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余安之將早餐拿到餐桌上，剛沾上椅子，魏則行和宋學兩人就從房里出來了，宋學伸了個懶腰，聽到余安之的聲音從身后探出身子，兩眼放光看著桌上的食物：“我的天，安之你也太強大了，那么晚睡還能早起。”

“我還好，并不覺得困。”宋學沒有見過前段時間余安之的狀態，昨晚已經是算早了，主要是余安之昨天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脈，效率上了去，提前完成了自己規劃的目的，在一點鐘就入睡了。今天早上還是自然醒的。

宋學豎起大拇指，不停點頭，魏則行伸出一指打趴下那個拇指，說道：“吃飯，余安之基礎差比別人多花時間也是應該的。”

“你……”宋學剛想為余安之打抱不平，誰知余安之頗為認同地點頭，“我也這么覺得，多花點時間追上別人也是應該的。”

宋學：“……安之，某些方面你還真是實誠。”

“還行。”余安之說。

在承認自己的優點方面，余安之和魏則行如出一轍，不愧是姐弟。宋學覺得，這就是傳說中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

“哥哥，你今天要去學校了？”顧懷瑜看見顧懷瑾收拾著書包，一只手還吊著，動作卻是行云流水，好像還有些趕時間。

顧懷瑾抬頭看墻上的時鐘，催著顧懷瑜：“阿瑜你再待在這里媽媽會擔心的。”最后將水杯收進書包，提起書包準備出門。顧懷瑜三步并做兩步跟了上去，“哥哥，你等等我。”

顧懷瑾按下下降的電梯，對顧懷瑜說：“昨天我和爸媽說過了，今天去上學沒事的。快走，電梯要來了。”

顧懷瑾按下停車場樓層，本以為會直達卻沒想到電梯下降了一會兒停了下來，顧懷瑾剛想抬頭，顧懷瑜驚疑了一聲：“安之姐姐？”

顧懷瑾唇角悄悄上揚了淡淡的弧度，抬頭的瞬間就看見了余安之干凈的眸子，心頭一動，輕聲說：“早上好。”

“早上好，懷瑾懷瑜。”

“堵在電梯口干嘛，進去。”魏則行皺著眉頭從背后提醒余安之，目光從余安之背后掃進電梯里，呆了一下，才向顧懷瑾打了招呼，又看向旁邊的一株小豆丁，說：“怎么你這個小家伙還在這里？”

顧懷瑜仰起頭，一雙鳳眸微瞇，帶著不可言說的凌厲驕傲：“我和哥哥一起出門，你有意見？”

魏則行聳肩：“沒有。”跟個小屁孩斗嘴最沒意思了。

“懷瑾，好巧！”宋學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看到電梯里的顧懷瑾意外不已，“你……今天是要去上課嗎？不打緊嗎？”

“我爸媽同意了，而且只是小傷，現在沒大礙了。”顧懷瑾說，眼神卻是看著余安之的。顧懷瑜是個聰明的孩子，又是個“哥哥黨”，聞弦琴而知雅意的道行不說有十分，也曉得了三四分，乖巧地喊了一聲：“安之姐姐。”又說：“姐姐進來，我們一起下樓。”

余安之有些緊張地走進電梯，站在顧懷瑾前面，后面魏則行和宋學交換了一番眼神也進去了，五個人電梯里算不上擁擠，卻帶著點微微熱氣，熏著余安之的臉有些發紅。

“咳咳咳，懷瑾你的手應該騎不了車，我順帶帶你過去吧，你這樣走時間怕是不夠了。”說完，抬手看了看手表，又偷偷瞄了前面的余安之，只見一個豎起的拇指從校服衣擺處出現。

干的棒極了！

魏則行：“……”

昨天晚上半夜趁著他上廁所拉著他幫忙，差點將他嚇個半死，余安之的冷白皮在晚上真的有當阿飄的潛質。魏則行看著旁邊的顧懷瑾，差點沒將眉頭皺成馬里亞納海溝，耐著性子再問道：“我說你最近和我一起上學吧。”

宋學目瞪口呆，劇情不對啊，不應該是余安之跟顧懷瑾說這些才對么，怎么變成魏則行……

顧懷瑜將張大的嘴巴合回去，說：“……你……”

“我覺得挺好的。哈哈哈哈哈……”余安之冒著冷汗，解釋道，“懷瑾的手受傷了，肯定沒辦法騎車了，則行又是和懷瑾上下樓，又還是隔壁班，這緣分真是……”說到最后聲音已經弱了下去……

這種說法聽著怎么有些奇怪……

“……那麻煩了。”顧懷瑾本來是想著和余安之一起走路上學的，現在這種結果，呃……確實讓他措手不及，看余安之這個樣子，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叮咚”一聲，一樓到了。

