悶。
又是徒勞的一天過去了,月出東山。
天氣晴朗,荒原上罩著一片星空,這么清晰明亮的星群在城市是很難見的,但再好看也耐不住天天消磨啊......
于是玄月雙手枕頭,對著晃眼的星星目光呆滯。
營地搭好了,陣眼的符紙發著熱。寒燁稍坐了兩分鐘便爬起來,提槍欲走出陣外。
“你還要值夜?”雪幽突然問。
他站定,卻沒有回頭,似乎在無聲地說“我都去了這么多天你還不知道么”。
“朋友們,”雪幽跳起,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來:“我覺得我們應該有一套輪班值夜的制度。”
“不能總讓同一個人晚上沒法休息吧。”
莫凌正吃著零食,直接向天比個大拇指,意思是全憑您吩咐。
“兩人一組吧,還可以休息半宿。”玄月邊吃邊提議。
“好,你就和莫凌一組。”杜云立即接上,并堵住玄月梗著脖子的拒絕:“到現在還一點默契都沒有,有本事你倆就吵一晚。”
“那就我和庭耀,老杜和寒燁。”雪幽一錘定音:“那今晚誰來,玄月咱倆剪刀石頭布?”
“等等,我有個問題。”杜云舉手打斷:“你怎么也叫我老杜?”
“啊?”
“咦,”玄月眼睛一亮,像發現了什么好玩的東西:“杜云到底有幾個外號?”
“我叫云哥,狗子叫神棍,庭耀和雪幽叫老杜,寒燁叫......叫叫叫我記得之前聽過一次......”
“杜老師。”寒燁和雪幽異口同聲。
“行了別那么麻煩了,今晚就我來吧。”雪幽嘆了口氣,向陣外走去。
夜風清涼,卻嗅不到春天的生機,雪幽岔腿坐在地上,低頭捻了一把沙土:“害,不知不覺就被你帶跑了。”
“你修煉吧,到后半夜再叫你。”庭耀從身后走來,坐到她旁邊。
“說好了一人一半,喊晚了我可不會領你的情。”
“我有那么無聊嘛。”
雪幽點點頭:“有。那我修煉了啊。”
“......慢修。”庭耀眉毛抖了抖。
守夜是項很無聊的工作,只能抱著劍與荒涼的山川相看兩不厭,思緒不知不覺就放飛到很遠的星空。
如果沒有妖魔來擾的話。
今夜晴朗,庭耀很遠就看到了它們的身影,匍匐前行著,像草原上瞄準獵物的狼。但此時獵人和獵物都不想率先打破安靜,庭耀緩緩站了起來,弓身環視四周。
垃圾。心下判斷,庭耀一腳邁到了雪幽身前。
雪幽眉頭微蹙,入定正深。
雙方距離已縮至幾百米。庭耀一咬牙,猛地抬起圣劍。
不能再等了。
不必再藏了。
一排刺眼的強光,正對上漫野的長嗥。
一片光墻,成排的羽箭從中生長,然后旋著流光射向奔襲而來的妖魔。兩方交戰本無懸念,可不知為何,妖魔突然癲狂般的加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沖了上來,如海嘯的巨浪般淹沒了光羽。
與其說是狂奔,不如說它們是被一股大力掀上前的。庭耀措手不及,只聽更遠處地動山搖,眼前世界瘋狂晃動好像被折疊扭曲,胸口也傳來陣陣窒息般的壓抑感,眼前發黑。
他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但也只來得及大喊一聲“來了!”,然后用身體護住了被強行震出修煉的雪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