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關外京
- 煌涼一夢
- 逢濁酒
- 5398字
- 2019-09-28 10:36:23
似是要延續昨夜的歡娛,新年第一天的一早,一則重磅新聞便引爆了整座邊關。
一座規模空前的遠古遺跡,將于華夏城現世。
一場腥風血雨眼看就要來臨。
坐在宿舍床上,剛睡醒的雪幽看到這則新聞,與玄月對視一眼。二人內心皆是說不出的沉重。
兩邊路燈還掛著節日的裝飾,傳送大陣在安靜的早晨轉起流光。蓮沁輕哈一口涼氣,抬頭看向修篁的眼里卻是一片溫暖:“太好了,我的天玄境隊友。”
她期待地瞇起眼睛:“我也已經看到天玄境的屏障了。唉,真希望能早點突破啊。”
修篁彎眉一笑,揉揉她的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九年了,屬于我們的人生,終于要開始了。”
簡單的一句話,包含了多少深藏的渴望。只要邁過這一步之遙,一個全新的、自由的世界,便會向他們張開懷抱。
離開這個壓抑恐怖的伐魔隊,與真正可交心可付命的朋友一起,以刀槍作筆畫盡這千里疆場、大好山河。
“修篁,”二人已走至大陣前,蓮沁停下轉身,將自己映進他的眼中:“與你同行,是我三生之幸。”
冬晨寒,隔著冰冷的鎧甲,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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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著。雪幽幾人不由分說便被召進了機甲,連修篁寒燁都被拉來一起壯膽,前所未有的陣容出了關墻。看來遠古遺跡的消息已經令很多人動心,今天出城的隊伍格外蜿蜒。
哪怕出了城,一路上也毫不孤單,大批伐魔隊同時朝著一個方向前進,架勢倒有些像遠征軍浩浩蕩蕩地出征。也因為這個緣故,多賺幾個魔核是沒指望了,大部分妖魔都被隔在了“大軍”外面。
華夏城比青武城還要遠些,玄月剛突破,本想借此機會好好證明一下自己,洗刷上回的恥辱,竟然沒能如愿。夜深時分到達華夏城時,她還輕松到不敢相信。
夜色籠罩下,華夏城巍峨的城墻仿佛直入云霄的峭壁,墻體筆直,頂端城樓立于層層烏云之上,只透出些許光亮。
相比之下,雪幽看得更清楚的,是四面八方向華夏城聚攏而來的機甲的燈光,以及被照出的層疊人影。
不愧被稱作“關外京”,這華夏城真有八方來朝的氣勢啊。
所有入城的機甲人員,最終在城門前列成八列,并排前進。入城過程井然有序,雪幽不見有維持秩序的哨兵,卻也無人敢造次。
深夜里一切都模糊不清,卻不想進了城也還是一片黑暗。華夏城的路燈太小太暗,根本照不亮寬闊的八排大道。雪幽只能大概猜測,他們現在所在的應是華夏城的主干路——華夏路,整座城正是以這條路為中軸線,對稱規劃建設的。
華夏城雖為九州國守軍鎮守的“關外京”,但也畢竟是關外,處處不及關內安全。表面平靜之下,不知多少勢力暗潮涌動、此消彼長。在人為制定的種種法規之上,一條自然法則永不過時:強者為王。
在這般殘酷的環境下,進了城的人便如入了海的水,太容易被淹沒不見,更何況是現在這敏感時期。
因此在雪幽看來,他們這種渣渣現在的去處只有一個——鳳嵐駐華夏城基地。
然而,當他們在靈瑤和依魅舞的帶領下越走越遠,眼見周圍建筑漸少、燈火漸稀時,雪幽開始慌張起來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啊?”終于她忍不住了,打開麥克問道。
“傳說中遺跡所在的地方。”靈瑤自信道。
“什么,我的姑奶奶啊你沒在開玩笑吧?!”寒燁頓時跳腳:“現在敢往那兒走的可都是修為高深之輩,你丫哪來的勇氣?!”
靈瑤馬上停下,回身拔劍:“你再說一遍試試?”