“我們在外面等你。”余安之指向外面傻笑道，心里已經尷尬到不行了。

……好像遇到顧懷瑾之后，尷尬這個詞似乎經常出現在他的字典里。

“嗯。”

等到余安之他們走出電梯，顧懷瑜終于忍不住了：“哥哥，讓魏則行載你嗎？我有點想象不出來……”

顧懷瑾：“……我也想象不出來。”

但是想象不出來，只要看過實際畫面就不難發揮了，但是余安之沒法子立即看到，因為魏則行的后車座給了她，而宋學成了魏則行的司機，根據魏則行的說法：“我想要時間緩沖一下。”余安之深以為然。

宋學蹬著自行車后面一個身子挺拔的少年，看著背影就讓人挪不開目光，前面騎車的人亦是少年風采非凡之人，余安之覺得前面的兩個人好像一幅畫，青春洋溢的黃金時代，少年人意氣風發在自行車上全都展現了出來。

“……我怎么感覺自己像個腐女？”

魏則行抽動了一下嘴角，蹬著腳踏車，干巴巴說了一句：“宋學是個直男，鋼鐵般的直男。”

“……哦。”余安之一手抱著書包，另一手握著后座的鐵鋼保持平衡，頓了頓，問道：“那他知道你的事情嗎？”

魏則行捏了一下閘，緩緩下了坡，聲音不大，卻足夠余安之聽清楚：“我和宋學初二認識的，在一塊也快三年了，有些事情他應該早就發現了。”

“嗯。”余安之點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怪人？”

“嗯？”余安之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一秒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緩緩說道：“第一次聽到這事，說實話我有點驚訝，然后就平淡了。怪人這個詞我不認可，這種事情本來就控制不住，喜歡什么，喜歡什么人，是我們自己內心決定的，一點錯都沒有。”

余安之抬起頭仰望著魏則行，微低著的頭顱讓她分辨不清此時他的想法，有些不確定問道：“怎么突然問我這事？”

“我想你應該知道。”魏則行說，“第一次發現這件事情我很害怕。”

“你……”

“余安之，你知道么，我很羨慕你，”魏則行突然說道，“你喜歡顧懷瑾，顧懷瑾也是喜歡你的，你們其實很相配，雙方的家庭我想都會支持你們在一起，不用受到世俗的眼光。男歡女愛，本來就是自古而來的定理。”

“則行，我……”

余安之想說，她和顧懷瑾也許沒有他眼中那層世俗眼光需要擔心，但橫亙在他們中間的就會變成其他事物——她的差距。

顧懷瑾在前面時刻注意著他們，見著兩人速度越慢，宋學卻像是個“永動機”死命地踩踏，提醒他降了速度，等到他們靠近時，喊道：“你們那么慢可是會遲到的。”

余安之將話題轉移，順其自然接了顧懷瑾的話：“則行缺乏鍛煉，踩得慢了些——對了，今天你要怎么寫字？”

顧懷瑾沖余安之眨眼，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宋學微喘著氣，雙手搭在自行車車把上把控著方向，捏了捏閘，稍稍將速度降低，等到余安上前來了才喘氣道：“怎么了？”

“沒事。”說完，魏則行一蹬腳踏板似離弦之箭沖了出去。余安之驚呼一聲，幸好手緊緊抓著座椅的橫杠才不至于摔下去。

顧懷瑾看著那兩姐弟，不由出聲：“剛才他們兩個是發生什么事了？”

宋學微微一嘆氣：“則行的性子有時候不太穩定，安之與他是姐弟能有什么事情呢，別擔心了。”話說完，蹬著車趕了上去。

“懷瑾，你的手怎么了？”

“聽說你是下樓梯的時候摔下樓砸傷了手，嚴不嚴重？”

“你這樣能學習嗎？”

“懷瑾，你怎么不等手完全好了才來呢。”

課間，顧懷瑾第一次被眾人七嘴八舌的問候圍了起來，雖然心里對此帶著不適感，表面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仍舊是大家熟悉的那副笑臉，一一對他們的問候做了解答。

周曉婷上個星期五就來學校了，學校里的流言不知為何得到了制止，大家好像不約而同放棄了對那件事情的深究，只是班主任對學生的一遍一遍的提醒還在耳邊。

周曉婷知道顧懷瑾的傷如何而來，可現在的她卻是一點都不想看見他，因為一看見便會想到那個晚上，全身是血的余安之，都是為了保護她才受傷的。

桌面上蜷曲的手指微微發白，絲絲顫抖帶著筆端顫動，寫字都受到了影響。

林薇本來也和大多數同學一樣看著顧懷瑾那邊，轉頭卻發現周曉婷的異樣，有些擔心問道：“曉婷，你沒事吧？”

周曉婷身子一震，扯出個笑容，說道：“沒事。”

