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在身后緩緩關上，雪幽迎著陽光邁步向前，繞到他的身后。覺察到身側的呼吸，寒燁“啪”地落筆，雙手捂住了桌上的紙：“啊，你們還蠻快的。”

“你在畫什么？”雪幽好奇地偏頭。

“你們怎么突然改成上午上城了？”寒燁卻顧左右而言他。

“哼，不給看就算了。”雪幽氣了，轉身將外套搭在架子上：“我去跑步！”

“哎呀沒有啦，”沒想到她的好奇心稍縱即逝，寒燁又跑去拉她：“就是符陣課的作業！”說著抬手，那一摞黃紙隨風而動，沙沙作響。

“符陣課？”雪幽驚訝地拿起那支朱砂筆：“武者又沒有念力，畫不出真正的符陣，貧窮的學院竟然給你們真東西用？”

符陣，本為念師才能煉制之物，因其在異能者的日常生活中應用廣泛，故而學院專門給武者開設了符咒普及課，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符陣畢竟是高智商者的游戲，這課程究竟能收到幾分效果，便因人而異了。

“這其實就是支紅墨水的鋼筆，我看它長得好看才買的，”寒燁“切”了一聲：“至于這紙？沒漂白的粗黃紙最便宜了好吧！”

“呃......”雪幽聳肩，倒是她多慮了。

“行了，你去跑步吧，我繼續完成作業。”寒燁把紙放到一邊，開始翻閱厚厚的符陣教材，每一頁都是一張高清版陣圖，線條飛舞纏繞，看得雪幽眼花繚亂。

但雪幽不想就此移開視線，她對符陣一直十分好奇，此際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可等了大半天，寒燁就是不動筆，煩躁地將那幾張陣圖翻來翻去。

“到底要你畫哪張？”雪幽實在忍不住了，問道：“畫一個展示一下唄！”

寒燁長嘆一口氣：“為了激勵學生聽講，學生版教材上面，都沒有標陣圖名字。”他轉過身，一臉苦澀地看著雪幽：“所以，準確找出老師要求的陣圖，也是作業的一部分。”

鬧了大半天，你連畫啥都不知道！雪幽本想哈哈嘲笑他一番，可看了看那幾張復雜到毫無差別的陣圖，覺得自己也沒資格笑別人，只能失落地癟了癟嘴，垂頭喪氣地去跑步了。

寒燁看著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忽然感到一股蓬勃的斗志涌上心頭：“不就是靈玄低級3號防御陣嘛，老子不信就找不到！”

“喂，修篁，今天作業在哪一頁？”

“......”

“你個重色輕友的混蛋！就幫我看一眼！耽誤你珍貴的一秒鐘行不行！”

如今的雪幽，再進行這般長跑便如家常便飯。跑步機的嗡嗡聲漸漸消失，她邊用毛巾擦汗邊向前走，竟見一張黃紙乘著風聲拍面而來。

倒吸一口冷氣，雪幽連退幾步才看清那張紙，血紅的咒文張牙舞爪，一筆到底。

“哇......”雪幽如獲珍寶地接過，細細端詳：“太帥了......”

“哼哼！”寒燁已經得意忘形，但還沒忘將那摞寫廢的紙藏到身后。

“又沒說你，”見他臭屁的樣子，雪幽又忍不住想挖苦一下：“我只是在夸獎這符陣渾然天成。”

寒燁的笑容僵在半空。“你這個人真是的，老實承認又不會少塊肉。”

多年的性格當然不會被一句話改變，雪幽還給他，道：“今天還是仰臥起坐？”

“那太沒新意了，”寒燁神氣地一挑眉，揮手招來兩個瑜伽墊：“四小時平板支撐，我和你一起做，誰中途趴下誰是小狗！”

“對對對......對動作有要求嗎？”

“我何時容忍過偷懶耍滑，”寒燁已經撐了起來，屁股壓得很低，與肩膀、腳踝連成一條直線，這正是最標準也最累的姿勢。他沖她眨眨眼：“來啊！”

雪幽磨磨蹭蹭地過來，沉重地跪在了瑜伽墊上。

“寒燁，我要糾正你一個錯誤的觀點。”

“有時候，當小狗也挺好的。”

世界一百八十度旋轉，寒燁透過垂下的發絲側頭看她，見她直勾勾盯著地面，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玩笑道：“哦呦，這都堅持不下來，我可要嘲笑你了。”

雪幽當然不會理他，一旦說話，只會讓自己累得更快。平板支撐與仰臥起坐截然不同，針對的不僅是腰，是對全身上下一種拉鋸戰式的洗禮。酸痛與窒息會愈演愈烈，四個小時，雪幽簡直不敢去想。