寒燁自然不怕她,梗起脖子剛要說話,依魅舞軟糯的聲音淡淡插入:“所謂的遺跡坐標現在也只是一個預測,我們只需守在稍外側見機行事,最終花落誰家可還說不準呢。”
“就是,誰說強者就一定能搶到,弱者就肯定沒戲?萬一那遺跡正好落在我們的位置呢?你不試試怎么知道?”靈瑤頗為贊同,掐腰不住點頭。
寒燁不再說話,但雪幽看他的表情,顯然寫滿了“都是傻缺”。
可此時眾人已經離開了主城區,再鬧內訌分開行動,漆黑陌生更添變數。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走,希望不要被注意到。
所預測的遺跡出世地點,位于華夏城內西北角一片荒地區域。這里遠離城中心,未被開發,也不屬于任何勢力的領地,倒像是深夜殺人搶劫事件的高發區域。幾株枯松散立周圍,頭頂烏云壓抑,寒風凄厲刮下,枝杈猙獰如惡鬼亂舞,氣氛十分駭人。
依魅舞臉色也很凝重,剛一進入這片荒地便示意停下,左右打量許久,帶領眾人稍微平移了幾十米,便擺手示意在此駐扎。
雪幽幾人跳下機甲,靈瑤張望一番一無所獲,失望對依魅舞說道:“就在這里啊?也太遠了吧?”
依魅舞食指豎在唇邊讓她小聲些:“這里,全是人。”
似是感覺會有歧義,她補充道:“覬覦遺跡的活人。”
“我們只能到這里觀個禮,再深入便是不識抬舉了。”
她特意讓所有人都聽到,一時大家都是面色大駭,噤若寒蟬。好像自己就是身陷危險卻渾然不知的小綿羊,正被眼露兇光的餓狼群包圍注視著。
再看眼前一片死寂,呼吸聲都漸漸沉重。
雪幽瞬間回想起青武城那晚的經歷,厲鬼敲門。她曾發誓絕對不來,可不想天意弄人是禍它就是躲不掉......
無奈嘆口氣,雪幽向前走去,想幫蓮沁扎帳篷。
不料,她才走了兩步,腳下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她整個人猝不及防下也失了重心,掙扎間雙手向空中亂抓——
只抓到一片驚慌失措的尖叫。
耳邊是刺耳的嗡鳴。雪幽痛苦抱頭,蜷縮了好久,耳鳴聲才漸漸平息。潮濕封閉的空氣鉆入鼻尖,激得雪幽一激靈。
這里不是華夏城。準確說不是地上的華夏城。
她怯怯抬頭打量四周。許是適應了的緣故,她在黑暗中看得也比較清楚,驚訝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地下甬道中。
甬道邊緣十分粗糙,像是剛剛用什么利器開鑿出來,保留著最原始的樣貌,不過倒也足夠結實,蜿蜒通向不知盡頭的黑暗。
雪幽小心翼翼扶著墻壁,觸感似乎只是普通的泥土,然后站直了身。抬頭打量,這地道竟然如此寬敞,足有五六米高。
自己難道,是掉到了地下?這個遺跡整個是埋藏于地下的?
可她抬頭觀察,頭頂土墻十分連貫沒有岔路,也完全看不出地處多深,仿佛就是憑空掉進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恐怖牢籠。
甬道內太空曠了,周圍盡是虛無。雪幽心底漸漸生出莫大惶恐。
這里到底是哪,我應該向前走嗎?如果我永遠也走不到盡頭該怎么辦?我到底該怎么回去?
我要回去!
她慌張起來,周遭一絲光亮也沒有。
突然襲來的巨大恐懼讓她的內心防線瞬間崩潰,她撲通一聲又坐回了地上。
“有人嗎......”只有她的聲音在漫長的甬道內回蕩,沒有回聲,逐漸消失不見。
淚水瞬間涌上,她抽泣著剛要再問,黑暗中忽然響起一道人聲:“誰?”
雪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驚叫了一聲。
那人似乎也嚇了一大跳,柔聲說道:“你,你別怕,我沒有惡意......”
“我可以過來嗎?”
稍微冷靜一下,雪幽才發覺這個人應當是在她不遠處,只是因為甬道拐彎阻擋了視線。并且,這個嗓音有些熟悉。
她定了定神:“不必,我過來吧。”
她再次起身,緩慢地向前走去。
路很平坦,她能看見。可她還是一步一步僵硬地前進,周遭黑暗像在擁抱著她,又像壓抑著她。
待終于拐過彎來,雪幽眼睛一亮,大喜道:“修篁?!”