“哦……”林薇不放心地看著周曉婷，“曉婷……你……”猶豫了一會，還是說不出話來。最近這些天周曉婷都這樣恍恍惚惚的，她心里有猜測，可是周曉婷不愿意說，她也沒辦法。

“我先去打水。”周曉婷拿起水杯，又幫著林薇拿了杯子，“你不用去，我去幫你打水回來。”說完拿著兩個杯子匆匆走了。

周曉婷沒有去這一樓的打水處反而繞下了樓，從十五班經過的時候，周曉婷放緩了腳步，偷偷往里面看，探著身子搜索某個身影，眼睛猛地收縮，腳步一頓——余安之來了。

余安之一直都是不言茍笑的人，除非和主動和她說話。其實她和余安之說的話十只手指都可數得過來，關系泛泛，就只是同學而已。因為余安之和顧懷瑾的關系，她有段時間確實不待見余安之，但說討厭她也說不上，要問她為什么，也不說清，或許就和她們私底下說的，余安之長得好看，脾氣還不錯的緣故吧。現在看到余安之明媚的笑容，周曉婷心底終于安定下來。

余安之很好，那就很好。

周曉婷都不知道自己在窗外站了多久，直到余安之看見她，她像是被人發現秘密的小孩子，一下子驚慌失措，下意識地跑了。

“那不是周曉婷么？”崔菲菲看到周曉婷倉皇逃走的身影，好奇道，“她怎么來這里了？”

余安之說：“應該是來看我的。”這段時間周曉婷沒有來看她，現在她來這里應該是看看她的身體狀況。

崔菲菲說：“安之，你什么時候跟周曉婷熟的？”

“我跟周曉婷不熟啊。”余安之說。

“一一還特意問了我，說你是不是私底下和她交好，要不然”崔菲菲壓低聲音，“要不然，那天晚上你為什么要進去？”

“下意識的行動，你信嗎？”余安之說，“當時并沒有想那么多，就是行動先于腦子行動了。現在讓我再做一次選擇，肯定不會像當時一樣。”

崔菲菲看著余安之，說：“我覺得你還是會像那晚一樣。”

“安之，給你，還有這個給你菲菲。”連一一沖進十五班的教室，一個閃身就到了余安之那桌，將藏在懷里的兩瓶牛奶放在她們的桌子上，咧著嘴笑著。

剛好前面那桌的人不在，連一一順勢借用她們的椅子坐了，特意坐到里面，和余安之面對面的位置。連一一目不轉睛看著余安之，一邊看一邊說：“你們喝啊，我特意去小賣部買來的，這個牌子的酸奶可好喝了，你們嘗嘗。”

“好，安之，這個給你。”崔菲菲將一瓶酸奶遞給余安之，對連一一說：“謝謝。”連一一還是睜大了眼睛看著余安之，像個好奇寶寶。

余安之喝著酸奶，看著連一一有些發笑：“你怎么一直看著我？”

連一一笑了，嘴角邊還有個小虎牙，小小的很可愛：“我看安之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余安之不好意思撓撓頭，心里有些慌，竟一時找不到適合的詞語回答她，思來想去干脆放棄了正面回答，說：“這個酸奶真好喝。”

話題轉得有點生硬……

“嗯，這個牌子的酸奶的確很好喝，就是大冬天的喝酸奶，有點冷。”崔菲菲一邊喝一遍瑟縮身子。

“我本來是不想買的，可是小賣部什么都不好吃，只好這個我覺得好些，只好買這個了。”連一一說，“你說我們這里怎么就沒有供暖呢，要是像北方一樣，喝酸奶算什么，喝一整罐冰鎮可樂我都行。”

“要是我以后上大學去能去個供暖的地方就好了。”崔菲菲說，“不過，我們這里的大學也是頂好的了，能在這里上大學也不錯。”

“你說F大吧。”連一一說，“你要考這個？”

“是啊。”崔菲菲說，“H市經濟發展很快，人人都叫它魔都，能在F大上學，雖然比不上B大和Q大，比其他學校我感覺已經非常厲害了，要知道全國有多少學生擠破腦袋都考不上呢。”

“不過，F大難考，我現在還得加油。”崔菲菲繼續說。

“我想去R大，法學系。”連一一說，“這是我的目標大學，除了它我哪所都不要。”

“R大法學？”崔菲菲驚訝道，“你居然決定了以后的專業？”

連一一笑道：“那有什么，我爸就是R大法學系畢業的，我也要像他一樣，不，我以后要做一個比他還厲害的律師。”

崔菲菲伸手為她點了個贊：“牛！”

“你呢，安之？”

被點名的余安之從背書海洋里回過神來，“啊”了一聲，又聽見連一一重復道：“安之，你想考什么大學？”

想考什么大學？

這個問題余安之想都沒想過，她抿著唇，搖搖頭。

現在往那條路走她不確定，不過也不急，她覺得現在只要向前走，走遠些，總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