“呼吸，”寒燁好像駕輕就熟，還不時出言提醒：“像運行周天一樣呼吸。”

“別害怕，以你的身體素質，四個小時都是小看你了。”

深深的吸氣、呼氣，雪幽緩緩閉上了眼睛。

疼痛從腰部開始，如毒蛇游過全身，要將她與這個世界分離。

不過，這種挑戰極限的堅持向來是她的強項。其實也很簡單，不需有任何雜念，亦根本不曾想過失敗。

但出乎意料地，最富有智慧的人類往往最難做到心無旁念。

兩個人離的很近，近到可以清晰聽到彼此竭力壓抑的呼吸，感受到彼此周圍蒸騰的熱量。

太陽一點點落了下去。

雪幽已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趴下的，只像條死魚般粘在瑜伽墊上。

“起來吧，”低沉的男聲在耳畔響起，雪幽掙扎著抬起頭，只看見他棱角分明的鎖骨。

“真要了老命了。”雪幽被寒燁半拖半拽著坐了起來，不住地喘息著。

“來個靈玄丹，再練身法試試看，”寒燁道：“效果會立竿見影的。”

“那感情好，以后就練這個了。”雪幽邊喘邊拿出乾坤袋：“上回欠的三顆還你，再向你買兩個。”

“你不去前鋒，真是可惜了。”寒燁由衷說道。

可雪幽實在是太累了。靈玄丹剛煉化，她就昏昏沉沉著進入了夢鄉。入夜的練武場有些陰森，又是盤腿而坐，實在不適合睡覺。剛出了一身汗，涼意襲身，雪幽微微皺眉，眼前一片模糊光影后，自己竟來到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地下建筑中。

她心生疑竇，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前行，直來到一座標有“7”的大門前。

她木然抬手推門，額頭卻沁出冷汗。

門開了，里面一片黑暗。恐懼揪心而上，瞬間扼住咽喉，可雪幽只能僵立在原地，絕望地等待那一聲非人的吼叫，那突然沖到面前的一張......腐爛的面孔。

血肉滴落，近而清晰。

“啊啊啊啊啊啊——”雪幽一聲尖叫，眼睛被突兀的明亮刺得生疼，渾身冷汗直冒。

該死，為什么會夢到......

心跳飛快，她漸漸從一片眩暈中清醒過來，才發現一雙有力的臂膀正將自己緊緊抱住。

“雪幽......”還在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寒燁不滿道：“你叫起來真嚇人。我差點聾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雪幽輕輕掙開他燥熱的懷抱：“我今天狀態不好，先回去了。”

“行，我送你。”他站起身。

冬夜的小路很靜，只聽得到二人的腳步聲。

“雪幽......”寒燁突然開口。

“我不該在修煉時睡著，”雪幽說道，聲調冰冷像個局外人：“出汗又被寒風吹到，不做噩夢才怪。”

話已至此，寒燁欲言又止。

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小姑娘。

“咚咚”溫暖的宿舍里，玄月正哼著小曲在床上讀書，聞聲抬頭：“怎么了？進來唄。”

打開門，玄月“呀”了一聲，臉漲得通紅：“寒燁學長你怎么......”

“唉，我好不容易把鑰匙翻出來。”寒燁身后響起幽怨的聲音。寒燁沖雪幽點點頭，轉身離開。

雪幽癱坐在床上，沮喪地捂住臉。玄月還抿著嘴唇望向門外。

“別看啦，雖然都長得不錯，可見一個犯一次花癡你累不累......”雪幽無語。

“哎呀，你不知道啦。”玄月戀戀不舍地關門，回身皺眉道：“你這是咋了？生無可戀的。”

“沒什么，”雪幽悶聲道：“感覺自己很差勁。”

“我先睡了，明天不是還要白天上城么。”

“別啊，”玄月見狀，撲通一聲坐到雪幽的床上：“垂頭喪氣地，睡也睡不好。陪我看會兒書吧。”

“你又看什么？”

“你這一副嫌棄的口氣是怎么回事，”玄月嘟起嘴不滿道：“要想成為優秀的伐魔隊輔助，博聞強識也是很重要的。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一本《異能理論》被隆重推到了雪幽面前。

“寒冬放棄的那本教材？”雪幽興趣缺缺，一手托著下巴，一手隨意地翻動。

“我知道啦，以你當年的水平，這些肯定都會。就是我有幾個不懂的地方，給我講講唄。”玄月討好地將書放在兩人腿上。

“來吧，”語氣不自覺的上揚，雪幽調整坐姿，挽起袖子：“姐給你解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