短短幾分鐘,雪幽感覺卻像死而復生,被拯救了一般。
可修篁面色仍十分猶疑:“你是......”
雪幽不解:“我是雪幽啊!”然后飛跑過去,修篁摸到她小臂上鎧甲的紋飾,才確認下來:“啊,太好了。不過雪幽,你是怎么認出我的?這里一點光都沒有,像瞎了似的。”
“看不見?”雪幽喃喃,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是啊,這里不是平常意義上的黑暗,而是絕對的無光。沒有光,人的眼睛是看不見任何東西的。
她怎么能......
正當她迷茫之際,一點幽光倏地閃現,幾乎刺傷了二人的眼睛。
“九冥!”雪幽驚喜摸向腿上的刀鞘,拔出九冥。正是它在發出清冷光亮。
“原來如此!”借著這點光,修篁終于看見了周圍:“我的天,這是個什么鬼地方?”
修篁以為自己是借助九冥來照明,但雪幽清楚剛才確實是自己“看”到的一切。不過眼下還是盡快搞清狀況出去要緊,她也不再多想:“我覺得我們是誤入了遺跡的某個密道。”
修篁沉吟點頭:“應該是遺跡現世初期不太穩定,出現了部分開啟的情況。但隨著之后完全現世,從正確入口進入的人應該就能到達這里了。”
雪幽腦海里瞬間浮現出涅槃境強者飛馳而來,卻看見前面赫然站著兩個大活人的尷尬場景。
“雪幽,要不我們就在這里等一會兒吧。有人來后問一下路,走回入口就能出去了。”
“......修篁,你覺得這個遺跡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有人在旁邊,雪幽瞬間安心下來,開始摩挲著下巴思考:“真的如傳聞所說,是遠古強者閉死關的洞府?”
修篁一愣,面露豫色。
“我害怕一種可能,一旦不會有人來該怎么辦。首先,從目前為止的種種跡象來看,它很可能不是洞府這種完整的建筑,而是包括了很多支離破碎的區域,這個沒頭沒尾的甬道就是其中之一。這種情況下,人就被分散開了。”
再回想那夜百鬼齊哭,雪幽其實已經有了猜測。
古墳場,亂葬崗。
“況且,就算它真是洞府,這里顯然也不是洞府仙境該有的樣子,恐怕只是一個廢棄的通道。”雪幽一攤手:“萬一正常的路線根本不經過這里怎么辦?”
一番話下來,修篁微張著嘴,一副被嚇住的樣子。良久,他才磕磕絆絆地開口:“你說的,好像蠻有道理。那、那怎么辦?”
雪幽也有點發怵,試探著問:“順著走走看?”
二人對視,神情都一言難盡。
最后還是修篁一咬牙:“好。那便走上一走。”
“雪幽,你那把刀給我。”他手舉九冥在前照亮,雪幽緊跟在他身后。
一片死寂。二人的呼吸與腳步聲音格外突兀。九冥的光照過兩人,在粗糙不平的土壁上留過猙獰的影子。
背后似有陰風陣陣,雪幽又害怕起來,悄悄加快了幾步。
“沒事。”修篁似有所覺,回身護了一下她。
就在這時,雪幽看見修篁手中,九冥寒光暴漲。
“太亮了危險,雪幽你源力收一下!”修篁慌忙回頭吩咐,抬手想遮擋光亮。
“不是我!從頭到尾都是它自己在發光!”雪幽驚恐喊了出來,與此同時眼前一片刺目白色。
一聲凄厲至極的尖叫自雪幽腦中響起。
那一刻她的心臟跳到了空處。
“啊!”金屬落地的聲音將雪幽拉回現實,便看見修篁捂著胸口半跪在地上,嘴角隱有血跡。
“修篁?!怎么回事?”她還沒蹲下,修篁便猛地將她扯到身后,手心閃爍起微弱綠光:“你那把刀有問題,它在攻擊我!”
什么?九冥是她滴血認主過的,怎么會?雪幽緊盯著躺在地上的匕首,其上寒光深幽似潭水,兀自閃爍不定。
“修篁,你還好嗎?”
