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晨光映射在我愕然的臉頰上,微風拂過衣裳蕩漾著細微的起伏,而不過三尺的地方竟然就是前世吞噬我的。
“姑娘是不信我說的吧!”僧袍青年苦笑道:“這聽起來的確有些撲朔迷離,前世的業對于我這樣一個七尺之軀的凡人而言,除了懺悔又能做什么呢?”
唐朝對宗教是很崇敬的,不僅那時的高僧大德甚多,皇親國戚也需要他們,甚至老百姓心里也有很深的信仰基石。那時候一個市井村民也能談論幾句佛道,對因果報應的信念不比的印度低。
在這樣的背景下,猶然記得前世做的一件傷害其他生靈的映像,無疑是痛苦的。
“本姑娘什么時候說不信了!只是,”我心里百般滋味不知如何是好,“你怎么這不是一場噩夢呢?也許你只是每天都會想起它,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但哪有一場夢能持續十幾年不變的呢?”
“這倒也是。”
“我的恩師一行禪師在圓寂前對我說,要我去長安大相國寺,就會遇到能化解我罪業的人。”他的面上顯出了堅毅地神色。
我想:也不知道這一行禪師是個什么怪物,居然能算出冤家路窄碰在去長安的路上。哼!肯定是猜的,瞎蒙蒙對了!我就陪他一路去長安,看能發生什么。
心里打定主意,我嘻嘻一笑,道:“哎!小和尚,本小姐陪你一起去長安城玩玩。”
“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出家人要出離女色,如果一路走去也大不方便,一男一女的…”哪知這青年“刷”的臉就紅了,看起來相似熟透的大柿子,甚是可愛。
“扭扭捏捏的,你是不是男的!”我嗔道,“再說,你也不是真的出家人。”
“我…我…我雖然身在世俗,心在道中!”他倔強地說。
“我看不是吧,難道佛陀沒有女弟子嗎?他有因為比丘尼經常在他身邊就說,‘出家人不近女色,所以你離我遠點’嗎?”
他的臉上掩蓋不了的氣急敗壞:“你就是胡攪蠻纏!我這個凡夫怎能跟佛比較呢。”說著,我感受到了他內心升起的一絲失落感。
我想:學佛者茫茫人深似海,成佛的又有幾人呢?這呆子雖然仰慕佛,期望因此可以化解他前世對我的傷害,卻又在心里覺得自己只是不配得到寬恕的有罪之人,真是矛盾!
“呆子,你何必不辭辛苦的千里迢迢去長安尋求一個已經在歷史的洪流里化為塵土的印度人,卻不愿意供養你眼前的我呢?”當我說出這一句話時,彼此都愕然了,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額…”他望著我,不住的發呆。
從他深邃的眼神里,我看見自己愈來愈大,然后我憶起了前世的一幕幕:有一世我是一個王子,他是我的弟弟,為了爭奪王位我謀劃著將他殺死于荒野中。一世我是一個獵人,打獵的時候,我遇到了轉世為農家姑娘的他,我們一見如故,不顧一切的在一起了,但我們過得并不快樂經常爭吵,不到三十我就抑郁而終了。有一世我是一個神通廣大的天人,當我壽命臨終時我憤怒地用法術將那一世身為書生的他劈死了。再后來,我轉世成了一只山羊,有一天掉隊迷失了方向,被那一世身為饑餓的劍齒虎所吞噬。
看著這一幕幕畫面從我眼前慢慢飄過,曾經所有的愛恨情仇涌上心頭,在恍惚我倆已經眼淚朦朧。
“為什么要這樣安排…”他茫然著,臉上早已眼淚嘩啦。
那一刻,我很自然地向前擁抱他,就像多年未見的老友就別重逢了。
“一切都過去了,讓我們放下所有的成見吧!”
我感覺自己融入了溫暖的光里,在那兒,每個人都在。