修篁搖頭:“沒事,只是被震了一下。不用擔心。”
“我過去看看。”雪幽斬釘截鐵:“你也不用擔心。”
不等修篁制止,雪幽一個箭步便沖了過去,一把拾起九冥。
刀刃流光閃過。
雪幽直覺一股大力牽引著手腕,整個人不受控制踉蹌著上前。手中的九冥微微顫動著,心神相連之下,雪幽能感受到它難以遏制的激動與渴望。
自認主以來,雪幽雖知道九冥有靈性,可這還是頭一次見它如此清晰強烈地表達情感。它牽引著自己前去的地方,究竟有什么?
修篁站起跟上,胡亂抹去嘴邊血跡。二人追逐一點幽光,沿著幽閉的甬道奔跑。
不知是否是錯覺,雪幽覺得前面的空氣越發寒冷,同時一股陰冷的氣息,正順著手臂流入經脈。
雪幽大驚,急忙運起源力,卻發現這股力量進入經脈后,很快便與她自身源力融為一體,共同匯入丹田,丹田內源力液滴隱隱有增加之勢。
一頭霧水,但好像又是好事。雪幽被一連串變故搞得心神俱疲,恨不得立馬離開這里。
“雪幽!”身后一身大喝,雪幽登時一個激靈,猛地剎車。修篁在后面,顫顫巍巍舉起手指向前面:“這這這這是......”
雪幽愕然抬頭,前方似乎還是一片漆黑,但當她舉起九冥一照——
仿佛一道閃電劈下,一尊龐大身軀赫然閃現在二人面前,驚起了螻蟻的頭顱。
一只足有五米高的老鼠,鐵塔般靜立在地道盡頭。
這是一具尸體。不知已過去了多久,在幽光照射下,老鼠的皮毛仍反射出金屬般的光亮。臨死之前,它仍抬起前爪作瘋狂扒土狀,極度的恐懼隨之凝固在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這種恐懼與壓抑輕易跨越了時空,傳染給了正站在它面前的兩個人。一種前所未有的陰氣彌漫開來,雪幽只覺胸口一悶,旋即九冥光芒大盛,刺目光芒令她不得不抬手捂眼,只隱約看見一道模糊殘影瘋狂扭動著,在極為尖細的慘叫聲中被卷入了九冥體內。
天旋地轉。
待雪幽再睜開眼,頭頂已有隱隱約約的星光。一道寒風劃過皮膚,雪幽瞬間清醒,掙扎爬起。
九冥正被自己握在手里,默默反射著周圍的光亮,如平日一樣安靜普通。
修篁躺在自己旁邊,一動不動,頭發凌亂遮住臉龐。
雪幽一嚇,慌張推了推他,還好修篁只是暫時暈了一下,被雪幽緩緩扶起。
“到底怎么回事?”修篁嗓音嘶啞,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荒唐的噩夢,醒來全身冷汗,源力微弱。
“我好像看見了一只巨型死老鼠?”
“我們可能是掉進了一個......老鼠洞?”雪幽也完全摸不到頭腦,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它好像是在害怕什么,然后瘋狂逃跑,可最終還是沒能逃過,被......嚇死了?”
仔細回憶一下,那老鼠全身毛皮閃閃發亮,眼睛也還炯炯有神,絲毫不像有外傷的樣子。它究竟是怎么死的?
等等,什么時代會有那么那么大的老鼠?
“雪幽,我好像被什么東西反噬了。”修篁痛苦揉著心口,打斷了雪幽的思考:“那個地道里面的氣息,似乎與我的屬性十分相沖,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尤其最后看到那只老鼠的時候。你沒事嗎?”
雪幽一愣,搖搖頭。再看向四周,他們好像還在華夏城那片荒地上,不過似乎離剛才瀅殤月駐扎的地方很遠,視野之內完全看不到。
索性周圍一片寂靜,雪幽便讓修篁趕緊修煉調息,自己邊給他護法邊重新拿起九冥端詳,試圖理清剛才發生的一切。
一人一刀對視良久,終以失敗告終。毫無頭緒,雪幽嘆口氣,九冥雖然對自己這個主人絕無二心,但似乎還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看來,有必要去找找它的原主了。
收起九冥,雪幽回頭看看修篁,見他臉色逐漸恢復正常,心下的好奇也按捺不住,閉目內視,想著就看一眼。
就這一眼,差點沒嚇得雪幽走火入魔。
一顆圓滾滾的固態源核,占去丹田大半空間,正散發著蒙蒙光亮,緩緩旋轉。
九冥反饋給她的,極可能來自怨氣或是陰氣的能量,竟將雪幽直接送上了地靈境高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